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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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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笑了,却比哭更难看,一面咬牙吐出三个字:“我恨你!”
一面忽然又哭了出来,彩烟在一旁瞧了,先是呆住了,惊醒过来方唤道:“姑娘!”
又朝孙妃娘娘唤道;“娘娘!”她才像恍过了神,只是掩面跑着出去了。
彩烟慌忙上前用帕子替我拭了脸上的水,一面唤道:“姑娘,姑娘!”我才回了神,只朝她笑了笑,一面接下帕子,自己擦拭着脸,一面说道:“我总算是欠了她的!”
一面笑着,却也忍不住落了泪,心里暗暗想道,此去不再回来,只希望那孙妃娘娘日后能过得好些。
终于出宫了,皇上亲率大军已启程了一月有余。与以前一样,十日一屯粮,以备返军时所需。平日扎营时,我与彩烟住了一处,有个姑娘家一起,确实要方便很多。这一路照料朱瞻基衣食起居,有时也在皇上帐营中端茶递水的,随着大军愈往北进,皇上的眉头却拧得越发地紧了。
等到至沙城时,又是一月的行程。
这日我正端了茶水进帐内,便见皇上与安定候柳升案前议事。我只将茶端上案几,又一面倒了茶水。
“也先土干(人名)既然请求出兵讨伐,皇上为何不准奏?”却是柳升问道。
“依你之见,他此番投降可有他意?”皇上却是问了旁话。
柳升也是想了想,才说道:“当年马哈木杀了他的父王,阿鲁台又倒戈向瓦刺,恐他早已怀恨在心,何况三足鼎立相互制约着,如今阿鲁台与兀哈良部勾结一起,于他是万万不利,所以想要借着皇上此次亲征,给他们一个痛击,或是彻底铲除,对他而言都是遂了心意的事,此翻投降应该是真的了!”
皇上听了,也是沉思良久方点了点头:“此话也在理!那就准了他,作先锋在前开路吧!”
……
我将茶水倒好,方退了出来,出帐时便撞见了朱瞻基。
“殿下!”我捧着茶盘,朝他福了手。他朝帐内看去:“柳大人在里面?”
我点了点头:“在,正在与皇上议事!”他点了点头,一面进帐内。
我回了后勤营中,一时无事,只站了一旁愣愣地瞧了正做着炊食的后勤兵。心里却在暗暗想道,皇上这次亲征怕是要无功而返了,据史记载,阿鲁台与兀哈良只听说了明军来讨伐,又是一路遁逃,皇上四处追击却不得,心下也有些惊诧,为何这些蒙古人屡屡将边界扰得不太平,总要惹得皇上率浩浩荡荡的大军亲征讨伐,大军已至,他们却只有逃窜的份。
又不禁看了看天色,已是四月份了,北方的春天来得缓,时间历程也短,昼夜温差太大,午时可著了纱衣,夜里却要披上锦裘。这衣裳一日都要换上好几趟,正想着,却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只觉是帐外传来,掀了帐幔,却见是皇上身边的一名内侍正摇了蒲扇熬药。
不禁上前问道:“这是谁用的药?”
他抬头见了是我,早已被烟熏得眯了眼睛,一面答道;“皇上的!”
“皇上生病了?”我听得心里格等得一下。
他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些不舒服!”
“什么病?”我不禁又追问道。他却是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忙笑了说道:“我也是个药罐子,怕知道些病原!”此话说了,我暗暗掌嘴,情急之下胡说,若真让我来看病,脑袋便要保不住了。
幸而他不在意,只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大夫说无大碍,也许是周车劳顿!”
我听得点了点头,他药已熬好,再慢慢倒入碗里。我只在心里想道,皇上已经六十五岁了,还要率兵亲征,难怪身子要垮了下来。
却又听见他说:“姑娘可否替我将药端去?”
我听得一愣,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他脸上正有些尴尬,一面笑了说:“我有些内急,麻烦姑娘替我送去皇上帐内?”
我点了点头,一面接过了药,一路小心翼翼地端了往皇上帐内,帐外的侍卫替我掀了帘子。
帐内议事的大臣都已不在,只有皇上独自伏案。身后有内侍守卫着,我将药小心搁了桌上,一面唤了皇上:“皇上,该喝药了!”
他方抬了头,看了看我,一面接了药,一面不经意地问道:“怎么是寺玉?”
“内侍大人有事,便让我送了过来!”我一面答道,却一面暗暗打量了他。也许从皇后崩开始,皇上在哀痛中一下子就老了,而边界的不安宁更让他额上又添皱纹。
皇上喝完了药,我忙将备好的蜜饯递上去:“皇上,药苦口,用些甜食冲冲苦味!”
他看了银盘中的干果,却笑了说道:“朕不用这些,朕驰骋战场都不惧,还怕这区区一碗药吗?”
我听得不禁笑了说道:“皇上英勇神武天下人都知道,当然是不会怕这药的苦涩,只是也不必计较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对自己好些有何不可?”
皇上听了,脸上闪过一丝莫名复杂的神色,沉默了半晌才要张口欲说些什么,却咳嗽了起来,身旁的内侍瞧了忙上前替他抚了背处。
他却止不住咳嗽,忙将锦帕递给上,他接了手上捂了嘴。一声沉过一声的咳嗽听得我心里寒侧侧的。半晌才渐渐回了气,脸上已是涨红了一片。我忙将茶递给他,他端了茶呷了一口,才喘了口气,慢慢坐了下来,一面说道:“朕真得老了!”
我瞧了他确已苍老的脸庞,违心的话说不出口,只能站了一旁沉默着。他脸上已露了丝倦色,看了看我,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我忙上前将药碗,锦帕都收了木盘中,便退了帐外。
将东西送回后勤营,却是彩烟在营内,见了我手上捧的托盘,忙接了过去,一面说道:“姑娘去哪了?刚才殿下来寻你了!”
“在皇上帐内!”我只随意答道,一面退了旁处,却听到彩烟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我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彩烟看了看我,又指了指那锦帕,帕上却是几处殷红的血丝,在雪白的锦帕上被衬得越发地醒目。我看着心下也是一颤,是皇上!皇上的病已这么严重了?我不禁手上一颤,对啊,现在已是四月了,如果史上记载未有差池,是年七月,皇上便在回朝的途中……我不禁怔住了,只呆呆地看着彩烟。彩烟忙推了推我:“姑娘,怎么了?”
我看了看她,稍稍镇静下来,才说道:“没事!”,一面木讷地踱出帐外。看了在营中穿梭的将士,心里一阵思量。过了此时,皇上若不在了,太子继位,史上并未记载明仁宗私下再寻建文帝的下落;这叔侄二人间的恩恩怨怨就随着明成祖的崩驾而划上句号。如若明宗皇帝不再追究;这一切总会有转机。而况与沐大人约定的时候也快到了。皇上一撒手,这场暗斗终究要浮上水面。这这样想来,只觉头脑昏沉,心里却是混乱如麻。
是夜,在帐中,彩烟挑灯织补衣裳,我坐了一旁翻些书籍。漆盘中的烛油渐干涸,我瞧着彩烟越发地睁大眼睛,甚是用力的模样,便要起身寻些烛油添上,不料起身时,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脚上失了力气,竟要跌倒了下来。彩烟见了焦急地唤我:“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我只是机械地摇了摇头,她上前扶了我慢慢坐了毡上。坐了一会,脑中方清醒过来。才看向正一脸虑色的彩烟道:“我没事,可能一进起得急了!”
“姑娘,你这几日夜里总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姑娘你是不是身子不适?”彩烟却不依不绕,一气讲道。
我依旧是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只是有些累!”这些时日,也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倒没有什么特别不适,只是常常觉得累,失了力气。
“姑娘,要不要告诉殿下,让太医瞧瞧?”她还是担心地说道。
“不,不可以!”我听得忙抓了她的手,惊觉失态后才放了手,又笑着说道:“若让殿下知道了,又要遣了我回去!”我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彩烟,此番一路,我一定得随着,我不能再回宫了!回宫了,就再也…………”我止了话,只觉一种酸楚涌上心头,不禁红了眼。彩烟看得却是叹了口气,只抚上我的肩处,沉默不语,我侧过头去,仿佛见她脸上掠过一丝异色。
大军终于进入了蒙古境内,而先前所提及投降大明朝的鞑靼旧王子也先土干被皇上封了忠勇王,在境内为明军作内应,全军又一次扎营阔滦海处。这些时日却未见皇上身旁的内侍来后勤营内煎药,皇上平日的精神却好了些,与部将在营中议事早无了病容。我心下明白,皇上也许是在撑着,只怕亲征打仗时不便透露,以挫营中将士的士气。我瞧得也只能暗暗摇头,只在他平日的膳食中多加注意,尽可能地顺了病理去调息。皇上见了膳食,却只是看了我一眼,也不作声。
朱瞻基似乎也瞧出了皇上的病情,也是忧心忡忡,这些时日他来我的营中越发地少了,却正遂了我的心意。这夜我依旧俯了几上,彩烟却不知去了何处,独留了我一人看着烛火,手上捧着本书,半日却还是扉页。
忽然听到脚步声,才微微抬了头,却是一个侍卫正进来,我只瞟了他一眼说道:“殿下不在这里!”前些日子,侍卫进了我的营帐内便是寻他。
他却开口说道:“我是给姑娘送药的!”
我才将头抬起,看了他,手上确托着盘,盘中正放了一碗药。我不禁皱了眉头,心下烦燥不禁冷漠地说道:“你大概送错了地方,这营里没人生病!”
那人听得这话,却还不退下去,径直端了药上前,我正要恼他,一面看了他执拗地将药搁了几上,他却一面说道:“夫人病了,怎么可以不喝药!”
听得这话,我手上捧着的的书掉了几上。借着烛光方见得清楚了,蓦地呆住了。那一丝戏谑的笑意,能落在嘴角那般好看的,便只有他了。却见他白皙的脸此刻却是灰头土脸,作了侍从的打扮,着着粗布轻甲,旁人见了必是瞧不出来,只是这日日在脑海中盘旋的男子,他的眉眼,唇角都烙了心上,自是认得。
这一番打量,却让他露了一丝恐慌,虽是转瞬即逝,却教我收了眼底,我只朝着他笑着,半晌不语,他方有些慌乱得看着我,我终于上前环了他的颈处,抱着他,直将眼泪落了他的衣襟上。他反手将我拥得紧了,只等我哭了半晌,才在耳边说道:“我来得迟了吗!”
十三
他的低语在耳边回响,我只埋了头,愈发地拽得紧了。粗布衣下掩饰不住熟悉的味道,那种淡淡的香味,可以像安神香一般让我觉得踏实。
半晌,我才抬了头,一面擦拭眼睛,一面笑了说道:“喜极而泣是不是就这样子?”
他却是温柔地笑着,一面替我拭尽眼泪,一面说道:“好了,以后只要喜,泣就不用了!”
我只作嗔怪的神色朝他啐道:“你再三年不见我,我见了你就当作不认得了!”
“不会!”他听得眼里闪一丝紧张,却还是轻轻地说道。然后又将药端起来:“好了,药该凉了,喝了吧!”
我却不依不饶地拉住他的手,侧了头笑道:“你怕吗?”
“怎么越发地孩子气了?”他竟要避开不谈。
“我是老了,才故意像个孩子一样,可是老了是因为你,你没听说思君令人老吗?”我索性与他较上尽了。
他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却拂了拂我落在肩上的头发说道:“怕,很怕,怕寺玉要不认得我了!”
我听得鼻子又是一酸,却忍了只笑着说:“那你还走不走?”
他点了点头,我不禁一愣,脸上几乎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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