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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誓-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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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欢宴的背影只稍微一滞,又继续迈着不变的步调向前走了。在门口,他和守卫得有些无所事事的一批禁军微笑着打过招呼,这才登车回府。
丞相大人的府邸就是原来的吏部尚书府,这个府邸以上三代都是属于梁家,是京城内最有名、历史最久的豪宅,转眼间风云殆尽,流的流、死的死,这座百年豪邸换了主人,也在最短时间改掉了面貌。
这座位于朱雀大街之上的府邸原先豪华而威严,总是给人以“侯门一入深似海”的深瀚感觉,自打柳欢宴搬进这里,这座充满了富贵气息的大宅院就变成了世外桃源,幽静出尘。
其实没有经过很大变更,尤其是谢盈尘现在行走于西园的玲珑曲廊之内,抬头观看廊下所悬各色风灯鸟笼,更是由衷觉得一丁点儿变化也没有。
不过,西园大概是柳欢宴唯一不愿意作出任何改变的地方罢?
谢盈尘握紧手里那件东西,微微有些烙手。
“夫人。”
柳欢宴满脸云淡风清的笑容,出现在她身边,“天色已晚,何以独自坐在风口?”
“相公回来了。”谢盈尘立刻站起来,微笑道,“因为今天无意中得到一位故人消息,心有所感,才过来走走,以至忘记时间。”
“关于云罗?”
“看来相公已有预闻?”
“若不为她,夫人何至特意到西园?”
谢盈尘轻声叹了口气:“相公你真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接着再猜猜我今天得到了她什么消息呢?”
柳欢宴道:“无缘无故,我可真猜不到了。”
“梁姐姐未死。”
柳欢宴容色不变,连眉毛也没动一动:“她死了。”
谢盈尘逼视他:“你这么肯定?”
“金瓜击顶,圣旨难违,韶王收了她的尸体。韶王同她三月夫妻,你不是以为,随便拿个尸体来冒充,也能骗过他去?”
“为什么不能?”谢盈尘不以为然道,“再说,当日韶王大婚,以圣上几近疯癫模样来看,他真这么舍得赐死梁姐姐?”
“既已富有天下,何愁女不可得?圣上他不是这般气量窄小之人。”
谢盈尘吸了口冷气:“梁姐姐倒底哪儿得罪了你,恨她入骨?”
柳欢宴笑道:“是圣上和她之间的事,怎扯到我身上了?”
“如果你想救,就一定能救她。”
柳欢宴缓声道:“你不懂的,无关恨不恨,而是争夺天下,注定会有被牺牲的人。梁云罗仅是其中之一,自古以来,象她这种命运的人多如恒河星沙。”
“死在心爱之人手里的女子,也多如恒河星沙?”
柳欢宴抬手,温柔地替她挡了一阵晚风,道:“起风了,我们回房。”
“你看。”谢盈尘没动,摊开一直紧攥的手掌。
一缕乌丝打成的同心结,圆圆的,铜片儿般大,于风中颤巍巍。
柳欢宴微微皱起眉头,小心将之拈起,就着风灯的光仔细看了看。――这个年轻的首相姿容美、丰仪绝,唯一的弱点,便是他的视力不够好,光线一黯,几乎是半个盲人一般。但即便是做盲人,也做得这般举止优雅、高洁出尘,看着他凝神观看的侧脸,顿教谢盈尘心生向往,有学他一举一动的冲动。
柳欢宴认真地看,同心结最中间的地方,打了个小小花形,看似简单,实则复杂无比,这毫无疑问出于梁云罗的手工。
“这是用头发打成的同心结,梁姐姐的一惯手法,能看得出来打得较为匆忙,相公你想必还是识得罢?”
“这里哪里来的?”
“我今天出门,才回的时候,皇宫里的小太监悄悄递给我的,说是此物主人求带捎出,还说急等求取银两。”
柳欢宴眼色锐利了一些:“给了吗?”
“没有,”谢盈尘嘟起嘴,有点不满,“既是指定给你的,我想有必要先让相公你看一下,才能做决定。”
“很好,亏得夫人够谨慎,避免一祸。”
“祸?”
“这件事背后有些什么我会追查,你也不必向外人提。”柳欢宴随手将同心结放入袖中,“夫人,我再同你讲一遍,云罗已死,你切勿存以侥幸心态,今后碰到此类奇奇怪怪人、递来奇奇怪怪物,也不要再理。”
那个美貌、才学始终压自己一头的梁云罗真的是死了吗?谢盈尘与她从小相识、相嬉,虽说处处逊于她有时也不免气恼,然而她死了,终究难免怅惘。怪只怪云罗父亲选错了人,横着心非要把她嫁给韶王还以为是为她择了储帝般趾高气扬,而不象自己的父亲,不顾俗见把她嫁给当时还是一介白身的柳欢宴。“凤栖梧者得天下”,柳欢宴辅佐的那个人,会得到天下的话,那么只要嫁给柳欢宴,谢家也就永远不会失势了吧?
短短两年体现出谢阁老的决定是多么英明,举目全国上下,已没有比得上她谢盈尘更有权势的女子。
可是明智的背后是否后还隐藏着什么?谢盈尘看向柳欢宴的背影,再低头看着自己平坦一如出嫁前的小腹,目中悄然浮起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谢盈尘对柳欢宴的称呼
004 碧云信杳,谁为日日报平安
灯下,柳欢宴翻来覆去看着那枚以头发做成的同心结,神态之凝重,根本不象是刚才在谢盈尘面前表现得那样无所谓。
乌丝柔软,可是一旦剪下、离开主人,这青丝就光泽不再。不知道那个女子是否就象这缕剪落的头发,失却了光芒润泽。
想当初自己藉云罗往江南探亲的机会,与她相识并相知,若非如此,凭他一个毫无来历、身家一清二白之人,怎能如此之快地崛起于京城,若非借她的缘故,又怎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认识那么多达官贵人,从而使得那个传言,轻松飞入千万家。说倒底是自己利用了她,然而如今只能眼睁睁看她受苦却不能稍加回护。
递同心结出来定非她的本意,可是这同心结毕竟是她亲手所打,也就意味着她如今在深宫内的生活有多么艰辛。以皇帝的脾气,就算仍然想要这个女子、想得要死,他都不会让她轻易解脱。
只不过,自己也就只能得知她受苦,除此而外,什么也做不了。
浣纱托着一个茶盘踏进书房,见状毫不客气地揶揄:“刚才在夫人面前那么嘴硬,这会看个不停,表面一套心里一套,你不累吗?”
柳欢宴微笑道:“今时今日,也就你这小丫头敢跟我没大没小了。”说着,手就上烛火,引燃发结,眼看着它在自己手上慢慢地焚去,烧成灰。
浣纱道:“大人进京,就交了两个朋友,韶王爷和韶王妃。韶王妃是不用想了,不过看来大人对韶王爷终究心存怜惜,还是想保住他性命的吧?”
柳欢宴看她一眼:“何出此言?”
“皇上登基,最大的受害者是韶王,而同时韶王也始终是皇上最大的威胁。如今风波平息,皇上没有任何理由再处置韶王了,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伴眠,所以宫中传出了这个同心结,不送给大人却落到夫人手中,分明就是想借夫人之口放出消息给韶王,韶王妃还没死,韶王一旦因此而做出任何不理智的行为,皇上就有理由把他治罪问斩。大人你先堵了夫人的口,又把这个同心结烧去,不是为了救韶王一命,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柳欢宴微微一笑:“浣纱你跟我多年,果然心思缜密,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是如果要让韶王得知云罗未死,何不把同心结直接交给韶王,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浣纱摸着头笑道:“大人不要取笑了,浣纱这点小心思根本就是拾大人的牙慧,不值一提。关于这点我也想过,是不是因为韶王被软禁,消息传递相对不易,如果轻易就让韶王看到同心结,反而会让韶王起疑而不敢轻举妄动,这样的话这一步就失去意义了。我说得对吗?”
“对,又不对。”柳欢宴道,“这么推测原也不无道理,如果韶王太过轻易得到求救信息,他会起疑心,而导致小心行事。但这个同心结不是假的,也就是说云罗确实还在人世,以韶王的个性,多半不管那是不是个陷阱都会一头跳下去的。”
浣纱道:“那,浣纱就不懂了,同心结送到大人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柳欢宴唇边微露笑意:“今天我去看韶王,离开的时候,他和我讲了一句话。――凤皇既已择主得天下,可并不意味着凤皇还能佐主平天下。”
“啊?”
“飞鸟尽良弓藏。”柳欢宴就象说一件寻常事那么自然,语气中没有半点特别,“只是我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开始试探了。”
浣纱睁大眼睛道:“大人是指皇上他一石二鸟,借这个同心结同时想针对你和韶王两个人?”
“一石三鸟。”
浣纱眼睛睁得更大了,显然也很糊涂:“一石三鸟?”
柳欢宴却显然不愿就此再多说,只笑而不言。
浣纱道:“大人想得太深我始终不懂,但是大人既已识破,想必也有了反击之良策。”
“反击?”柳欢宴反问,“谁说我要反击?”
“皇上初登大宝,就想一石三鸟,这样的皇上,有何可恋?”
柳欢宴笑道:“说你聪明,又经不得夸,三言两语,这话就不着调起来了。”
浣纱不服气道:“我哪儿说错了?”
“我早在决心辅佐他之前,就知道皇上是这么样一个人,如果动不动因为这些小事而改变初衷甚至予以反击的话,当初又何必下这决心?”
“小事?”浣纱张口结舌,觉得眼前这个丰神如玉的家伙根本是满口胡言,歪理连篇,偏偏她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反驳他。
“大人你小心,引火自烧身!”最后她只能不服气地哼哼道。
柳欢宴微微一笑,烛光在他眼睛里跳动,这一瞬间,云淡风清的离俗男子恍若妖魅的恶魔:“这游戏才刚开始,这把火就算有朝一日烧到我自己,日子也还远着呢!”
“浣纱不懂,也不想懂,反正听大人的吩咐就是。”浣纱道,把茶盘上的那只碗端起来,揭开盖子,“不过这件事情,大人得听我的,快喝药!”
柳欢宴愁闷地盯着那只茶碗:“天天喝,真的好苦,好浣纱,能不能停两天呀?”
“不能。”
“真的很苦啊,要不我就着白糖把它喝了,行不行啊?”
“不行。”
“那个,哎呀浣纱,我刚才忘记了不小心已经吃过茶了,我看我今晚不能再喝这个药了。”
“不,可,能!”浣纱一字字叫,柳眉倒竖,“你回府来一粥一汤我照料的,我不让人给你茶吃,你哪来的茶喝?”
“可是――”
“柳欢宴、柳大人!这药天天喝,不能耽搁不能停、不能与他物混吃,可是你天天找些不成器的理由出来耍赖,赖掉一刻是一刻,天天搞这么一套你烦不烦呀?”
“可是我不想喝嘛――”
“喝不喝,不喝我灌了!”
“不喝!”
“我灌!”
“……”
“……”
最后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堂堂丞相柳大人百般求饶的声音:“别灌别灌了,我喝了它还不行?”
005 世情梦幻,复作如斯观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完。
另,接下来两天,我有些忙,可能更得慢一些,抱歉!
皇宫里隐隐约约有个传说,只在最底下的粗役宫女太监们口中交相流传,永巷西场子来了个身份不明的奴隶,容貌生得极美,自入永巷,每日受到非人折磨,境况之惨,难以形容。宫正司的典正锦瑟大人并且扬言,若这奴隶继续不肯听话,就把宫中千百种刑罚一一加诸其身,让她都尝一遍。
几名宫女人头抵着人头,争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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