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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 书信文集-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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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激动的事把他给撩倒了,把他敏感的心带入了不安之中。一个仆人刚刚禀报了公主和她丈夫的到来,所以修女中断了朗读。我感到很困窘,因为现在也许将要听到亲密的谈话。但由于我已经身在此地,而谁也没有给我离开的任务,也许是故意的,也许是因为我的微不足道而被忘记了,我便认为我有义务留在这里,只是退到了大厅最远的角落里。国王近处的一道小门打开了,公主和驸马一先一后躬着身走了进来,进厅后,公主挽住驸马的胳膊,一起走到国王面前。
“我不能再干下去了,”驸马说。“你在婚礼前庄严地接受了这个义务。”国王说。“我知道,”驸马说,“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能再干下去了。”“为什么不能?”国王问道。“那外面的空气我无法呼吸,”驸马说,“我无法忍受那儿的喧哗,我不是不会头晕的人,在那高处我感到难受,简而言之,我再也不能干下去了。”“最后一点还有点意义,当然是坏意义,”国王说,“其余全是借口。女儿的意思怎样。”“驸马说得有理,”公主说,“他现在过的这种生活是个负担,对他对我都是个负担。你可能没有好好地设身处地想一下,父亲。他必须始终准备着,实际上大约一周才发生一次,但他必须始终准备着。因为事情会发生在最不可思议的时辰。比如我们在一个小小的社交场合坐着进餐,人们多少忘却了一切烦恼,天真地感到高兴。这时守卫闯了进来,呼唤驸马,这时当然一切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他必须脱下身上的衣服,钻进那套窄小的、花哨得令人讨厌的、像小丑的、几乎剥夺尊严的规定的制服中去,然后这可怜的人飞快地向外跑去。于是聚会被炸散了,客人纷纷离开。也幸亏如此,因为当驸马回来时,他已经没有能力讲话,没有能力在身边容忍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有时他的力量刚够他跨进门来,然后就倒在了地毯上。父亲,难道有可能继续这样生活下去吗?”“妇人之见,”国王说,“我不觉得奇怪,可是你,驸马,现在我明白了,居然听了妇人之见来向我推辞义务,这使我难受。”……
艾特霍费尔旅馆
12。住在艾特霍费尔旅馆,是叫阿尔比安—艾特霍费尔或曲普里安—艾特霍费尔还是别的什么名字,我已经记不住了,可能我也不可能再找到它,尽管这是个很大的旅馆,而且设施和服务都特别出色。我再也想不起来,我几乎每天都要换房间,尽管我在那里只住了一个星期挂零;所以我经常忘了我的房号,当我白天或者晚上回去时,总不得不向服务台姑娘询问我当时的房号。当然,所有与我有关的房间都在同一楼层,而且都在同一条过道上。那里房间并不多,我还不至于迷失方向。也许只有这条过道是供旅馆使用的,而其他房间则用于出租和别的目的?我想不起来了。也许那时我也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关心这事。但不可思议的是,这栋房子却用固定在墙上的、间距不小的老大的金属字母标出了旅馆这个词和所有者的名字,它们不很耀眼,且散发着微弱的红光。要不就是那儿只标着所有者的名字,而没有标出旅馆的字样?这有可能,如果是这样,许多事情就好解释了。可是今天从模糊的记忆出发,更大程度上我仍然宁可认定,“旅馆”的字样是标明在那儿的。许多军官在这旅馆中来来往往。我当然多半整天在城里,因为有许多事要干,有许多东西要看,所以没有很多时间来观察旅馆生活,但是我经常在那儿见到军官。旅馆旁边有个军营,实际上那并不是在旁边,那个旅馆和军营之间的连接是另外一种关系,既比在旁边松散,又比在旁边紧密。今天这不再是那么容易描述的了,其实,那时可能就不容易,但我没有认真下过功夫去弄明白这层关系,尽管这种不明白有时给我造成了困难。这么说吧,有时候,当我离开大城市的喧哗回去时,不能马上找到旅馆的入口。不错,旅馆的入口好像很小,也许(如果真是这样,当然就很奇怪了)旅馆本身根本就没有入口,当人们要进入旅馆时,必须通过饭店的门。那么权且算是这么回事吧,可是连那饭店的门我也并不是总能找到的。有时,当我以为是站在旅馆门口时,实际上却是站在军营门口,虽然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广场,比旅馆门前安静、清洁,可以说是死寂、洁净,但这两者确实是会搞错的。必须转过一个街角,才能到达旅馆门前。但是我现在觉得,有时候,当然仅仅是有时候,情况又不同了:从那个广场出发,比如在一个走同一条路的军官的帮助下,马上就能找到旅馆的门,而不是别的门;另一扇门,恰恰就是那同一扇门,也就是饭店入口的那扇特别高而狭窄的门,里面有一道镶着条子的漂亮白色门帘挡着。而旅馆和军营是两幢截然不同的建筑,这个旅馆有着通常的旅馆风格,当然有一点银行的特点,而军营则是一座罗马式的小宫殿,低矮而宽广。这座军营的存在已解释了不断有军官出现这一现象,但我却从未见过士兵的队列。我已经想不起来,我是怎么得知这座宫殿似的建筑是军营。同军营打交道的机会我倒是经常有的,刚才已经提到过,也就是我气恼地寻找着旅馆的门,在那宁静的广场上团团转的时候。可是一旦我到了楼上的走道里,就感到安全了。在那里我觉得很亲切,并暗自庆幸能在这个陌生的大城市里找到这么一个舒适的地方。
13。离开这儿,只要离开这儿!你不必告诉我把我引向何处。哪儿是你的手?咳,黑咕隆咚我摸不着它。假如我已经抓住了你的手,我相信你是不会不拉我一把的。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你是在房间里吗?也许你压根儿就不在这儿。是什么把你引诱到这北方的冰冻和迷雾中来的,这种地方谁都不会想到有人迹的。你不在这里。你躲开这个地方了。但是我站立着,并且怀着不管你是不是在这里的决心而倒下。
14。可怜的、被废弃的房子!你从来都没有被人住过?你不是祖先留下来的。没有人在研究你的历史。在你里面多么冷啊。风怎样畅通无阻地吹过你的走廊。如果你从来都没有被人住过,那么它的踪迹弄得很模糊就不好理解了。
15。我们的头儿总是远离职工,有时我们整天整天都看不到他,他就在办公室里,他的办公室虽然也在商店营业区里,但有一人高的毛玻璃挡着,穿过商店或从房内走廊那头都可以进入这间办公室。他的回避也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图,他自己也并不感到与我们有隔阂,但这完全符合他的个性。他觉得督促职工特别勤奋地去工作既无必要又无益处;谁要是不是通过自己的理智克尽职守,那么在他看来谁就不是一个好帮
手,谁就无法在一个平静地运作、或充分利用着一切机会的商店里站住脚,会强烈地感觉到自己不配待在这里,以致他不会等待被解雇而主动辞职。这事会发生得很快,从而既不会给商店,也不会给这个职工带来多大的伤害。当然这么一种关系在商界中并不常见,但在我们的头儿那里却表现得十分明显。
林荫道上秋天的落叶
16。这是一家小商店,但却十分繁忙。小街那儿没有入口,必须通过一条过道,穿过一个小院子,才能到达商店门前。小店门上挂着一块写着店主名字的小板。这是一家服装店,出售成衣,但更多的是出售未经加工的布料。对于一个第一次进入这家商店的局外人来说几乎难以置信,这里卖掉了多少衣服和布料——或者,由于人们无法得知生意的准确结果,应该说,这里以何等的规模和热情在做着生意。刚才已经说过,街旁没有进入商店的直接入口,不仅如此,在院子里看不到顾客的到来,可是店里却挤满了人,并能不断看得到新人的到来和旧人的消失,当然也不知消失到哪儿去了。虽然也有宽大的靠墙货架,但绝大多数货架是围绕着立柱安置的,这些立柱顶着许多凌乱的小圆拱。由于这种布置,从任何一处也无法得知店里有多少人。从立柱后面不断转出新面孔来,而频频的点头、活跃的手势、人丛中的碎步急行、供选择而摊放着的货物被翻弄时发出的沙沙声、没完没了的讨价还价和争议,即使只涉及一个售货员和一个顾客,却总像是整个商店都卷了进去,这一切把这里的繁忙景象渲染得近乎不真实了。角落里有个木板隔开的小间,很宽,但不高,仅够人在里面坐下,这是账房。木板墙显得十分结实,门极小,没有窗户,只有一个窥视孔,却里外都蒙上了布。尽管如此,在外面这样大的噪音中账房里居然还有人能静得下心来从事书面工作是令人惊讶的。有时,挂在门里的深色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于是人们便看见一个矮小的账房职员的身子填满了门洞,耳朵上夹着笔,一只手遮在眼睛上方,好奇地或者出于职责地观察着店里的混乱。可是这时间很短,他马上就缩了回去,人们还来不及哪怕只向账房里面投上一瞥,门帘已经飞快地落了下来。账房和商店账台之间有某种联系,后者设在店门旁,由一个年轻姑娘管理。她不像想象中那样有许多工作。不是所有的人都付现钱,其实只有极少的人这么做,显然还有有其他结账方式。
17。下述军事命令是在林荫道上秋天的落叶中找到的,无从得知它出自谁之手,是给谁的:
今天夜里开始进攻。迄今的一切,防御、撤退、逃跑、分散……
18。人们给我们带来一个小旧橱。邻居从一个远亲那儿作为唯一的遗赠继承了它。他各种办法都试过,可就是打不开它,最终便把它送到我的技师这儿来了。这个任务真不容易。不仅找不到钥匙,而且连锁都无从发现。要不就是哪儿有个秘密的机制,只有一个在这方面非常有经验的人才能解开它,要不就是这个橱根本就打不开,而只能砸开,这当然再容易不过了。
19。又是跟那同一个巨人进行的同样的搏斗。当然,他没有搏斗,只有我在搏斗,他只俯卧在我的身上,就像一个佣工趴在饭店桌子上那样,在我的胸上叉着胳膊,把下巴压在我的胳膊上。我能顶得住这个负担吗?
一只猫抓住了一只老鼠。“你现在想要干什么?”老鼠问道,“你的眼睛真可怕。”“嗳,”猫说,“我的眼睛总是这样的。你会习惯的。”“我宁可走开,”老鼠说,“我的孩子们在等着我。”“你的孩子们在等?”猫说,“那么就走吧,越快越好。我本来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那就请问吧,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
20。一个棺材完工了,木匠把它装上了手推车,打算送到棺材铺去。从横街走来一位老先生,在棺材前停了下来,用手杖在上面划了一下,同木匠开始了一番关于棺材工业的小小的对话。一位拎着买菜包的妇人沿着主要街道走过来,碰了这位先生一下,接着认出他是个老相识,于是也站了一会儿。助手从工场里走出来,有几个有关他手头上的活儿的问题要问师傅。工场上方的一扇窗户中露出了木匠老婆,手中抱着最小的孩子,木匠开始远远地逗他的孩子,那位先生和提着买菜包的妇人也微笑着抬头看着。一只麻雀幻想着在这里找到什么吃的,飞落在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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