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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明-痴儿-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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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等等!”竹帚长柄一勾,硬生生将那小姑娘自衣领后方给提了离地。

小姑娘咿咿呀呀地挣扎,莲足蹬蹬踢踢,像只被捕获的小兔儿。

“你是谁?怎么进水家庄?!进水家庄做什么?!若你是想偷钱,容我嘲笑你两声,水家庄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钱!”

小姑娘比手画脚,可我瞧不懂。

“长得清清秀秀的,学人干起偷儿?!”我迳自再道。

她猛摇着头手,这举动我瞧懂了。

“你说,你不是偷儿?”我解读着她的手语。

她点头。

“那你是谁?”

她指了指地。

“你……是水家庄的人?”

她迅速颔首。

“我来了好些天,怎么不曾见过你?”

她指了远远的厢房。

原来都躲到偏远厢房去了。“你不会说话?”

点头。

我现下的举动活似在欺负善良姑娘的恶徒,我放下竹帚,让她踏回石阶。

“你该不会也是水湅买进的丫鬟吧?”我略略打量着她。一袭素净的碎花衣孺,与寻常村姑一模没两样,青丝简单扎成麻花辫,垂落在未发育的胸脯前,年龄看来比水湅更校“买下你这种小嫩娃能做什么?断奶了没呀?”与水湅相处越久,我发觉自己的嘴越来越毒、越来越贱了。

她脸一红,没出声。

这小姑娘的模样有些眼熟,眉呀眼的好似在哪见过……

“今年多大岁数了?”

她比了个“九”。

“扫地会不会?”

小脑袋点了点。

“喏。”我将竹帚递上,她大退一步,我忍不住嚷:“怕什么?我又不会拿它戳你,接下,扫地去。”我也好继续思索为水家庄赚钱的其余方法,银两没人嫌少,我自然不会是例外的那一个。

她先是迟疑,纤手缓缓伸来,怯怯地接过竹帚。

“慢着。”我又唤回她。

她回头,瞠着圆溜溜大眼的模样好不可爱。

“叫什么名字?”

她原想伸手比画,动作一顿,蹲下身子在地上以指为笔地写了两个字,而后指了指地,又比了比自己。

“嗯,你下去吧。”

她一溜烟地消失在转角。

我抚着下颚,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

“我会绘制水碓设计图,可我不识字——”

很好,在确保水家庄收入稳定之后,我非得找个夫子到府里来授业传道解惑,而地上那两团鬼画符就是我头一个要学起的字!

“那两个字,念作‘净净’,干净的净。”

水湅的声音地由我身后传来,一脸戏谑地觑着半蹲在地上研究鬼画符的我。

“净净……”是那小丫头的名儿。

水湅破纸扇一合,也在地上写了两字。“这两字念作‘水湅’,也就是我的名字。”

“谁要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我才不屑咧。

水湅恍若未闻,继续挥毫。“这三字,念作‘秦随雁’,也就是你的名宇。”

不由自主,我被他的话所吸引,目光专注地落在那三字直直横横又勾又撇的宇迹之上,甚至是努力想将每一笔画给刻在脑海。

“想学字吗?”水湅笑问。

半晌,我虽不甘愿,但仍点头。

“我可以教你,不过……”水湅璀璨笑靥足以教日月为之失色,然而下一瞬间,他刻意以烙印右脸正对着我,让我产生鬼魅狞笑的错觉。“先签了这份卖身契再说。”他由怀里掏出一张写着密麻黑字的纸,左右摇了遥

“卖身契?我不是已经签过了?”早在收下三十两的当天,我便将自己卖给了水湅。

“那份买的是你的人,这份要买的,是你的心。”

“你在说些什么?”有听没有懂。

“买你心甘情愿在水家庄做牛做马。”

“心甘情愿?!想都别想!”我毫不客气地扯过那张纸,硬是撕个粉碎。

水湅也不动怒,再掏出一张。“还要不要撕?我这还有很多呢。”

我鼻腔喷吐着怒气。我想撕!可我最想撕的是水湅此时脸上的贱笑!

“你何必如此反骨咧?这卖身契签了又不会怎样,反正你再差也差不过现在,签了这纸,你还能如愿地多学些字,瞧我是那种欺你不识字的恶主子吗?要不,我将卖身契一字一句都念给你听,你听完再签?”

“你若存心骗我,自是不会照实念,怎么算都是我吃亏。”

水滦笑得好浅,双眸敛蕴着喜悦。“吃亏就是占便宜呀,来来来,签字画押,你一盖手印,我马上开始教你习字。”

我知道,若我要等到水家庄的情况稳定才去学习识字,恐怕是好些年之后的事,如果水湅愿充当夫子,对我、对水家庄都是好事。

只要盖了手印,习了字,我在与众家金主商谈的过程中也会更加顺遂。

牙一咬。“好,拿来!”

鲜红指印落款。

水湅满意地朝末干的纸上呼拂了几口气,肋它干涸。清朗的声音缓缓朗诵起草约上的一字一句——

“立约人甲方,就是我水湅;乙方就是你秦随雁。乙方同意,自盖下手印之日起,至甲方点头同意止,愿听从甲方命令及差遣,不许有一丝一毫的埋怨和嘀咕,忠心不贰地成为甲方名义上及实质上的玩具,在甲方无聊闲暇之余尽一切努力为甲方解闷除忧;甲方卧病,乙方随侍在身:甲方不幸夭折,乙方陪葬——最后是甲乙双方的签宇及手印,即日生效。”

“这是什么不平等条款?!”你死我还得陪葬!

“卖身契呀。”水湅仍旧在笑,仍旧笑得无邪,“随雁,我忘了同你说一件事,你才到水家庄数日,所以不了解我的为人,我方才说‘瞧我是那种欺你不识字的恶主子吗’,这答案正解——‘我是’。”他脸上丝毫不见任何礼义廉耻,小人的模样相信在往后的岁月中也不会有所改进。

水湅收回纸张,右手在我发愣的眼前挥舞着,我只觉眼前一黑,如同预测着我未来同等的黑暗,我逃避现实地昏了过去。

我知道,待我醒来,我的命运绝对不会变成更好。

我是天底下最苦命的长工……



番外篇之二

我要报复!


爬爬爬……努力爬……

逃逃逃……用力逃……

为什么他又会想要玩起这十数年前的无聊游戏呢?他家都这么有钱了,只要他想,几百几千只金蜘蛛随雁都会为他寻来,他为什么又想要把它抓去涂金漆呢?

它不要当那个疯子手下的玩具,那滴着金漆的毛笔好恶心!画在身上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

修长的八脚爬虫,费尽心力向外求生。

“嘿!小蜘蛛,你要上哪去呀?”卑鄙的大脚只用小小脚尖踩住它的一只右腿,就让它动弹不得,扬着惹人厌的贱笑,水湅看来心情愉悦。

就是他!又是他!这次还带了同伙来!真是够了!

几年前,它就是被这个疯子水湅抓来乱涂乱画,搞得全身金彩,被人类当成活金追着跑也就罢了,之后还被自家兄弟姊妹、亲戚朋友、上至祖宗八代、下至子侄小辈笑得不敢出来见江东父老,时至今日,它蜕了三次壳,好不容易脱离那一身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白痴模样,他,水湅,水家庄庄主,居然又来了!

不,它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得逞!蜘蛛也是有格的!它要逃!一定要逃!它不要再被一堆没良心的冷血动物笑上十数年!

奋力地挥舞八只足,它要逃、一定要逃!

“小蜘蛛,不要这样嘛!怎么说‘我们’也是有交情的,你有必要兴奋得一副想一死以谢天地的样子吗?”微一使劲,他居然踩断了小爬虫的右腿0哎呀呀……就叫你别挣扎了嘛!看看,这会儿就出事了。”

他以为,为什么会出事?!他踩断的可是它的腿呀!

算了,古有壁虎断尾求生,它也可以,那只脚就给他吧!

逃逃逃……快点逃!

一心只想逃命的小蜘蛛,完全忽略恶质男所说的话中有何异状。

“水湅……”一旁帮忙捧着金漆的痴儿,满脸的惶恐。“它……好痛……看……”

小白痴!那是指“它看起来好痛”是吧?连顺序都会排错,她到底是不是人呀?连它都说得比她好。

咦……它怎么悬空了?它没有吐丝吧?

“你胆子挺大的嘛,敢瞧不起我的女人?”仅用两指便逮着在心中耻笑人类的爬虫,水湅放大版的劣笑,硬生生骇住蜘蛛的小小胆。

哇啊啊啊!

如果蜘蛛真的会惨叫,现下发出的必是惊天地泣鬼神的鬼哭神号。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它在想什么?它什么都没做呀!它只是一只好无辜好无辜的蜘蛛,不事生产地呆在水家庄,半点坏事也没做,要说它懒,它可比水家庄的两大米虫——庄主和庄主夫人好太多了!起码它还会偶尔吐吐丝、结结网,捕食一些小虫小蚊小蝴蝶,帮水家庄驱除一些蚊蝇……为什么?为什么它要被这个家伙盯上?为什么?为什么?它不要!呜呜呜呜……救命呀!谁来救救它呀!

“来,痴儿,我教你玩我以前最常玩的游戏。”恶质水湅将手中的小生物丢入水晶瓷瓶里,不慌不忙的将金漆倒入。

恐惧的小蜘蛛看着头顶恐怖的“金漆瀑布”,已然骇个半死!

啊啊啊啊啊!不要呀!

再凄苦的悲鸣都只能往心里搁,无处可逃的它只能被冰冷黏腻的油彩淋了满身,险险没被浓厚沉重的绵密压死!

游游游……游游游……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在金漆中泅水的蜘蛛,看来已非凄惨可以形容。

没人性……没人性呀!

“水湅……”它看起来好可怜……

“痴儿你看,蜘蛛泅水的样子,是不是很好笑?而且还是只断了腿的蜘蛛耶!可爱吧?”他是龙,不是人,哪来的人性?果然是只笨爬虫。

痴儿顺着水湅的说法,再看一回。似乎……真有一些好笑……看它手忙脚乱地划着金漆,载浮载沉,少了一只腿又不好平衡,好不容易浮出“漆面”,刚吸了口气又沉下去,继续挣扎着游上来……真的……好好笑……

“呵呵……”

“好玩吧?”他这个夫子什么都教不好,就使坏最行。

“嗯嗯!”

它……它不行了……好累……这油彩太浓厚,不似水般好游,又无浮力,如同流沙般一直把它拖下去……它真的不行了……

真的快挂了?好吧,放你出来。

恶质水湅将瓶身一倾,所有金漆顺势向外滑出,也连带着将几乎被玩挂了的小蜘蛛冲出生天。

它要报复……一定要报复……

“哎呀……倒……”痴儿伸手要挡住金漆,却让油彩染了整手。“衣裳……脏了……”

“乖,痴儿,看你弄得脏兮兮,去找净净替你弄干净。”轻声哄着,水湅支开她的意味明显。

“喔。”

“小心,别走太快。”她现下可是怀有五个月的身孕,带球跑的摸样看来头重脚轻。

“嗯。”给了允诺,痴儿不疑有他,当真四处找人去了。

“好啦,小蜘蛛,现下只剩我俩,把你的真面目露出来吧。”

靠!他以为现身么容易?说两句话就行呀?它被吓到胆都没了,还喝了好几口恶心的漆,要变回来哪这么容易?

“小蜘蛛,你再不现身,等我娘子回来,我就不只是‘金漆灌顶’这么简单了。”从鼻孔里喷出两管冷哼,坏人拎起另一瓶油彩,威胁意味浓厚。

呃……不过呢……它可是只修行八百年以上的蜘蛛精,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人瞧扁了。它不是看在那瓶金漆的份上,也没有接受他的威胁,绝对没有。

一阵轻浅的白雾自它身上飘出,不一会儿,一个黑发黑眼、却浑身都是金色油墨的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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