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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人之屋-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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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说,要把他送回去,让他去你家住上几天,让大哥好好教教他中文。”
  “我的中文已经很好了。”何天纬不服气,“就不要麻烦大伯了,也并不是所有的中国人就会这些成语啊。何洛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她会的比我多也是应该啊。她父亲是历史教授,我爸爸是民工,怎么能比?”       
  父亲哭笑不得:“书香门第,IT民工,这些词你倒用的很流利么。”      
  一家人说说笑笑,何洛坐在桌旁,削好了用来烤派的苹果,却发现很久都没见到蔡满心。她四下张望,问何天纬:“看到满心么?”
  “似乎在后院。”他答道,“何洛,你这个朋友很有意思。有时候撒欢得不得了,来了就吵着要去酒吧;有时候又一言不发,自己就飘到后院去了。”         
  何洛绕到后院,蔡满心盘腿坐在草地上,拿了厨房里剩下的碎肉,和拉布拉多寻回犬玩得不亦乐乎。
  “一会儿就开饭了,洗洗手吧。”何洛走上前。     
  “哦,不好意思,拿了碎肉出来,就忘记回去帮忙了。”她跳起来,做了一个扬手的姿势,猎犬向着那个方向跑了两步,意识到不过是虚晃的招式,便摇着尾巴悻悻地跑回来。蔡满心大笑,又逗着它跑了两圈,“我这就回去。”
  “没关系。”何洛跟在好友身后,看她笑着走进厨房,兴致勃勃地向婶婶询问南瓜派的做法,又跑到门外去看自制烤鸭,还伸手在炭炉旁边探温度,被何天纬一把拉住。
  她看起来朝气蓬勃,笑容灿烂。何洛心中越发感到不安。她和蔡满心相识多年,相对于自己那么多年纠缠在初恋的情感里无法释怀,蔡满心一向是理智冷静,不为感情所困的。       
  然而正因如此,何洛才更加忧心忡忡。      
  她还记得蔡满心在峂港时打给她的电话,语气那么欢快,那是和平素的开朗截然不同的欢快,简单的,无法掩饰的快乐,每一个字都带着甜甜的笑意。而她在离开北京前夕,抻着胳膊说:“有什么可悲悲戚戚的,我一定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男朋友,比他好一百倍。”踌躇满志的表象下,掩饰着不甘和惆怅。
  她宁可蔡满心在她面前大声哭泣。然而她没有,她隐藏着,压抑着。她拒绝流露伤痛,拒绝表现脆弱,拒绝被情感左右。             
  她拒绝迷失自己,但她已然无法单纯地做回真实的自我。        
  当晚何洛和蔡满心在客房住下,各自有各自的心事。每当这样家人团聚时,何洛便无法抑制地想起家中的父母,也想起远在大洋彼岸的章远。这种思念在宁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不再是尖锐地刺痛,却会在月光恬静地笼罩面庞时,想起他温柔的凝视,胸闷地像被压住,呼吸凝滞。她睡不着,定定地躺着不动,听到隔壁房间开门的声音,透过窗子,看见蔡满心披着外衣走出门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
  听到脚步声的拉布拉多猎犬警惕地叫起来,蔡满心走过去抚着它的头顶。       
  “嘿,老兄,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她晃了晃手中的烟,“是这个让你闻不到我的气味吗?还是你不喜欢烟味儿?”她向后退了两步,“这样好些么?”         
  拉布拉多摇了摇尾巴,头在她腿上蹭了两下,转了个身,就在她身侧趴了下来。
  午夜升起的下弦月,略带昏黄。        
  她难免想起曾经有这样的夜晚,她赤着脚,沿着沙滩的边缘走。路边的两只狗狂吠起来,他扔过来一个空易拉罐将它们赶走,从灯影中走出来。          
  她穿着淡蓝的棉布裙,拎着明黄的人字拖,在他身后轻快地跳跃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只不过那天的月色更皎洁。天空中的云朵都被映染了半透明的银边,棕榈树的影子一直延伸到苍茫的海面上。            
  那是最初的拥抱,最初的亲吻,那是永远不想结束,却转瞬即逝的鼎盛的夏日。         
  她听到有人穿越院子走过来,连忙伸手抹着脸颊上的泪痕。           
  “满心,怎么还没有睡?”何洛唤了她一声。
  她转过脸来,眼角仍有泪光。终究,还是不能隐藏自己鬼迷心窍的彷徨和哀伤。

   第二十二章 坠落的边缘(上)

  “一直没有完整地告诉你,在峂港发生的事情。”蔡满心轻轻掸了一下烟灰,“因为我觉得,这一切很荒唐。”
  “你现在的样子的确很荒唐。”何洛将她的烟夺过来掐灭,“我不认识这样的蔡满心。我的高中好友和我说过,想念一个人就说出来,难过的话就哭出来,这样很难么?”       
  “我不是没有说啊……”蔡满心苦笑,“只是他并不想听。”
  “还记得以前我说你和章远的时候么?讲得头头是道。我以为男女在感情中互相试探的那些心思和伎俩我都看的很清楚,我可以很超脱。事实上,我和每一个女生没有任何差别。”          
  她开始讲述,这个夏天在峂港发生的一切。        
  “如果能够重来,或许我会take it slow,不会那么急切地拥有。”她总结道,“可是……”         
  何洛笑了:“可是,在迷恋的时候,是掩饰不了自己的欢欣和渴望的。”
  “我也问过自己,是我给他的压力太大么?其实从最初我告诉他想要改变行程时,我就应该意识到他的恐惧和疏离。虽然我没有说,但从一开始我的表现,就是希望一切能确定,希望要一个承诺。因为他实在是让人感到不安的人。”
  “你并没有做错。”何洛抚着她的肩膀,“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只是这个人不值得。你和我说过,要一直向前看,向前走。”       
  “我知道不值得。他甚至可以接起我的电话,然后一言不发。比较起来,奥利弗比他好很多。”蔡满心扳着手指,“他有稳定的工作,对事业有追求,浪漫,追求生活品质,易于沟通,尊重我爱护我……”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很开心,他能逗我笑。可是,这里……”她拍着自己的胸口,“这里告诉我,我错了,我真的真的错了。”
  何洛轻声叹气,环着好友的肩膀。蔡满心和她拥在一起,放声大哭,全身紧张,不断地颤抖着。          
  第二日是感恩节后的Black Friday,各类商店纷纷打折促销。蔡满心跟着何洛一家去购物,依旧说说笑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翌日她返回华盛顿,临别时何洛依依不舍,在机场再三叮咛:“回去之后不要再抽烟了,也别总去酒吧喝酒。你知道那些都是精神依赖。”          
  “好好好,我都记下了,何阿姨。”蔡满心笑着和她拥抱,“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你放心吧。”
  她办好登记手续,坐在候机大厅里,想起好友的殷殷叮嘱,心头有一丝暖意。然而微笑真的就代表释怀么?
  抬起头,登机口旁的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佛罗里达的旅游广告,美国大陆最南端的 ,珍珠般散落在海面上的几个小岛,通过跨海大桥与陆地相连。汽车行驶在上面,两旁便是波光粼粼的蔚蓝海洋。           
  在前一日,她认为倾诉了,痛哭了,便可以选择放下过去;然而此时此刻,看到相似的情景,仍然抑制不住泪湿双眼。
  华盛顿的初冬,气温骤降,天空却格外地澄净。蔡满心下了班,搭地铁来到华盛顿纪念碑。夜幕低垂,只在天边有隐约的一抹霞光,深紫暗红,蜿蜒着渗透到纯澈的幽蓝天幕中。浮云丝丝绵延,天空高远地似乎超越了目光所能聚焦的范围。一旦看过去,整个人便迷失其中,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蔡满心扬起头,不知凝视了多久,鼻尖冻得发红,握着电话的手指开始僵硬。
  她想起和江海一同看落日的情景,温暖湿润的热带海边,而那一幕在脑海中渐渐褪色,冻结,碎裂。说过不再联系,但她仍然习惯性地拨打过几次电话,振铃每次都响到忙音,依然无人接起。
  蔡满心决定和那个鬼迷心窍的自己告别了。手机在低温的室外反应迟缓,她冰冻的指尖也不怎么灵活,一点点地将联系人列表下拉,找到江海的名字。
  有那么片刻的迟疑,她轻轻抚过屏幕上那两个字,好像最后一次抚摸他的脸庞。然后撇了撇嘴角,说不出是自嘲还是自怜地轻笑。       
  如果还需要用一些所谓的标志□件来告别一段感情,只能说明自己依然没有完全抽身。
  而此刻的蔡满心,需要一些外在的表象来证明,我也可以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她随身带着MP3。比起江海的电话号码,他自创的那首《归乡之旅》更让蔡满心难以割舍。那一串流畅的琶音,每每听到,都令她如同沐浴在海边的和风之中。     
  而每次她将一颗心舒展在这风中,都是将柔软的情感暴露出来,随之而来便是冷酷现实的刺痛。       
  这样起伏反复的情绪让她感到疲累无助,纵然不舍,似乎也在没有存在的必要。        
  按下删除键,她将光标移到“OK”的选项,闭上眼,在心中和这段过往告别。
  因为奥利弗的原因,她不再去Blue Moon,甚至也不去Adams Morgan中心一带那几家常去的酒吧。更因为她记得何洛的叮咛,这一段时间来都烟酒不沾。而今时今日,她需要酒精滑过喉咙,微凉之后带来的灼烧感,需要有一点微醺,脚步摇晃,让自己可以什么都不去想。         
  她来到Georgetown一带,挑了波多马克河畔最热闹的一家酒吧。当天恰好有人在庆祝生日,店堂内彩带飞扬,不时有人吹着口哨,DJ放了最热门的舞曲。蔡满心本来坐在吧台,随着音乐摇摆着身体,酒保冲她笑笑:“你可以过去加入他们,别害羞。”        
  她挑了挑眉,点头一笑。
  “以前似乎没有见过你。”有金发的年轻人转了个身,在她身边摇摆,“你知道,未成年酗酒是会被逮捕的,不管你是什么国籍。”
  “谢谢,进门的时候他们已经查过我的ID。”         
  “他们应该查。”年轻人笑得灿烂,“知道么,你看起来就像一个高中生。”         
  蔡满心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们不大分得清亚洲人的年龄,我们的五官在你们看起来都是平平的。”          
  “不,不是这个原因。”他说,“是你坐在那边的神情。你知道么,你是我在这里见过的,神情最天真的女孩子。”
  蔡满心忽然想起陆阿婆那一句,“阿海说,你是镇上最天真的姑娘”,一时心潮起伏。
  “但你不快乐。”年轻人又说。
  “Well,”她向着舞池中放声大笑的几个美国姑娘扬了扬下巴,“并不是时时刻刻都那样笑着,才是快乐。”      
  “不,你不快乐,因为你一直在跳舞。”他说,“你跳了很久,模仿每一个人的动作。不是因为你真的喜欢舞蹈,只是因为你不想停下来。”          
  “我能问问你的先祖从哪里来么?”蔡满心笑着摇头,“东欧?你是会占卜的吉普赛?”         
  年轻人也笑:“你想喝点什么?这里一些鸡尾酒调的很酷,你一带要试试看。”
  不同形状的酒杯,不同色泽的液体,不同味道的烈酒。她不记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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