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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玄纁 如影随形-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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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纤纤姐,我总觉得,你的心思与行为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单纯。”“是你多心了。”“希望真是我多心。”谢宁香点头轻道,背脊却因严纤纤眼中一闪而过的狡狯而升起一股恶寒。  
  ※ ※ ※  
  夜乌止啼,露滴苍翠,薄雾漫漫的莫离山,仿佛笼罩在神秘面纱之下的世外桃源,仍是那般沉静与绚丽。置身其中,总能令人忘却时光流转,体会与自然同化的悠闲乐趣。  
  如果,也能忘却回忆的话……“这是……”晏郡平震惊地望著璩若影手上仔细擦拭的物品。  
  在她的手中,是一对身穿大红喜服的陶偶,两人各执彩球一端,笑得幸福且开怀,模样相当精致讨喜。  
  但男陶偶所执的红绫巾线,遭到折断,女陶偶则明显是摔碎后又拾起修补,那一条条显而易见的裂缝,宛若一道道伤痕,正暗自悲伤哭泣著。  
  精致的陶雕彩球,则黯淡地独自落于黄土地上。  
  曾经斑斓的色彩已经褪去光鲜,而陶偶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是讽刺,那面容形貌,竟是他与她!  
  “这是师父瞒著我们偷偷雕塑,意欲赠与我们收藏的心意。”跪于黄土地上,璩若影将陶偶与彩球置于红绫巾上,嘴角上扬,陷入昔时曾经开怀的回忆里,眼眶内却已有水气凝结。“有一回师父收躲不及,被我撞见,他老人家端著腼腆的笑容告诉我,这是准备送给我们的大喜之礼……”  
  晏郡平无语,抚著胸口靠向身旁树干。闭紧双目,脸上尽是难堪和悔恨,缓缓将手蜷握收紧,心痛到连掌间渗出血丝也没有感觉。  
  “后来,季燕发现陶偶,恼怒折断相连的喜气,将女偶摔碎,杀了师父。”师父遗容上的错愕与不甘,成了夜夜折磨她的痛楚。  
  师父从来就不赞成师兄与季燕的亲事,也从未给季燕好脸色过,师兄不明就里,只一心想要求得师父真心的祝福,也因此导致季燕心中怀恨,个中原由,她一直很清楚。  
  只是感情之事,向来由不得人,纵使她再如何希冀又如何,不过是无止境的暗自神伤与寅夜饮泣罢了。  
  她不知道师父仍旧执著地雕塑这对陶偶,不放弃为陶偶绘上鲜丽色彩,也因此为自己引来一桩设计缜密的夺生计谋。  
  ‘若不是我在无意中看见碎裂的陶偶,也不会怀疑到季燕头上,师父的冤,将是石沉大海。”因悲伤而低沉的声音,已有喑哑。  
  但真相,却是如此铭心刻骨的痛!  
  “我……”该说什么?他能说什么!  
  哀痛欲绝?悔不当初?当真相的利刃,一刀又一刀毫不留情地刺向回忆的伤处时,说得再多,都没有用了。  
  该懊悔吗?该流泪吗?早已……流不出。  
  如果当初彤儿没发现这些阴谋,如果不是她要他看清的手段过于激烈,他也许会和弑师仇人成亲,然后被瞒上一辈子。  
  晏郡平呆望著眼前跪坐的纤细背影,呆望著石碑上端正的字迹,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该坚持什么?忘了自己为何坚持?只剩满满的原罪,讥笑他的消极,讥笑他的蒙昧,讥笑他的苟活!有那么一瞬,他将气凝于掌……或许,该到九泉之下向师父负荆请罪,结束残生。  
  “师父,对不起,彤儿要让您老人家失望了……”璩若影带著颤抖的低语,震醒了他的神智。  
  他的师妹,傻得愿为他死,也为他生,若他离去,她定随后相陪……“徒儿还记得,当我将您独创的莫离剑法习成时,您老人家和蔼脸上那得意与骄傲的笑容,灿烂得恍似孩童哪!”回忆的笑颜上,竟全是奔腾如雨的泪,一颗一颗滴上黄土地,渗入她正在挖掘的小土坑中。  
  保护晏小子,能力足矣!  
  当时师父那满面满眼的取笑,令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排拒世间礼教,因而隐居莫离山,也总以教导出敬礼守规的徒儿为耻。  
  晏莫离纵然无子,有你二人,早已足够。  
  只是,这份心意,早让黄土给掩埋。  
  “这份过往,徒儿细细珍藏,只可惜您的心愿,彤儿恐怕得辜负了。”璩若影将陶偶用绫巾包起,埋入小坑中,慢慢覆上沙土。  
  “陶偶葬坟前,以为盟誓,今生留恨,但盼来生聚首,可否?”隆起的小土丘上,濡湿正在蔓延。  
  “彤儿……”晏郡平跪在她身后,双手环住她的颤抖。  
  不,他不能一错再错,他明白的,明白师父的心愿!  
  最该坚强的人,是他,坚强地为他们一同呵护的小人儿撑起一片足以优游的天地。  
  “初时,只为了能于大婚之前,再见师兄一面,余愿足矣。”她脆弱自语,而后仰起头,惨切地笑了。“怎么到后来,全变了样呢?”  
  “别再说了。”他轻吻她发际,企图借她的体热、她的香气,来驱走自己心底的寒冷。  
  “如果这是师兄的希望,我可以不再说,但不说了,心痛就不存在了吗?遗憾就不存在了吗?”她痛哭出声,浑身颤抖若风中棉絮。“不说了,曾有的恨、曾有的怨,统统都可以不存在了吗?不说了,我要的快乐回得来吗?心底的空洞补得起来吗?”  
  “彤儿……”  
  “师兄,你可知道,看著你和季燕恩爱成双,我得费多大的心力,才能在师父面前露出释怀笑颜;你可知道,一片片修补破碎的女偶,我得靠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自我了断的念头;你可知道:撑著几乎半残的身躯,我如何熬过痛楚的折磨;你可知道,我得埋葬多少思念,才能说服自己不去逃避亲事;你可知道,每日每夜,只要一闭上眼,我便会看见师父不甘的容颜!”  
  “我明白。”那样夜不能寐的心痛,他深刻感受。  
  “师兄呀,你可知道,这两年来,我有多痛恨自己,恨自己的疏失,没有办法及时救回师父性命;恨自己的冲动莽撞、沉不住气,没有办法为师父报仇;你可知道,我得如何锻炼自己,拚命让自己的武功超越极限;你可知道,染上满手血腥,我该如何挣扎,才能说服自己麻木;你可知道,我根本不敢回到这儿,不敢回忆前尘过往,只怕再也阻止不了自己勃发汹涌的恨;你可知道,背负这么多,我有多累,有多累……”他试图安抚,她却完全听不见,只能淹没在已无法再压抑的情绪里。  
  “别再说了,别再放任真气窜流!”新芽气息愈来愈浓,让他慌了,担心她再这样下去,将会伤害到自己,连忙点住她几处穴道,输送真气给她。  
  “不,”她的情绪因而得到些许平抚,却在回过神后,用内力将他的手震离,环住自己。“别再这么做了,你明知道我的体质会吸收你的功力。”  
  “我只愿你别伤了自己。”他再度抱紧她。  
  璩若影无语,在他的怀抱中,试图慢慢平息心绪。  
  金乌展翅,日已高升,暖热的温度,透过叶梢洒下,逐渐驱逐寒冷。  
  “师兄,可知我目前最大的心愿?”她在他怀中转身,带泪的明眸锁住他的。  
  他回望她,有些心惊。  
  “以莫离剑法,亲手杀了季燕!”她的语气突然化为杀意。  
  望见她泪眼中的凌厉狠绝,他的心,又是一恸。  
  她怎会变得如此?他的彤儿呀,一向单纯而善良,不该有如此肃杀的眼眸!  
  “别对季燕动手。”晏郡平摇头,轻语恳求。  
  她瞪视他,冷语:“给我理由,之前我不动手,是为了你,现在她不仅穷追不舍,还想杀尽你身边的人,你却仍要我放过她?”  
  “并不是要你放过她,而是——”他拭去她脸上的泪,轻声在她耳边道:“从今以后,你的杀戮,让师兄来替你承受,好吗?”  
  “为什么?”她颤问。  
  她的手早已沾满血腥,可以不在乎,但他不同,一个性喜和平的人,怎可让他一同沉沦?  
  “彤儿,”晏郡平将她的心思看入眼底,轻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亡,即使我不爱杀戮,身上却早已背负江湖上几千几百条人命。这笔罪愆,我早该面对了。”  
  “但事情又不是你当初所能预料……”  
  晏郡平伸手阻断她的话,摇头叹息。“呵,你的情意,仍是如此深重,舍不得师兄受过,是吗?”  
  她垂下眼眸,不愿回答,也无法回答。  
  “你不回答,无妨,姑且不论解不开的前仇,我早就应该报还,更是因为,她执意杀你!”他的眸中,有著决心。  
  杀戮恶果该由谁受,不会有人得到姑息!  
  ※ ※ ※  
  原本让荒芜掩盖的故居,在两人的同心合力下,恢复当年质朴洁净的风貌。  
  “好久没喝到师兄为我煎煮的药茶了,记得从前总是逼著你陪我一口一口喝下。”璩若影嘴角轻扬,恍似在笑,喝著清香淡雅的药茶,眼神却显得飘忽。  
  “若你愿意,往后每天为你调制。”晏郡平端起茶碗,一愣,这香气……“何必说笑。”明眸闪过黯然,她注意到他的出神,关切问道:“怎么了?”  
  “没事。”放下茶碗,他的嘴角勾起笑意。既然有人暗中帮忙,何不乐得顺水推舟?  
  她点头,怀著些许愧意开口:“对不起,上午之时,我的情绪失控了。”她明知道师兄的心情不会比她好过,这样放任情绪,无疑是加深他的负担和愧疚,但一望向师父的坟,她怎样也无法控制自己,故而任性地将心绪奔泄。  
  “郁积的情绪,本来就该找到倾泄的出口,我只担心你放著愁思不解,而将自己逼落绝境。”他将她那夜所说的话奉还。  
  “也许吧,但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改变不了什么的。”她将目光调离,望入屋内竹柜上方才让他给摆上的那对陶偶,困惑地问:“为什么要将陶偶掘出?”  
  “那既然是师父欲赠送给我们的心意,将如此贵重的心意送还,岂不是大大折伤他老人家的颜面?”  
  “但如此大礼,我们收受不起呀!”  
  “彤儿,”他叹息。“那不仅是师父的遗赠,更是老人家的遗愿,你如此奉还,他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但是留著却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如果可以选择……”不知道是否由于心境影响,她总觉得斑驳的陶偶似在垂泣,说话的语气也因这样的出神而更显飘忽。  
  “如果可以选择,又何必冀盼来世对吧?”他打断她的话,摇头道:“来世太过遥远,喝了孟婆汤后的下辈子,我们根本无法预期。彤儿,你一向是直接果敢的个性,为何现下却只能选择逃避?”  
  “敌不过的。”  
  “未有正面交锋,怎么先说丧气话?让我们两人一起面对,若真逃不过,那么即使丧命,亦能相依,不好吗?”他看她的眼神中,有著温暖的、明白而赤裸的情。  
  她低垂著头,继续饮茶,不敢再正视他。  
  而他也不继续进逼,静静地看著她将整碗茶吞咽后,才忽尔开口:“彤儿,这药茶,是清晨方回到莫离山时,师兄特意为你所摘采调配,只是为了吊祭师父,才暂时搁置,待回来再行煎煮。”  
  “我一直待在你身旁看著,怎会不知,又何需特意说明?”  
  “想要问你,方才你煎煮药茶之时,可有发现异状?”  
  “没有,水量、时辰皆依你的吩咐。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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