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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飞的水10-14 by 纯白阴影-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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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里的音乐如水般地荡漾,周远放了一首《海上花》,有种旧梦不再的迷离感。他端着酒杯走过来。乔麦朝他扬扬手,说:“嗨。”
  陈森朝他点点头。两人寒暄着。夏天蓝坐在旁边的位置上喝着周远特别给她调的鸡尾酒,脚尖轻轻点地,翻看着公开日记。她面前摆着一只鱼缸,一条红色的小鲤鱼寂寞地游动,金色的鳞片。
  乔麦不说话,跟着音乐摇头晃脑,随意地看人,外国留学生喝得粉红的脸,一些打扮入时的漂亮女人在他们身边不时走来走去。靠角落的那张桌子面前坐着一个黑衣女子,瘦瘦的,戴着精致的耳钉。乔麦耸耸肩膀,她不喜欢这样。她觉得单身女人+酒=寂寞+诱惑,让人想入非非,也容易给自己带来危险,她不想活得很有角色感。
  “想什么呢?”周远问。
  乔麦不回答他,突然就靠过去,在他脸颊上迅速地啄了啄,小小的调情一把。
  周远一向了解她,说:“又想跳舞了,是吧?”他习惯了她种种即兴的要求,这妩媚任性的女子,常常给人刹那间的冲击,让人不自觉想替她做一切事情,只要她高兴。他一拍手,DJ立刻换了劲歌热舞的音乐。
  乔麦朝陈森笑笑,道声失陪,起身到周远特地为她准备的更衣室里换衣服。她有两套跳舞时穿的行头,就放在酒吧里。
  她穿过人群,步履随着音乐的节奏舞了起来,轻松自在,充满了青春狂放的劲头。她平常多多少少是个淡漠的人,只有在音乐里才能过得比较自如。她随着音乐扭臀送胯,皮衣皮裤,特立独行,头发乱蓬蓬,喷着亮闪闪的颜色,俨然朋克。
  电视上放着陈升的演唱会,黄连煜和他合唱闽南语的《多情兄》,浪荡的歌词,很夸张的对舞,你进我退,我进你退,无型无款又无羁,又默契又欢快。
  这期间乔麦和刘天雷见了面,谈到江城子,两人都唏嘘不已。线索彻底断了,刘天雷和乔麦这些年都找不到他。而对于在婚礼上闹事的柯璇,两人心照不宣,都采取了回避的态度。她和他道别,握手,说着改天再联系的话,心里却很清楚,不会再联系了,如果江城子不出现的话。
  很多人被乔麦感染,纷纷跳了起来。周远注意到几个老外不怀好意地靠近她,打着招呼。乔麦也不恼,仍是随随便便地跳着。她的眼睛微微向斜上方注视着,湿湿的,无动于衷,好象在神游。
  周远并不担心,他知道她有办法打发这些人。她向来是有办法的。这女子茫然性感如猫,就像任何一个可以上时尚画报的人。事实上,她就是个模特,具备冷漠和随心的气质,跟酒吧的氛围丝丝入扣,烟视媚行、锦衣夜行这些词语都适合于她。同时,她也很会自保,相处的那几年,她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她说是从小独立的经历带给她的财富。
  这在酒吧里疯狂如鸟的女子,这小兽一般放肆的女子。她用内敛漠然来武装自己,只有在他的酒吧里,才如此恣意,乐意卸下防备。他宽慰地想,麦子,我总算,总算为你做了一件事情了。
  他依然爱她。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这女子对他向来心不在焉,她的内心,是一个任谁也走不进的世界,那里,冰天雪地。他不知道她在等待什么,寻找什么,或是期许什么。他不知道。
  她像当年认识他时的那样,对自己的往事忌讳莫深,不着一词。他攥紧了拳头,他想,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是谁?
  
  那天晚上,江城子把乔麦送到村子口,两人才道别。乔麦踏着月色回家,一路恍惚得像是在水中穿行。走到家门口,她看到舒伟了。他背对着她站着,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一脸焦急,想大叫,又怕奶奶听见,压低声音问:“麦子,你今天到哪儿去了?”
  乔麦说:“哦。”她仍沉浸在和江城子见面的温柔里。是的,温柔,就是这个词,像一小朵茉莉花茶在水里慢慢浸开的那种放松,每一个细胞都完全打开,舒展快活。
  舒伟说:“你怎么了?麦子!你忘了咱说好今天去看电影的吗?”他从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抖动着说,“我找不到你,票也废了。”
  乔麦又说:“哦。”
  舒伟急了,摇晃着她:“麦子麦子,你傻了?你怎么了?”
  乔麦终于回过神来,抱歉地说:“我今天有些累,得早点回屋休息。改天再说吧。”
  舒伟犹疑地问:“你怎么了?”
  乔麦有些心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轻轻推开他:“我好困。”
  她一撒娇,舒伟就没辙了,说:“好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奶奶早就睡下了,呼噜打得很响,乔麦搞不明白这么瘦小的人怎么鼾声如雷,她很担心奶奶的身体。前几天从卫生院里接回一个医生替她诊断了一次,又说是怕是熬不了多久了。这类言辞乔麦听得多了,可奶奶仍是一年年地熬了下来,她也就不以为然了。倒是奶奶自己,叹过两次:“麦子,我只怕是过不了今年了。”以前她从来不这么说。
  次日一大早,舒伟就跑来找乔麦了。他自然又问到昨天她上哪儿去了,她说:“碰到一个同学了,到她家玩了半个晚上。”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瞒他,她和江城子之间清清白白,连手都没有碰过,可她就是胆怯,不愿意说实话。
  舒伟就没有问什么了,两人在院子外站着,他说:“下午我可能不能陪你去卖西瓜了,村西头老王家有两头猪要杀,我爸让我过去帮忙呢。” 他爸是个屠夫,弟弟舒明才十二岁,爸爸老早就想把杀猪的手艺传给大儿子舒伟,舒伟不大肯学,可爸爸比他脾气还暴躁,他不得不去学,心里早打好了算盘,自己是要考大学的。他成绩不好,他想,一年考不上,就考两年吧,总之是一定不要当屠夫的,那多没出息呀,他觉得。当然,这话不能对爸爸说,不然,他那巴掌扬下来,可是要命的。
  论个头,舒伟比他爸还高,可他是个孝子,从来不敢惹他生气,爸爸说东,他绝不朝西边瞅上一眼,为此连弟弟舒明都嘲笑他。
  乔麦说:“你去吧。没事的,我能行。”
  下午她刚挑着担子走到村口,就看到他了。不,不是舒伟,而是江城子。他站在池塘边的香樟树下,蓝色格子衬衫,灰色长裤。她说:“你不热吗?”
  他摇摇头,把手伸出来,想替她挑担子。她看了看他,问:“你挑过吗?”
  他说:“没有。让我试试吧。”
  他连挑担子的姿势都那么优雅,虽然不如舒伟那样活力四射,应付自如,健步如飞。他走得很慢,从容不迫地,不像是在做苦力,倒像是散步,脸上有着病态的苍白。
  乔麦说:“歇一会儿。”她从担子里拿出一只小板凳给他,自己也拿了一只,两人坐在池塘边一处荫凉的地方歇着。这口池塘没有名字,池面铺满了层层浮萍,不时有树叶掉下来,幽深静谧,乔麦时常到这里捞浮萍回去喂猪和鸭。
  当天下午,江城子哪儿也没有去,就陪着乔麦卖西瓜,聊天,说书籍说电影说音乐,两人不住地惊叹连连:“呀!你也喜欢?”
  “啊,你也听过?”
  双方都像找到知音了一样畅快,恨不得立刻找个小酒馆对饮三大杯。江城子凝视着乔麦,嘴角浮出一个微笑,乔麦好象听到自己的心跳了,不,也许心不在跳,它快要化了。
  就这么对视着,对视着,对视着,如果可以,能不能就此天荒地老?不要眨眼,怕一瞬间,你就不在。
  是。是这般柔情的你,给我一个梦想。
  他们都不曾注意到不远处,舒伟仓促离去的背影。
  11
  晚上舒伟来找乔麦。乔麦正在给奶奶赶蚊子,听到口哨的声音,知道是他,不动声色。等奶奶睡下了,她才溜出去。奶奶最近身体很糟糕了,她忧心忡忡,不敢惹她动怒。
  舒伟在黑暗的墙角抽烟,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有红色的烟头一闪一闪的。乔麦走过去,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你喝酒了?”她问。
  舒伟站起身,喘着气,口齿打结地说:“我……我……看到你和一个男孩在一起。”刚说完,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那堆秽物散发出难闻地馊味,他蹲下来,扶着墙根,使劲呕着。
  “这不稀奇。”乔麦说,“有谁规定我身边只能站着你?”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说出这样略带讽刺的话语来,也许是舒伟的酒气刺激了她,她不喜欢喝酒的男人。确切地说,他喝醉酒之后显得邋遢粗鲁,她不喜欢。
  舒伟又吐出一大口,用手臂狠狠地揩着嘴巴说:“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就喜欢小白脸。上次你撒谎了,说是到同学那里去了,根本就是到他那里去了,是不是?”
  乔麦无言以对。眼前的男孩又抽起烟了,打火机啪地点燃,蓝色火苗窜了出来,火光下,他的脸愤怒绝望,手不停地抖。这个本质上羞怯拘谨的乡村少年,他是被自卑所压倒了。他站着说:“他是大城市来的,对吧?你……你就和你妈妈一样不知廉耻,嫌贫爱富!”
  他指责她。他从来不对她说任何一句重话。可此刻,他在指责她。乔麦看着他。他一耳光刷了过去,她没有躲。她那么倔,一直看着他,他说:“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她点点头。
  他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啊她真瘦,她竟这么瘦,细小的脖子,一用力,似乎就会被掐断。他很想杀了她。他曾经对自己说过,如果她想离开他,他就杀了她。他受不了她离开他。可真到了这天,他发现自己下不了手。
  她不挣扎,一点点都没有。
  他觉得心里好疼,疼得想去死,他那么在意她,不愿意她离开。可她一定要走,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他不想打女人的,他认为任何一个打女人的男人都很可耻。不管出于怎样的愤怒,男人不应该打女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打了她。
  他的手骨节粗大,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身体顺着墙角滑下去,发出沉闷的声响。乔麦看着他,突然就很想哭。她试图说点儿好听的话,告诉他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她仍是在他身边的。她很想这么告诉他。可她张不了口。她能说什么呢。
  她知道他们之间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只能看着他。就这么看着他,对自己的心完全无能为力。她甚至想让他继续骂他,骂得恶狠狠的,骂她水性杨花,骂她是个贱人,都可以,都随便。如果能让他不那么难受的话。
  可他再也没有说什么了,他努力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
  月亮不说话。
  
  我劝你早点归去,你说你不想归去,只叫我抱着你。而风,继续吹。
  
  乔麦的奶奶是在三天后去世的。那天乔麦照常出去卖西瓜了,江城子依然陪着她,舒伟则没有出现。
  乔麦回到家,放下担子,先到奶奶房里看了看,再到厨房里找饭吃。她知道奶奶会留一碗给她。
  可今天,锅里空空如也。她心里咯噔一下,奶奶病了?连忙喊道:“奶奶,奶奶!”向奶奶房里奔去。
  奶奶躺在床上,没有打呼噜,非常安静。收音机仍开着,里面是戏曲,一个女子长长短短地吟哦着,像一只湿淋淋的女鬼。
  乔麦拧开灯,试探地唤着:“奶奶,奶奶!”
  奶奶没有回答她。乔麦一把拉开蚊帐,摇晃着:“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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