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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有泪 作者:goodnight小青-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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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明立在船头,把手臂放在舷上垂首望着下面。没有人比她更懂得大海的寂寞。

    燕云仍与她同室而居。两人之间的对话越来越少,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海上,人似乎也变得更沉默。像那千年万载,碧海蓝天相对,却从来不曾接近过一寸的距离。

    海天之间吹过的风声,是永远无法被听到的倾诉。许多情节,当那些缱绻、哭泣、辗转、拥抱与背离……都只发生在心里。谁知道,在大海深处,在天空尽头,每天各自涌动着多少风云暗流……多少的激烈亘古无声。滚滚红尘厮杀而过,而遥相对望,依然只有这一副相同的蔚蓝寂静的容颜……

    仿佛,也就没有别的了。

    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从来不曾。

    没有比蓝色更寂寞的颜色了。

    夜明迎着海风闭上眼睛。她想起很多年以前,一次这样的航行。一艘船,两个人……大海。回忆永不重现,没有人能够把时光倒流……那是一个阴谋,或只是一段玩笑……都没机会回首。

    无法再去证明。

    那是一颗毒药,还是,一滴眼泪。

    啊那艘船那个人那段生命都不复存在。失踪在时间里,灰飞烟灭。可是大海,它依然没有改变。它的容颜永生不老,一直一直一直活下去。

    即使什么都已完结。

    她想起那黑暗沉寂,曾极欲逃离的大海。不惜一切代价。

    ……曾以为自己可以逃离。

    或许都错了。她才是海的宠儿。最不舍的一个,它要她永永远远,陪着它。逃不出它深不见底的爱恋,她在它心脏深处,一颗连结着心脉的珠,永无天日。

    燕云走上甲板。她听到他的脚步声。

    他伫留在一臂的距离之外,不再走近。夜明突然转身,说道:“燕云,你有没有想过找个地方住下来?”

    他不答。她静静听着自己的呼吸。

    “我们——找一个地方,住下来——你喜欢在哪里都可以。”

    她又说。

    燕云转身,自舷梯而下,走回舱房。她看着他的身影在甲板上一点点矮下去,终于消失。

    像被吞没。

    夜明轻轻地向后*在舷上。海风在她的面颊来去,温柔往复,似一只手爱怜地撩拨,永不厌倦。风里缠绵着海潮的声音,在耳边,柔柔细诉。

    ……逃不出了吧。

    她掩脸蹲下去。蜷缩在船头的角落里,然而躲不开那带着水气的风,像一群依恋着人的白鸽,拍翅环绕在周身。

    大海不准她背弃它。一而再、再而三的逃离,都是枉费。她那么渺小,拼了命也游不出它的心房。

    风还在吹。如含蓄的威胁,说着谁才是她忠诚的爱人。地老天荒。

    
 

珠有泪 正文 第17章
章节字数:5287 更新时间:08…12…30 22:12
     “燕大侠,郑六来报,您要去的地方已经望见了。”凌晨时分,海市堂堂主来舱房外敲门,轻声传报,“燕大侠?您醒了吗……听您的示下,是现在*岸还是——”

    燕云和衣坐起。

    “*岸。”他斩钉截铁道。

    夜明在他身畔睁开眼睛。男人的身影黑黢黢地坐在床边,弯下腰去着鞋袜。她翻了个身,面对着他。

    海上的早晨,往往是突然降临的。此时却还没有。为了掩饰夜明身上的珠光,舱中逐夜点着一根细蜡,直至天明灯火不熄。窗外漆黑一片,月亮已沉入海平面,太阳还没有出来。

    燕云轻手轻脚地站起,拿了刀,正待出舱,衣摆忽被扯住。他没回头,径自道:“你再睡一会儿,到岸还有些时候呢。*了岸,我来叫你。”

    他甩脱她的手,走出舱去,关上了门。夜明半支着身体在枕上,还没来得及躺下,他倒又回来了。

    “你还是跟我一起上甲板吧。”他拎起棉衣丢给她,“穿好衣服,外面风大。”

    夜明侧头瞧着他,一边穿衣:“你担心那些人耍花样,是不是?马上就要*岸,若出了什么意外——”

    “没有意外。”他打断她,冷淡地,“有我燕云在你身边,什么意外也不会有。”

    夜明的手握着衣襟,惊谔地望着他忘记了系上。他的武功高强,她是知道的——在她心中,他几乎是不可战胜的,他在神魔之间,凛然不可一世,将其他舞刀弄剑的人们远远抛在泥涂。

    然而他是如此晦暗无光,像他的刀一样不起眼。

    她只见他手起刀落,毙强敌如切瓜菜,何尝听过这样豪气干云的言语。一时间,仿佛整个大海都在他羽翼下。

    有我燕云在你身边……

    在你身边……

    蜡烛燃至末端,烛泪融为一滩,在简陋的白铁盘中蔓延成一朵红花。半残的,但瘫软娇媚。是纯用胭脂画出的没骨花。火苗快要走到尽头,分外地长,突突吐着红舌跳动。夜明怔怔地抬头看着男人,双手如被定住,衣衫半敞,胸前一痕雪色,滴粉搓酥。

    她没有白苎衣、冰绡裙、红抹胸。犷悍素朴的男人衣裳裹着她,反倒显出一种奇异的妖野的美。

    燕云看着她穿衣,并不回避。目光平静毫无尴尬之色,甚至没有感情。他曾无数次地为她换药,她的身体对他而言,已没有任何秘密。

    只要,有我燕云在你身边……

    她披散着头发,敞露胸襟在他面前。那一刀的伤痕犹存,是他的手指走熟了的一条路。眼神中有种悲哀之色,不自觉地,或许还有股不顾一切的悍然。

    燕云漠然瞧着女人。她眼里那种渴望的神色他熟悉。在陕甘道上她病得快要死掉的时候,眼睛里也曾流露出这么一种神情。与那柔弱外表绝不相称,似无声的呐喊,研丹擘石。他知道她不甘心,她想要,她想要……

    “你……”

    他艰难地吐出一字。在同一瞬间,她在被子里,猛地向他扑来。棉衣从她肩上滑落,她不管了,只用两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他从不曾想过她也会有那么大的气力。

    蜡烛就要熄了。火焰呼地一下窜得老高,她一双深黑的眼里陡腾起冲天光亮,瞧来悚然。

    “燕云,别抛下……”

    她喊道。长久的压抑,一旦的爆发反而暗哑,不由自主,她喉咙里发出的只是一些嘶嘶断音。

    波的一声轻响,烛芯爆出一个绚烂火花,终于熄灭。

    “我们上甲板。”他突然说,伸手替她一紧衣襟,提臂一抱将人揽下床来。在黑暗中蒙蒙珠光荡漾开来的那一刻,几乎是挟持,他把她带上舷梯。

    甲板上火把晃动。夜明立脚不稳,像从梦中强行给人唤醒,或被推入噩梦深渊,她觉得自己无法承受这嘈杂兴奋的、准备*岸的种种声响。

    倚在他怀中,她看到海尽头金光万道,奇丽如海底妖蛇一窝都浮出水面,争相乱舞。跟着海水似乎一拱一拱,一个巨大的日头,一跳跳出来。

    她没有注意过刚升起的太阳几乎是没有颜色的。它说不上红,也说不上黄。它只是灿烂。

    灿烂到没有心肺。一个呼风唤雨的空壳。

    那光华璀璨之中,犹如传说中海外仙山,凡人不能涉足的异境,她看到了那个岛屿。

    整个岛屿遍生着萧萧翠竹。尽管当船只近岸,已逐渐看得清岛上景象,但双脚踏上土地的一刹那,夜明仍与海盐帮众人一样,陷入极度的迷惘与惊骇之中,仰首四望,不知身在何方。

    失去任何移动与开口的力气。

    这是一个梦境,不是真的。

    倘若不是做梦,那一定是自己已经死了。人世间,由渤海湾出发向北行驶一月有余,在极北之海,传说即将接近那终年黑暗酷寒、*名为烛阴的巨龙眼目开合控制昼夜的从极之渊的所在,不可能存在这样生满翠竹的岛屿。

    那些竹子粗壮茂盛,比在江南温暖湿润之地生长得更为繁密。初升的太阳晶明照耀,竹林中遍洒光线,清新如水。竹叶森森飘摇,风过处发出宛如龙吟的音韵。

    夜明拈起一片竹叶。绿得冷,翠生生没有温度。若不是指尖纹理的触感,错认翡翠琢就。

    隔夜的露水沁着。竹的冷香破喉入肺,几乎是一种毒。她缓缓揉碎了那片竹叶,指上忽然一痛。

    被那锋利边缘割了一条细口,血线,鲜红的一缕浮起。夜明把指尖儿放入口里含着。

    海盐帮众团团挤在一堆,像群无辜面对屠宰的绵羊。他们被这世外奇景惊呆,半晌无力做出反应。

    终于海市堂堂主竭力镇定心神,走上前来,双手捏着帽子,陪笑道:“燕大侠,总算把您和宝眷送到地头了。小的们算是不辱使命……您看……这如今……”

    他的同伴挨挨挤挤在他身后,十双眼睛惶恐地注视着这比自己更横蛮的煞星。

    燕云左手把女人向后一推,右手抽出刀来。

    断刀的黑影横在满目琳琅碧光中。拦腰截断生机。

    海市堂主变色:“燕大侠,您可是江湖中的一位人物。您亲口答应过只要小的们老老实实送您到岛上,绝不伤我等性命的……”

    燕云横刀不动,道:“世上没人知道这个岛在什么地方。今后我也不想再有人坐着海船,上这里来。”

    “我们不说!绝不会泄露出去的!”海市堂主吓得大叫起来,“都是在道上混了这些年的兄弟,谁还能不懂这规矩!我们活得腻味了,敢乱传这口风!……燕大侠,您是大英雄,小的们这一路上安安分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可不能……可不能……”

    他满头滚下豆大汗珠,结巴着不敢说出“杀人灭口”的那四个字来。燕云却冷笑两声。

    “想不到堂堂海盐帮帮主竟甘心做起这水手的贱役来。你也太不长进了。说的不错,这一路上,果然是安安分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倒是委屈你了。”

    海市堂主脸色更白,极力把一副笑容挂在面上,哆哆嗦嗦道:“燕大侠,您还真会说笑话……小的只不过是区区一名堂主,这里的兄弟们都可做证……我们帮主……帮主他老人家早在燕大侠您大驾降临前就出去做买卖去了……”

    说着又做出狎熟模样,想缓和一下满林的肃杀气氛,只见他小心翼翼凑近两步,挤眉弄眼:“我就知道……嘿嘿燕大侠您是在跟我们弟兄开玩笑呢……嘿嘿……可您这玩笑开得忒大啦,江湖上谁都知道我们帮主他老人家最是个精细人,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您这么随口一说不打紧,赶明儿小的们回去了,万一弟兄中哪个睡觉说梦话不小心吐了出来,倒教旁人还以为是小的有什么逾越的想头……这将来传到帮主耳朵里,您让小的以后怎么在帮里混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后面一群帮众忙跟着他扯动面皮,一一发出干笑声,如钢丝相锯,煞是刺耳。

    “海盐帮的规矩就是这么当面诋毁帮主么?我倒是头一遭听见。”燕云瞧着他们,却不笑,“——白昊天,说起来我该对你道声辛苦。这一路上,你烧的饭菜好吃得很啊。”

    他的目光越过海市堂主的头顶,直直落在人群中一个汉子的脸上。

    “我真的没想到,白帮主还有这一手手艺。”燕云悠悠道。

    那汉子抬起头来。一张额窄颧高的枣核脸,刀削斧凿。

    那种麻木痴呆的笑容像被大手抹过,瞬间从他脸上消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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