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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怪客-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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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那不可能是在说他似的:因为他只有五呎九吋高,重约一百四十磅,而且也一直没有戴帽子的习惯。他跳过详述山缪·布鲁诺生平事迹的部分,却兴致浓厚地看着推测杀人凶手脱逃之事的报导。报上写着他沿着纽霍普路向北逃去,据信他是藏身在大内克区的镇上,也许搭上了下午十二点十八分的火车出城了。实际上,他是往东南方向走。他突然感到如释重负,安全无虞了。安全,他警告着自己,只是个幻觉。他站起身,首度感到和在那屋子旁空地上折腾了半天时一样地惊慌失措。报纸出刊已有数小时,警方现在可能已发现他们判断错误了。现在他们可能正要来提他,也许就正在他门外呢。他等了一下,任何地方都毫无动静,他又感到很疲倦,便坐了下来,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看报上长篇专栏的其余部分。文中强调了凶手的冷酷,而且似乎应是熟人所为。除了一些九英尺半英寸的鞋印,和在白色灰泥墙上的一处黑鞋污痕之外,没有指纹,没有线索。他的衣服,他心想,他一定要丢弃他的衣服,而且要立刻动手丢弃,但他什么时候才有精力去丢呢?警方高估了他的鞋子尺寸一事很奇怪,盖伊心想,那地面很湿,鞋印应该很清楚,“……子弹口径出奇的小。”报导这么写着。他也一定要丢弃他的手枪。他感到有些悲哀心痛,他一定会痛恨的,他会多么痛恨他与他的手枪分离的那一刹那呀!他撑着身子站起来,去多拿些冰块放在毛巾里,再继续冰敷他的头部。 
  近傍晚时分,安打电话来,叫他星期日晚上陪她一起去曼哈顿赴一场宴会。 
  “海伦·黑邦的宴会呀。你知道,我跟你提过的。” 
  “对呀,”盖伊附和着,其实根本就不记得。他的声音显得很平静:“我不大想去,安。” 
  之前一小时,他都感觉麻木,因此此刻安说的话听起来既模糊又不相干。他听着自己在说些该说的事,内心甚至并未预想,或者甚至也许并不在意安可能会注意到有何差异。安说她可以找克利斯·耐尔森陪她去,盖伊说没问题,并在心中想着能陪她同去,耐尔森不知会有多高兴呢,因为耐尔森在安遇见盖伊之前就常常去看她,他仍爱着安,盖伊心想。 
  “星期天晚上我带一些现成的食品过去,”安说:“然后我们一起吃顿点心好吗?我可以叫克利斯晚一些跟我碰面。” 
  “我想星期日我可能会出门,安。去写生。” 
  “噢。对不起。我有事要告诉你呢。” 
  “什么事?” 
  “某件我认为你会喜欢的事。那——过些时候再说吧!” 
  盖伊爬上了楼,提防着麦考士兰太太。安对他很冷淡,他单调而无趣地想着,安很冷淡。下一次她见到他时,她就会明白,而且她会痛恨他的。安讨厌他了,安讨厌他了。他不断地念着这句话入睡。 
  他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然后一天之中其余的时间都赖在床上,连穿过房间取些冰块添进毛巾内这件事,都让他经过一番垂死般的挣扎。他觉得永远也睡不够,无法重获力气了。因为追忆的缘故,他心想。他的身体和脑子都在追忆它们走过的那条长路。回想起什么呢?他平躺的身子僵直,而且他很害怕,怕得直冒汗和发抖。然后他得起床去上洗手间,因为他有轻微的下痢症状,是害怕所引起的,他心想,就像在战场上的情形一样。 
  他在半睡半醒之间梦到他横越了草坪,朝那屋子走去。那屋子是像云一样色调柔和的白,而且令人难以抗拒,他就站在那里,不愿开枪,决心要与之抗争,以证明他可以克服它。枪声唤醒了他,张眼所见是他房间内的微暗情景。他看见自己站立于他的工作台一旁,就跟梦中他的站姿一样,手枪直指着角落的一张床上,山缪·布鲁诺在床上挣扎着要坐起身来。手枪又发出一声怒吼。盖伊尖叫出声。 
  他摇摇晃晃地跳下床。那人影消失了。窗前仍是他这天黎明时看过的同一道挣扎的光线,相同的生与死的组合。这相同的光线会在他有生之年的每个黎明出现,会一直照亮这房间,而这房间随着光的反复入侵,会变得更不相同,他的恐惧感也将更加升高。要是他在有生之年每天都在黎明时分醒来要怎么办呢? 
  小厨房内传来门铃声。 
  警察在楼下,他心想。这正是他们会来抓他的时刻,在黎明之时。而他不在乎,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会一五一十地坦承一切,他会马上说出一切! 
  他靠在对讲机旁,然后走到房门前仔细倾听。 
  轻快的脚步声传上楼来,是安的脚步声。宁可是警察来也不要是安啊!他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笨拙地拉上百叶窗。他两手把头发向后拂去,感到脑中打了个大结。 
  “是我啦。”安偷溜进来时低声说。“我从海伦家走过来的。真是个美好的早晨!”见到他身上的绷带,她脸上得意洋洋的神色一扫而空。“你的手怎么了?” 
  他后返几步,站到大书桌旁的阴影下。 
  “我跟人打了一架。” 
  “什么时候?昨晚吗?还有你的脸,盖伊!” 
  “是呀。” 
  他必须拥有她,必须留住她,他心想。没有她,他会死掉的。他伸手去抱住她,但她向后退了一步,在微明的光线下瞅着他。 
  “在哪里,盖伊?跟谁打架?” 
  “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男人。”他的语调平板,几乎不自觉地说了谎,因为他迫切需要留她在身边。“在一家酒吧里。不要开灯。”他很快地说:“拜托,安。” 
  “在酒吧里?” 
  “我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事出突然呀。” 
  “是你以前从未见过的人吗?” 
  “没错。” 
  “我不相信你。”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说话,盖伊突然间感到惊吓万分,明白她是个与他有别的人,一个有不同心智、不同反应的人。 
  “我怎么能相信你?”她接着说。“还有那封信,还有你说不知道是谁寄来的这些事,我为什么该相信你呢?” 
  “因为事实如此呀。” 
  “还是跟你在草坪上打斗的那个男人。是同一个人吗?” 
  “不是。” 
  “你有事情瞒着我,盖伊。”接着她的声调转为柔和,但一字一句似乎都在攻击他:“是什么事呀,亲爱的?你知道我想要帮助你。不过你必须把事情说出来呀。” 
  “我跟你说了呀。” 
  他说完便紧咬着牙齿。他身后的光线已变了样,如果他现在能留住安,他心想,他便能顺利度过每个黎明了。他看着她垂帘般的淡色直发,伸出手去触摸它,但她畏缩了一下。 
  “我不懂我们怎么能像这样继续下去,盖伊。我们不能这样。” 
  “不会继续下去了。结束了。我发誓,安。请相信我。” 
  此刻似乎是个测试,仿佛这又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似的。他应该拥她入怀,他心想,狠狠地抱紧她,直到她不再挣脱他的拥抱为止。但他动弹不得。 
  “你怎么知道?” 
  他迟疑了一下: 
  “因为这是一种心境。” 
  “那封信是一种心境?” 
  “那封信是造成这种心境的因素。我觉得深陷于困境之中。问题出在我的工作上,安!” 
  他低下头,把罪过全归在他的工作上! 
  “你曾说过我使你感到快乐,”她慢吞吞地说,“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能使你快乐。我现在再也看不出这一点了。” 
  她要说的意思,当然是他并未使她感到快乐。但如果她现在仍然能爱着他,他将会多么努力设法使她快乐啊!他将多么地崇拜她和听候她差遣啊! 
  “你看得出来的,安。我一无所有了。” 
  他突然低下头来不知耻地啜泣起来,他这阵百般折磨人的啜泣声持续了很久,直到安碰触了他的肩膀才停止,而他虽然很感激,却也想扭身摆脱她的碰触,因为他觉得那只是出于怜悯,只是出于慈悲,她才会伸手碰触。 
  “要我帮你弄份早餐吗?” 
  即使她音调听来略显无奈,但他知道其中略微有原谅之意,而且那表示完全的原谅。原谅他在酒吧跟人打架之事,他心想,她绝不会洞察出星期五夜里的事的,因为它已隐藏得太深,深得她或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查出真相。 
   
   


25



  “我不在乎你怎么想!” 
  布鲁诺说着,一脚深踩入椅中,金黄色的细眉皱得几乎要连在一起,眉梢像猫咪的胡子般高高翘起,此刻,他看着哲拉德的样子,像是一头被逼疯了而毛发稀疏的金色老虎。 
  “我可没说我想到什么事哦,”哲拉德耸动弓起的双肩回答说,“不是吗?” 
  “你指桑骂槐。” 
  “我没有指桑骂槐。”他大笑时,浑圆的肩头也跟着晃动两下。“你误会我了,查尔士。我并不是说你故意放风声说你要离去。我知道你是不小心脱口说出的。” 
  布鲁诺两眼瞪着他。哲拉德刚刚暗指如果这是内贼所为,那么布鲁诺和他母亲必定脱不了关系,而且这当然是内贼所为。哲拉德知道他和他母亲在星期四下午才决定星期五出门,老远把他找来华尔街这里告诉他这件事的这个想法实在是要命!哲拉德并未掌握任何证据,他也不能假装他有证据而愚弄他。那是另一桩完美的谋杀。 
  “介意我走吗?”布鲁诺问他。 
  哲拉德正在他的书桌上把玩着一些文件,仿佛要借故留住他似的。 
  “马上就好。来喝一杯吧。” 
  哲拉德朝办公室另一头的架上放置的波旁威士忌酒瓶点一下头。 
  “我不喝,谢了。” 
  布鲁诺很想要喝一杯的,但他可不想喝哲拉德的酒。 
  “你母亲好吗?” 
  “你问过这个问题了。” 
  他母亲并不好,也并未在睡觉,而这正是他想赶回家中的主要原因。面对哲拉德一副以家族挚友自居的态度,他再次升起一股强烈的憎恶感。他或许算得上是他父亲的友人吧! 
  “对了,我们并未雇用你承办这件案子,你知道的。” 
  哲拉德笑着抬起略带桃紫色斑驳的圆脸。 
  “我可以免费承办,查尔士。这正是我认为它有趣之处。” 
  他点燃另一根雪茄,雪茄形状就跟他胖胖的手指头一样,布鲁诺再一次注意到他有绒毛的淡棕色西装的翻领上满是肉汁油渍,还有那恐怖的大理石纹领带,令人十分嫌恶。跟哲拉德有关的每一件事情都惹得布鲁诺不快。他慢条斯理的说话方式惹他不快,他几度见过哲拉德与他父亲在一起的记忆也惹他不快。亚瑟·哲拉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那种不该让人一眼看穿是侦探的侦探。不论他有何等经历,布鲁诺发现他绝不可能相信哲拉德是个一流的侦探。 
  “你父亲是个很优秀的人,查尔士。可惜你没能更了解他。” 
  “我非常了解他。”布鲁诺说。 
  哲拉德那对杂有斑点的褐色小眼严肃地看着他。 
  “我认为他了解你的程度比你了解他的程度要高。他留下了几封有关于你、你的性格和他希望把你培养成什么人材的信件。” 
  “他根本就不了解我。”布鲁诺取出一根香烟。“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谈论这件事,这是不相关的事,而且也很可怕。”他镇静地坐了下来。 
  “你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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