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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莲梦 贼部 明 杨慎抄本-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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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进来对香雪道:“香姑娘,我有一件事求妳。妳晓得我一生最怕的是独睡,便是夜间老鼠厮打,也是怕的。今夜妳哥哥出外去做文会,我的丫鬟又差到娘家去,无人相伴,特来央妳相伴一夜。”香雪道:“嫂嫂既然怕冷静,为什么又放哥哥出去?”杨氏道:“便是。我最怪他一做了秀才就有许多朋友来勾搭。如今幸喜得姑娘在家,日后嫁出去,不知还要受他多少气哩。”香雪信以为实,也就依从了。
当夜姑嫂吃了夜饭,又说些闲话。香雪一个女婢,叫做添绣。香雪吩咐把自已的房门锁了,“妳到厨房里睡罢。”杨氏道:“太平世界,锁什么门,就开着何妨。”添绣一时懒惰,也不去锁,竟往厨房安歇。姑嫂两个睡在一房,吹熄了灯。
只见更余之后,香雪睡不着,叫声“嫂嫂”,并无响动。香雪心疑起来,穿好衣服,各处寻摸,不见杨氏,那房门是半开的。香雪想道:“今夜嫂嫂必有恶计,我不可住在此。”因想:“黄昏时我的房门也不要锁,着实可疑。我如今也不到自己房里,可到厨下,唤添绣起来伴我。”
谁想那焦顺起更时便藏在一间空屋,挨至半夜,悄悄进房。满床摸遍,全无一人。想道:“必是香雪有些知觉,仍到自己房里去,我今一不做二不休,且走到她房门首,打听消息。”
原来,那夜杨氏布置停当,悄悄走到小姐房中睡下,等待爱儿进来受用。不料爱儿畏惧焦顺,不敢进来。杨氏守到半夜,适值焦顺摸来。见香雪房门不关,心中暗喜道:“香雪妹子原自有心,晓得我有些意思,因此不肯住我房里,却把自己的房门开了,明明叫我进去。”遂推开房门,摸到床前。杨氏在床上听见有人走响,只道爱儿来,伸手搀他。
焦顺只当香雪的手,急急钻进帐子。二人也并不轻易开口说起响话。只因他两个人心中想得好了,一进被窠就你贪我爱;杨氏的脚不待高兴而预先竖起,焦顺的手不待操摸而着紧勾连;上面成吕字凑在一处而何暇交谈,下边为中字贯在当中而单闻声响。焦顺想道:“可煞作怪,那香雪是个处女,为何其中宽广异常,可见她平日原经遇风浪的。所以今夜见我来并不推辞。我且不要说破。我若问她,只道头一次就嫌她,以后便不肯了。”杨氏也想道:“我见爱儿雄壮,必定有些本钱。原来此物也与丈夫差不多。”只是心上相爱,实则短小也顾不得。两个一进一退,费了许多气力,其中未必快畅,响声倒也好听。闹了一、二更,东方渐渐发亮。两人正要讲话,不想房门一响,唬得心里乱跳,一句话也说不出。
原来,房门响是香雪同添绣要进房,听得床上热闹,不敢进去,竟寻一把锁将房门锁住,仍旧到厨房里来。房内两人无门可出,急得乱抖。焦顺道:“妹子如今奈何?”杨氏听见叫妹子,知道认错了,反不则声,挨到天亮,你认我,我认你,不觉得呆了,又好笑,又气恼。焦顺把杨氏啐了几啐,杨氏也埋怨丈夫,两人到底疑心。
停了一会,香雪叫添绣把房门开了,在房门前将焦顺大骂,唬得焦氏不分皂白出来劝解。两人抱头鼠窜而去。杨氏自觉没趣,三日不出房门。
自小姐一骂之后,焦顺夫妇日夜在焦氏面前毁谤香雪,焦氏听信了,又晓得当初安氏曾把香雪许下王昌年,只因怨恨香雪,并王昌年也做了对头,时常茶迟饭晏,要长不能,要短不得。
焦氏早晨起来,便把香雪与昌年牵枝带叶,寻些别事,咒一遍骂一遍。香雪听了,无奈她何,只是向母亲灵座,痛哭几番。焦氏愈加怒气,渐渐把恶声相逼,百般怠慢。
那王昌年自世勋出门之后,心中不乐。又见焦顺进学,终日兴头,往往被他奚落。及至焦氏在里头咒骂,一发不安。想起先前承母姨大恩,自小抚养,临终时节特把小姐许我。不想世态变迁,到了今日反教我进退无门,莫若到陕西仍旧依傍姨夫,或者他得胜回家,完了小姐姻事,也未可知。
是日,便略略措置些盘费,请焦氏出来说道:“母姨夫在外,音耗不通,我要到陕西寻取消息,故此告辞。”焦氏道:“你在家无用,出去学些乖巧也是有益的。速速去罢。”并不提起盘缠的话来。昌年气愤不过,总不开口,就进来拜辞安氏灵座。才到灵前,不曾一拜,心中悲伤,不觉放声大哭,拜了几拜,就出来了。焦氏在旁说道:“好好出门,做这样嘴脸,可厌,可厌!”
香雪听知此事,有如乱箭攒心,从暗里也哭了一场。遂写书一封,将簪钗、首饰包了一包,约一、二十金,着添绣暗暗送与昌年。书中大约叙兄妹分离之情,并嘱他候问。末后带着几句心事道:“百年之期,自甘死守。一心之托,岂忍生离。魂断青衫,泪浸红烛。”。
添绣将书物送至书馆,昌年看书,收了物件,对添绣道:“泪枯肠断,不能写书回复小姐。至于终身之约,虽死不渝。小笺一幅,用此拜谢,但求小姐保重。此去到老爷处,一有好信,便即归家。”添绣听了,就进来述与小姐,并送上诗笺一幅。香雪含泪看诗,却是绝句一首,前半在下忘记了,只记得后一句道:“却伴春鹃带血啼。”小姐哽咽无言,和衣睡了。次早王昌年起身而去。自此,小姐终日愁怀,恹恹成病。
却说焦顺自房中出丑之后,还痴心妄想小姐。自思:“小姐平日最好文墨,我如今若要再缠,必须用文才欣动她,或是做一首诗,或是写一封书,央添绣送去,她自然心肯。”遂提起笔,吟哦终日,改了又改,才写成一封书,并一首诗。书云:
生员兄焦顺,跪拜奉书小姐房前。前日感小姐骂我,甚喜。古人云,不打不成相识,何况亲口大骂乎。自从骂后,夜夜思量此物,即如今日写书,甚觉费心。闻小姐有病,必定想我哉。吟得好诗四句,若看之,今夜何妨一做,我与你大妙也。诗云:
焦顺从来顺女娘,况兼小姐雪之香。
莫愁小脚三更冷,谨奉光头五寸长。
焦顺写完,念了数遍,大叫道:“好书、好诗,不愁小姐不喜。”就封了书,并拿银子一两,走到里面。适值添绣出来,他便扯住道:“我有一事求妳,先送妳银子一两。”就在衣袖中摸出银子,并书一封,说道:“银子妳收了。这封内是一个名士做的诗,送与小姐看,千万不可遗失。”添绣本意不肯,只因见了银子,连这封书也拿了。
她原不知此书厉害,竟走进房递与小姐,也不说是焦顺送来的。香雪不知其故,把书开看,便大怒道:“这个一窍不通的狗才,这样无状!”先把添绣痛打一顿,就要往外边发作。忽然自想:“我是孤身无助的女子,若与他争闹,未免遭他恶口,连我体面也不好了。莫若忍耐,等父亲回来方好整治这厮。但恐他放心不下,只管歹心恶意,如何是好?我如今须生一计,使他出丑,那焦氏妈妈自然要顾儿子体面去约束他,不至十分放肆。”
思想一番,又把添绣骂道:“妳后次若再如此,我便活活打死妳!”口里一头骂,就拿台上一个镜袱,掷与添绣,说道:“妳把镜袱递与奴才,立刻进来,不许开口说半句话。”原来那镜袱是杨氏央她做的,中间绣一对鸳鸯。添绣拿了走到外边,见了焦顺,本要骂他,只因小姐吩咐不许开口,忍住了嘴,掷在地下,回身便走。焦顺要扯住添绣,问明来历,不知地下是什么东西,及至拾起,添绣已进去了。
焦顺看是镜袱,想了半日,不觉大喜道:“好个小姐,明明叫我今夜进她房里。镜者,团圆之兆。绣鸳鸯者,交颈相连之兆,镜袱是遮掩的东两,夜间暗里做事之兆。妙哉,妙哉,快活煞我!”也就把自己书房锁了,藏匿空房中,外边人只道又出去做文会了。
当晚杨氏在房,闻知丈夫出去,正值无聊,只见香雪小姐走来道:“嫂嫂,我闻得哥哥出外去,何苦独坐,可到我房中去闲耍。”杨氏闻言,就随香雪,走到他房中闲话。渐渐夜了,香雪唤添绣叫厨房里备夜饭来:“大娘因相公不在,我劝她一杯酒。”添绣认真暖起酒来,香雪殷勤相劝。
杨氏因前夜出丑,甚怕香雪。今日见香雪和颜悦色,便喜出望外,不觉将酒多吃几杯,一时沉醉起来。香雪叫添绣:“扶大娘就在我床上睡罢。”杨氏脱了衣服,倒在床上睡去。香雪走出房来,竟到焦氏房中。却吩咐添绣:“在暗里藏躲,打听有人进我房中,便急急把房门锁了,走来报我。”
焦氏是夜督率丫鬟做些生活,尚未去睡。看见小姐来,就问道:“小姐尚未睡么?怎得高兴到我这里来?”香雪道:“今夜哥哥不知往哪里去,嫂嫂住在我房内,我因睡不着,所以来伴母亲闲话片时。”焦氏道:“极好的了。”两个说些闲话。又商量:“父亲在外全无消息,虽则王家哥哥去了,又无回信。还该打发一个家人去看看方好。”焦氏道:“我心上也是如此。”
两个讲话正浓,忽见添绣走来,打个暗号,小姐便要回去,笑道:“夜深害怕,求母亲相伴我到房中。”焦氏也不推辞,携了手,一同走来。添绣点火前行。将近房门,只听得房里响动,似有绊跌之状。小姐道:“房内像有什么人在里头。”
只因这一句,房内越发乱响。你道是什么响?原来是焦顺,因见镜袱之喜,守至更深,竟悄悄进来。摸到床上,也不知是他妻子睡着,但闻酒气薰人。他就脱衣上床,把手去摸那身上。杨氏睡熟,不知所以。焦顺腾身上去,如此,如此。忽听得房门外母亲与香雪口声,火光又亮进房来,知道又差了。忽爬起来,衣服也无暇穿,慌要出房。不想房门被锁,不得出来,东一撞,西一绊,不知跌上几跤,所以乱响。
及至香雪与焦氏到了门前,焦顺忙爬上妆台,把窗尽力推开,赤条条一身,望窗外跳去。不料窗前廊下俱摆列粪桶尿缸等物,焦顺一跌下来,满身粪水,腰腿俱被跌伤。香雪同了焦氏,唤添绣将火照窗前,看是何人。添绣一看,便喊道:“这是大相公。怎么赤条条跌在这里?”
香雪即时变脸,叫添绣多点灯烛,出外去唤合宅家人进来。“我是老爷的小姐,焦顺何人,夤夜到我房里做什么?明早一面写书叫家人到老爷那边去,一面我亲到学里告诉,叫他申文学院,决不与他甘休。”
吓得焦氏面如土色。唤丫鬟拿衣服与焦顺遮下体,着他跪在小姐面前请罪。小姐道:“母亲,这厮无礼已甚,请什么罪!”焦氏不得已,把焦顺痛骂一番,焦顺招了许多不敢,方才放他出去。焦顺暗想:“这样厉害,两次受她大累,以后再不与她缠扰了。”
次日,焦氏亲来请罪,即着焦顺搬到房外边住,永不许他走进后堂。小姐见焦氏如此周旋,也就忍耐了。焦氏虽然护短,也恐老儿回来与她算帐,故此畏惧香雪。
孰知下回,香雪的苦情,人不可胜言矣。
第四回 真美艳一夜做新郎
却说香雪小姐捉弄焦顺,可谓快极。焦氏妈妈无可如何,这小姐落得清闲自在,专待父亲回来不提。
再说白从李同宋纯学,一路上察访才人,真个逢州过府,先有自己的人开张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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