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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到哈佛-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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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我感觉到一种向往、一种希望,对我难以在自己身上抓捕到的那种无形的欢乐的男性的粗犷。男孩子们或许也会在某些方面被教导要虚假、被禁止,可是这种粗犷的欢乐,这种他们对身体的无拘无束的使用却是我在长大以后,在我进入青春期不再是个小丫头的时候丢失了的东西。

  我向每天见面并喜欢的这些男生伸出手去,我伸出手要寻找自己永远会成为或者拥有的东西。我看出他们用女性通常不会用的那种方式互相联系在一起。我想要找到那些方式。男人们是那样自由,开玩笑那样随意,笑声那样轻松,肉体那样自在。

  大多数女性希望拒绝“像男人那样言行举止”。参加摔跤,我很多时间都跟男生们在一起。我参加了一项“暴力的”传统上是男人的运动,并从中找到价值观,那是否意味着我在“像男人那样言行举止呢”?我寻找着男人们在一个传统的男子项目中觉得有价值的东西,或者说“一种男性人格”。男人们相关联的有价值的是什么呢?因为我是女的,我曾经错过了什么样的关系呢?我在寻找“我体内的雄性激素,我自己作为女性的某个碎块,我很不情愿去承认或者探索的那部分。”

  格拉尼特不仅帮助我提高平衡能力,也帮着增强我的声音力度。教练要我们停下摔跤训练休息一会儿时,我们有时候玩“死亡篮球”游戏。惟一的规则是投篮。运球,抓球,喊叫,用拳头锤打自己胸脯来吓唬另一队,这些都是合法策略。玩游戏者常常最后在篮球馆的硬地板上滚作一团,盲目地在把体育馆隔成两半的帷幕下跑来跑去。

  格拉尼特让我做记分员。玩的时候我必须喊出分数。要把我的声音喊到足够大符合格拉尼特的要求使我感觉麻烦很大。每次我喊出分数,他都要摇头,然后用手围住耳朵表示他没听见。我的声音不够响。他不断地迫使我,让我非常难堪。可是这办法还真管用。我的喊声越来越响。最初几次以后,我不再那么被自己尖厉的声音吓着了,别人也没有觉得太吃惊,因此我一定听起来可以了。罗伯体重一百八十九磅,急跑而去,边叫着:“奈特,我来抓你了。你在哪里,奈特?”去吓一名比较瘦小的摔跤队员。我呼吸更放松了些,知道我的声音不会像他那样难听。他从奈特手里抢过球,扣了一个篮。“二十比十四。”我的声音变得更响亮,更有自信,我的游戏也是。我跳起,断球,撞倒几个比较瘦小的队员。我的嗓音能够做到这么大,这真让人惊奇。 

  一个星期六上午,我们举行训练赛,有裁判计分,选拔参加大学代表队的运动员。每个摔跤运动员都参加了争夺战,甚至那些可能不会有机会进入代表队的也是。

  我站在摔跤房边上,紧张得出汗。大家都在为比赛热身。我想待在靠近墙壁的地方,我不想跑圈、做练习性绊倒。要是我开始热身的话,那意味着我把自己很当真,意味着我相信我有机会赢得比赛。我内心的声音从毛孔里汩汩而出。它们用咸咸的汗水、紧张的发冷、发抖的身体在说话。它们提醒我:你不是真的真的认为你能够打败一个男人。努力做几个绊倒,可你不会赢的,你做不到。你会看上去在作可笑的努力。因此不要把自己当真。

  我的心理是一块有众多殖民地的土地。在我开始认为自己的声音和思想一文不值时,外部的声音在我脑袋里殖民。我的大脑不是自己的了。一个声音对我说:“你太弱了,你会一直是弱的。”另一个殖民地则会因为我是个单薄的女性而祝贺我。所有这些声音占据了我的脑海。

  但是另一个相反的声音争斗着冒了上来。它浮到了其他的上面。那是奥德莱·洛德的声音,以及我自己的声音。那声音说道:“现在你在沉默中受着煎熬,对不对?在这房间里跑步让人们看到你是认真的,那种痛苦会更大吗?而且,也许,谁知道他们对你开始在自己身上放进价值会感到高兴呢……”“要是我要忍受痛苦的话,我最好还是开始行动。”于是我开始跑步,把自己当真。我开始更清晰更有力地说话。我开始叫教练和队友帮忙,我的声音开始被人听见。

  我学到了,主动出去建立关系的痛苦要比保持沉默的痛苦更好。

  在摔跤队里我感觉到了一种不被承认的等级。我知道教练的重点放在男队员身上,因为这是他在讲话中说的——摔跤队的目标是在全美摔跤协会I级东部冠军赛上取得好成绩。这是他的工作,尽管他给每个人都发训练目标计划,但他从没跟我单独坐下来讨论过我的目标。我没有得到他的输入——我也不问他要。因而我只是自己做训练。我觉得他不在意我跟那些男生一起训练,可是要是那会使某人的训练慢下来或者受影响的话,那我就不会有机会跟那人一起练习。顶级的摔跤队员排第一位——有一个按照性别也按照能力区分的等级。不过我一直在最底层坚持着。

  然而在对我们每个人的要求上是没有等级的。我的教练很尽心尽责。他要求我们有同样的纪律和付出,对所有摔跤队员都一样。如果我训练迟到,结束后要做一样的快速跑作为处罚。我被指望参加每天的训练,不会因为我是女的而给我任何休息时间。每次我向教练提个问题或者请他做什么(比如给我写一封推荐信,从拉德克里夫基金会申请体育奖学金),他都会很快很真诚很专心地回复我。

  我真的很想跟教练沟通——建立关系。我怎样才能让他明白我是谁,为什么参加他的摔跤队呢?我怎么知道教练到底在想什么呢?他怎么看我的角色和目的,因为那跟其他队员的差别那么大?

  一个星期六上午训练结束后,教练让我们仰卧着,汗津津地躺在垫子上,每个人都汗流浃背。我们闭着眼睛,听着教练的声音。他让我们想像在即将开始的东部锦标赛上各自战胜对手。“想像每一个动作,想像出对手的反应,你下一招是什么。计划你的反击。想像完成整个比赛。你可以看见自己赢得东部赛半决赛时,把手举起来。”

  我根本无法想像自己可以赢得锦标赛。我无法举手。要我相信我可以击败I级大学代表队运动员是很不实际的事。我感到引人注目,尽管每个人的眼睛(除了教练的)都应该是闭着的。身上训练出的温暖而粘粘的汗水跟害怕而出的冷汗混杂在一起。我无法举起我的手,但我希望教练知道我确实有目标,并且我确实想赢。

  后来我走到他面前,我的说话声尖尖的,“教练,要是我无法想像自己参加东部赛会怎么样呢?”他马上回答道:“你是对的,你应该想像自己参加自己的锦标赛或者想像自己在训练,把对手摔倒。”我说出了想法,感觉好多了。他会知道,我也明白,我举起手是为了我自己的目标,而不是为了我永远不可能参加的东部锦标赛。现在我们各自的现实可以融合了,我们会更好地互相理解。“你做得很出色。”我正要走开,他说道。“谢谢。”我说,声音几乎听不见。

  发现我的声音拿走了我全身的力量,使我又脆弱起来。这动摇了我。但是我生存下来了。我觉得很舒畅。

  不久以后训练时,我跟詹姆斯和约翰一起练习。我们三人轮流转动,进入。我已经感到错位了,因为我是第三者。我觉得自己挡着道,不够格。我忍住了眼泪。今天会很艰难。詹姆斯问道:“要是你不每次三人对练都参加,而是过一会儿来一次,行吗?”我等着他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因为他应该清楚那不行。“你想每个三人练都参加。”他不耐烦地说。“是的。”我说道。我很生气。我知道我属于这儿,我知道我能做。此刻,我们都很愤怒,结果是,我们摔跤时,使出全身力气推、挤、拍、转。

  训练结束后,詹姆斯问我怎么样,然后为拿我出气道歉。我说:“没事,我们都会碰到不顺心的日子。”我们继续谈着话。我们开始谈论自己确实想说的和感觉到的东西。“那是因为最近我认识到我得为自己做点事,”他说。“我应该更认真地对待自己的目标,要是我需要一个能够挑战我的伙伴,那就应该是那样的。那不是因为你个人的缘故。”他说。

  我们聊了两个小时。生气的忍了很久的眼泪从我脸颊上流下来。“你为什么来?”他问。“你为什么摔跤?如果我是你,我不知道,我可能就退出了。那是很难的。要是我对摔跤不完全当回事,”他说道,“我会把时间花在做些更有意思的事情上。我可以参加很多活动。要是我对摔跤不当真的话,我就不应该在这里。”

  我想起了我们在卡罗尔的心理学课上读的约里·格雷厄姆的一首诗。它让我想起了跟詹姆斯说的完全一样的话,和我对摔跤完全相同的感觉。

  春天绿色原野里

  充满渴盼的鸟儿

  在下着赌注,这意味着

  在我的果园

  它展开了双翅

  在一座愤怒的

  蚁山上,将要收起

  拢成鲜嫩的

  温柏树一样黄色的

  羽毛的山脊

  一些细小而愤怒的 生命

  就要与它共存,惊慌地

  毫无疑问

  飞向深邃的

  天空

  在这颗羽毛的行星上,

  新的生命……

  我们不清楚为何

  它们这样做

  有时候它们会接受 几乎一切

  灼痛的东西,伸开

  它们的翅膀

  在煤炭之上,在

  香烟头上,

  甚至,错误地,在几块

  碎玻璃上

  与此同时碎阳光继续

  抚摩着它们

  仿佛那是爱…… ……谁不想要

  给自我

  拿进某样灼痛的东西

  或者割伤或徘徊

  迷失在

  身体之上?

  ——选自《理由的时代》

  摔跤就如同把我的翅膀展开在蚂蚁、煤炭、碎玻璃上。那细小愤怒的生命是我发现的在内心徘徊的恐惧。那碎玻璃是有时候身体上的创痛,是身体疲劳的折磨、脱水。我想所有的摔跤运动员都面对着这些害怕和身体上的紧张。

  摔跤是艰难的,它要求付出这么多。要把一个动作练对要有十二万分的专心和耐心。每个动作都要翻来覆去地练习,不仅仅是重复,而且要完美、准确无误。然后,当我们参加真的比赛,那动作似乎从来就达不到训练时那样的效果。一遍又一遍地我们尝试着把它做对,寻找着那个本能的时刻,我们的身体会知道该做什么,用精准无比的动作反击对手的进攻。这样发生的时刻跟其他时刻毫不相同。摔跤,以及我想其他任何值得努力做的事,令我们深深地潜入自己的心理,揭开我们在那里发现的抗拒。

  但对我,还存在另一个方法,用这个方法摔跤帮助我意识到那还不够深。对我来讲,我在摔跤中所面对的害怕和痛苦,同样也是反抗人们指望女性拥有的传统行为和虚假关系带来的害怕和痛苦。约里·格雷厄姆的诗歌是说给我听的。有些天里,去参加摔跤训练就如同在一座有发自内心来自外部的害怕和抗拒的蚁山上展开我的翅膀。有些日子,在那个男性领域里说话或行动的努力,在那里我感到那样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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