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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信来年别有春 by 林寒烟卿 (虐心+古代+清水+be)-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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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草原之后,是一段难行的路,荒无人烟,李昊远抱着安风,背着食物、饮水、衣服和安风的药,在荒漠里跋涉。
这条路离雪山最近,可处处都有流沙,即使是最勇敢的人也不肯走这条路。他们的马和一些大的行李先后陷在流沙里,若非李昊远武功卓绝,两个人此刻已是白骨。
安风醒时总是默默的望着李昊远。
休息时,李昊远道:「你为什么总看着我?」
安风道:「昊远,你为什么要陪我,当初你要我去雍王府,不过是一个男宠。」
李昊远道:「这怎么说得清。」
良久,李昊远道:「我母亲早逝,父皇昏庸,弟弟年纪小。我也没有宠妃,这半生寂寞得很。放在心上惦记的也只有你一个人。当年你昏迷不醒,我曾经发誓假如上天肯让你再属于我,绝不会再伤了你。可说到底,还是我害了你。」
安风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心事,竟还隐隐带着对自己的依赖。想了一会,疲倦睡去了。
这条路虽然难走,毕竟短,这一天已能隐约看见大山的轮廓。
安风痴痴的望着前方,终于到了。
山上的温泉转冷,旧香教众早已迁居,李昊远千心万苦带安风上来,雪山上只有一些旧香教的遗迹。他怕安风伤心,留心看他神色;安风很平静,还带着几分欢喜。
安风熟悉这里的一切,久已黯淡的眸子带着热切的欢快。他带李昊远到自己住的山洞里去。
山洞里整洁异常,入口处堆着齐齐的柴木,每一块都已劈得细细小小的。安风拿了些,熟练的找来火石,在炉子里生了火。那炉子设计得很巧妙,不一会整个山洞里就一片暖融融。火光映在安风的脸上,有种跳跃的红。
李昊远凝望这安风长大的地方,墙上挂着许多明珠,照得满室皆明。洞口立着一扇紫檀雕琢的门,光滑非常,把这山洞衬的竟同书房一般。
洞内次第摆着几张极精制的书案,笔架子上搭着些羊毫、狼毫,还闲放着一根洞箫。靠近山洞内部的部位,有一大片深碧色的冰,给人以望不到底的深邃感觉,被细碎的石头极精致的围起来。上面竟还有一些迭好的被褥。
安风看他望着那里,拉着他的手,走了过去。抚摩那冰面道:「这是我的床。」把李昊远的手也放在上面,李昊远觉触手寒凉,坚硬异常。
安风道:「这本是一个寒泉,后来结冰再也不化,爹说只怕有千年时光。我自小就睡在这里。」
安风欢快的在山洞里来回奔走,翻找东西。李昊远陪他看他小时的物品,小小的拨浪鼓,小小的桌子、椅子,安风的衣服、安风的书。山洞里竟还存着许多食物,水桶里有结冰的水。
「随云好像算准我会回来似的。」安风在火上架了锅,把食物放进去融化。
李昊远从未看过他做饭,十分惊讶。
安风听他没有动静,回头去看他道:「怎么了,我手艺不错的。」
李昊远道:「我实在想不到你会做饭。」
安风笑了一笑,继续摆弄那些东西。
李昊远看他忙碌的背影,想起伊随云说我生不过是一呼一吸须臾之间。心中大恸,觉若能永远和安风在一起,陪他过世外桃源的日子,该是何等欢乐。若是没有了他,纵然万里江山,君临天下,又能如何?
他这边想着,安风已做了几个菜,把杯子摆好,拉他过去吃。李昊远闻得香气扑鼻而来,安风说手艺不错,果真不是吹嘘。
酒杯是整块白玉雕的,安风为他倒了一杯酒:「这是我教独创,以百花酿制。」
李昊远喝了那杯酒,醇厚清香,入口后一阵温热。安风见他喜欢,又倒了一杯给他,李昊远也给他倒了一杯,伸手臂在安风手上绕过,安风会意,喝了那杯酒。
这一顿饭吃了好久,李昊远柔声道:「你累不累?」
安风摇摇头,又点点头。把被褥打开,铺在那冰面上。李昊远看他轻轻在那里扫被铺床,只盼时光就此停住,再也不要前行。
安风在那冰上厚厚的铺了几层,伸手招呼李昊远过去。
李昊远缓缓在他身边坐下,安风让他躺在上面,伸手把他衣服一件件解下,拉过被子盖在李昊远身上。
他起身去他的书柜里摸索,拿出一个小小的、雕作花朵形状的玉瓶。晃了一晃,倒出一枚丹丸放在嘴里,把剩下的装在李昊远的衣服里。李昊远不知他在做什么,也不问他。
安风轻轻把自己的衣服解开,钻进被子里,缠在李昊远身上,吻住他,把口里的丹丸分了一半给他。李昊远咽下那半枚丹丸,深深的吻住安风,安风紧紧的抱着他,像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那样紧。
抵─死─缠─绵─
李昊远醒来时,安风正在抚摸他眉头的紧皱,柔声道:「昊远,你做噩梦了么?」
李昊远痴痴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安风冲他笑一笑,一头黑发披散下来,整个人像是会发光。李昊远迟疑的抚摩他的头发,安风也不说话。李昊远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安风自己洗了脸梳好头发,笑着亲自为李昊远也洗了脸,又陪他吃东西。
李昊远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的头发……」
安风轻伸指按在他的唇上,走过去把被褥迭起来放在一边,拿了一个小瓶打开来,把里面的药水倒在冰面上。
安风做完这一切,似乎有点疲惫,坐了一会,低声道:「我的衣服。」
李昊远取出凤袍为他穿在他身上,安风微笑着任他摆弄。
李昊远抱着他,忽然感觉他软了下去。安风吃力道:「抱我到那冰面上去。」
李昊远把他抱起来轻轻放在那千年不化的冰面上,感觉触手处竟有些微温。安风柔声道:「昊远,我欠你的,来生还给你,你欠我的,来生还给我。」
冰面发出喀嚓断裂的声音,水缓缓的漫上来,李昊远紧紧抓住安风的手。安风望着他,眼睛里是海一样深一样复杂的情意。
安风柔声道:「昊远,我要沉到寒泉里去了。我给你的玉瓶,里面是旧香教的灵药,你以后若是有什么大的不舒服,就吃了它。」
李昊远抱住他低声道:「不……安风……不……」
安风温柔的抚摸他的脸,细不可闻的道:「昊远,我的内伤支持不下去了,我的功夫本就是极寒的,在寒泉里并不会死去,只是龟息。也许尚有机会自愈,也许父亲会回来救我。」
李昊远根本不相信,沉入寒泉又怎么能存活,安风不过是怕自己想不开,拿这些话来欺骗自己。
可李昊远宁肯让自己相信,他轻轻把安风放在开始融化的冰面上,柔声道:「安风,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记得来找我。我会每天都等着你。」
水拥着安风的长发,柔柔的在他身上荡漾,大红的凤袍被水展开,像一朵徐徐开放的红莲。水渐渐覆在安风面上,他轻轻闭上眼睛。
李昊远心痛至极,看着安风渐渐沉了下去,温热的手指逐渐冰冷,从他手里脱了出去,安风的戒指落在他手里。
李昊远看着这枚戒指,它的主人已沉入寒泉,它却仍旧幽幽的发着光。
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夏夜,自己去晚雪楼看安风,安风正在帐子里沉睡,只露了一只手出来,雪白的手指,上面戴着这旧香教身分的标志,显得白的愈白,黑的愈黑。
在那之前,柳盈霜来找自己,娇俏的说:「王爷,你一定没见过,世上竟然有那么美丽的人。」
椎心之痛刺在身上,有血腥气从身体深处弥漫上来。
「安风!
「安风!」
山洞里回旋着他悲怆的呼唤,李昊远看水面下安风的睫毛似乎颤了一颤,伸手去抚,碰到的却是寒冰。寒泉重新冻结起来,让刚才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
只有山洞仍在一遍遍的重复那凄凉悲怆的呼唤。回想起这三年,竟似比一生一世还要漫长。李昊远轻抚冰面,感觉安风的表情是那样的孱弱和楚楚可怜。
他喃喃道:「安风,你不要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等我回去处理些事,就来这里陪着你。」
安风静静的躺在冰面下,竟只像睡着了一般。
李昊远不死心,一遍遍的叫他:「安风!安风!安风!」
等
到第三天,李昊远终于绝望了。他在安风沉眠的洞口做了标记,一步一回头的走下山去。走了不知多久,那山洞的洞口渐渐看不到了。
李昊远转回身,对着天地对着那山峰大喊了一声:「安风!」
声音凄怆得令人不忍听,天际有轰隆隆的响动,似乎连上天也在回应这悲恸。
远远的一道白线呼啸而下,大雪排山倒海喷涌激流,直冲到李昊远面前停止。李昊远望向前方,铺天盖地的雪埋葬了一切,再也看不到安风埋骨的山洞。
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三年后。
李昊远把玩那花朵形状的玉瓶,轻轻抚摸光滑的瓶身。
郭太医道:「陛下,这瓶中之药是旧香教中的圣物,功效几可起死回生,万金难求。皇上还是吃了他吧。」
李昊远摇了摇头,低声道:「你退下吧。」
郭太医退出寝宫,守在外面的李昊风迎上来道:「怎样?」
郭太医摇了摇头,黯然道:「圣上不肯服药。」
李昊风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撇下郭太医,跑进寝宫去。
李昊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修长的手指握着那玉瓶。
李昊风扑过去,跪在他的床边:「皇兄。」
李昊远道:「昊风,你怎么来了?」
李昊风道:「皇兄,你的旨意臣弟不能接,如果一定要让位给臣弟,臣弟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李昊远叹息了一声,「你不肯接,这位置我传给谁?你不怕天下大乱么?社稷是天下的社稷,当年我要当皇帝,一大半是因为太子不适合。现在我要传给你,是因为你适合。」
「皇兄,安风把剩下的这颗药给了你。就是为了万一有什么不测,用来救你的命。他希望你好好活着。你不要连他最后的意愿都违背了。」
李昊远微微摇头。
「皇兄,你……」
「昊风,朕想回雍王府去。你让人去把安风住的晚雪楼收拾出来。不要动里面的东西。」
「不,皇兄。你别回去。」
李昊远冷道:「朕连这点主也做不了么?」
李昊风抱住他的手臂,哽咽道:「哥哥,哥哥。你忘了安风吧。」他们兄弟年幼时在深宫受尽冷遇,相依为命。如今李昊远病重难愈,心中真是痛楚难当。
李昊远合上眼睛,疲惫道:「昊风,随我去吧。」
雪楼依旧,人已不在。床梁上悬的夜明珠还在吐露光华,李昊远轻轻摩挲松软的被褥。他在这里第一次得到了安风。安风挣扎哭泣,不断的推拒。
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就对他好些,偏偏要气不过他的不肯服从,碾碎他的傲骨,逼他求饶。
李昊远躺在安风的被褥之上,床帐间似乎隐约还有安风清冷的香气。
那孩子一样纯粹,骄傲玲珑的人已经无处可寻了。
李昊远积郁成疾,他不肯服药,自然再神奇的灵丹也罔效。李昊风万般不愿,仍旧在兄长的意愿下登基称帝。李昊远的病又拖了三个月,还没有到第二年春天,就支撑不住了。李昊风让郭太医将药掺在他的食物里,否则便连这一百天也熬不下来。
可这个方法毕竟不比真正的治疗。病人不肯求生,神医也要束手。
这天的暖阳很好,李昊远让人将软榻抬到院子里去。挥退左右,一个人看梅树枝头的花苞。三年前,安风问自己:「皇上也有春愁么?」李昊远合上眼睛,低声道:「安风,花又要开了,等它们都开了,我们就出城去看。」
有人温柔的答应:「好。」温柔的手轻轻抚摸李昊远的脸,触感微凉。
李昊远睁开眼睛,面前是怎样一双美丽的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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