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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道彩虹系列---玉兔东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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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免招摇,老大人的八抬大轿穿门直入,除了四个便服侍卫之外,一班仪仗全然免除。
  上轿子的时候,老大人拄着他的“龙头”拐仗道:
  “等着我差来的两个人……很可靠的两个人……”
  他说:“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要不然你们就走不了啦。”
  潘夫人一面收拾着东西,把潘侍郎生前最喜爱的一口传家古剑由墙上摘下来,转手交给女儿潘洁。
  洁姑娘接过来,用布掸着上面的灰,不禁有些发呆。
  她想起了父亲生前常说的一句话:
  “我家只有这个女儿,这口名剑又要来何用?”
  又说:“留着吧,留着作为将来女儿出嫁时候的嫁妆!”
  这些话当年听来只是好玩,有些害羞……这一刹那回想起来,却似有千钧巨力,紧紧压置心头。
  潘夫人似乎发觉到了,瞧着她,微微一笑,有些苦涩的意味,说:“那孩子今年总有二十了吧,不知道读书之外,练过剑没有?要不然可惜了这口好剑……”
  洁姑娘当然知道“那孩子”是谁,说来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还在一块玩过——如果没有记错,他比自己大四岁,现在应该正是弱冠之年。他是洪家的大少爷,下面还有两个弟妹,他名字叫“洪亮轩”,听说学问不错,已经开了科,中了秀才。
  原是“门当户对”的姻缘,父母的意思,明年春上热热闹闹地办上一堂喜事,谁知道祸起萧墙,忽然间发生了这种横逆,两家再见面,又该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父丧在身,又哪里还有心情去谈论婚嫁?
  一想起来,心里真是烦透了。
  门帘子撩起。
  老仆潘德进来回话说:“下人们都准备好了,说是要见夫人小姐最后一面才肯走……”
  听见这个话,潘夫人的眼泪,一霎间又涌了出来。
  “不见也罢……不见了……”
  无力地挥着手,她说:“银子都发下去了?”
  “都发了,二十两的,十五两的……还有十两的,按着小姐的吩咐,都发下去了。”
  “还有些客人先生呢?”
  “张管事正在开发……”
  “告诉张管事,”潘夫人转过脸看着女儿:“这件事你要自己去一趟,有几位先生都是你爹多年的老朋友了,要好好说,跪下来给他们磕头……”
  说着她的眼泪可又淌了下来,一面背过身子,用手绢擤着鼻涕。
  都只为潘侍郎生前重德、重仁义,发迹以来,门下“食客”、“门丁”不断,十几二十个那是常有的事,这些人身份复杂,良莠不齐,既为主人见重,养以衣食,其中少数还月有银俸,自不能以“下人”视之。
  潘夫人这才特别关照女儿,要她“跪下磕头”。
  这个人
  洁姑娘打西面院子回来,彩莲在后面跟着。
  主婢两个都像是有重重心事,见面告别,少不得又哭了一鼻子,眼睛都哭肿了。
  看似顺理成章的事情,办起来却也碍手碍脚。
  彩莲跟上来一步,尖声尖气地说:“您也太大方了,那个姓刘的,一看就是个老混混,五十两银子还嫌少!真不要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算了……”洁姑娘说:“他也算是个老人啦,一百两银子不算多。”
  彩莲撇了一下嘴:“老不害羞……您是不知道,他干的那些不要脸的事……还给他钱,不打他一顿板子就是好的了!”
  洁姑娘站住脚,看了她一眼,欲问又止。
  不问她也知道,大宅门儿里,人丁复杂,男男女女,上上下下,主人烦于公务,哪里能面面俱到?
  狠狠地向彩莲“盯”了一眼,恨她的饶舌,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人都打发走了,还提个什么劲儿?
  秋天的阳光,金子似的洒了一地。不经意的扫上一眼,也觉着“晃”眼难开。
  这个人倚门而坐,长长地伸着两条腿。
  都交了“寒露”,他仍然还是来时的那一身灰布直裰,黑黑的眉毛,过重地压着那双沉郁的眼睛,直鼻梁,方圆脸,衬着那么一身魁梧的骨头架子,“病大虫”似地“赖”
  在地上。
  这边还躺着条狗——大黄。
  不只一次地,他张开那只大手,顺着狗身上的毛。
  这条狗在潘府,是出了名的狠,出于西藏,人称“獒犬”,人见人怕,却偏偏对他服气,一人一狗,像是看对了眼儿,暇时相聚,嬉闹追逐,或是像眼前这般晒着太阳,相处极是和睦。
  也算是府上的“门客”吧!
  姓袁,袁菊辰。
  听说与潘侍郎沾着一房远亲,能写能画,尤其难能的是算得一手好算术,对什么“勾”、“股”、“弦”,别人视同“奇怪”得不得了的学问,他却最感兴趣。
  便是因为这样,潘侍郎视为奇才,就留他住了下来,有时候帮着算算账,处理一些文书,都很胜任,独自住在北面那个小跨院里,与人无争,也很少出去,唯一的好朋友,便只有这只大黄狗。
  由于这条狗过于厉害,倒像是成了他的保镖,丫环、婆子只要远远一看见它,无不“哇哇”怪叫,日久天长,这片小小院落,竟像是成了他的禁地,一干闲杂人等,如非有事相召,是万不会来的了。
  都已经走了过去,却似有所发现的忽然站住了脚步——洁姑娘十分好奇地扭过身来,向着洒满残阳的小小院落里走过去。
  透过那一扇爬满了芭蕉的月亮洞门,在长满荒草的青石小径间,她看见了那条几乎都已经忘了的黄狗——“大黄”。
  也看见了黄狗身前的两条长腿。
  “咦,那不是我们家的‘大黄’吗?”
  “谁说不是!”彩莲一时显得有些紧张的样子:“小姐,我们快过去吧,别惹它。”
  “怕什么?自己家里养的,也不会咬人。”
  说着,她就转过身子来:“那……又是谁?”
  “是袁先生。”
  “袁先生?”
  “就是会算算术的那个怪人。”
  这么一说,洁姑娘立刻明白了,眼睛顿时为之一亮。
  那是父亲生前时候,嘴里一直提到的一个人。不只一次地,听他老人家跟母亲提起,说是有个远方来此投奔的故人之子,姓袁,是个人才,会算算术、画房图,后面院子的那个八角凉亭就是他设计的,当时父亲很有意思要让自己去向他学算术,不知怎么回事,却只是说说而已。
  可是洁姑娘从那一天开始,却把这个人的名字记在心里了。
  “袁菊辰!”
  心里记着这个名字,一时之间,对方那个高颀、略似豪放不羁的身影,便浮现眼前。
  瞧过他总有十回八回了。
  每一回都是同样颜色的一件灰布直裰,头上的方巾,显示他是个典型的文人,可又怎么年纪轻轻的不急于功名上进,却懒居在这里!
  倒是这个人的一手好字,屡屡让父亲大生赞叹,喻为“可造之才”。
  “怎么会把这个人漏掉了?”
  洁姑娘心里这么想着,不知怎么回事,脸上竟为之“烧”了“盘儿”。
  “怎么说他是个怪人呢?”
  洁姑娘转向彩莲询问。
  “还不怪?”彩莲一皱双眉:“一个人谁也不理,一天到晚写些奇奇怪怪的字,晚上人家都睡了,他一个人常常坐在亭子里,对着天上的月亮星星看,像个傻子!”
  说着低头“哧”地笑了一声:“有一回,我听见他跟张管事说话,真好玩儿,您猜他说什么?”
  洁姑娘摇摇头,脸上亦不禁挂起了微笑。
  “他说呀,月亮什么时候‘亏”、太阳什么时候‘死’(应是“蚀”)……又什么月亮是个小球、太阳是个大球……哎叶,奇奇怪怪的,简直听也没听过,把个张管事听得一愣一愣的,直翻白眼儿……”一时忍不住咭咭咕咕地又笑了起来。
  洁姑娘也被逗笑了,笑意微启,即行收住,彩莲也自发觉,赶忙“绷”住——这可不是说笑的时候,要让夫人瞧见,少不了一顿好骂。
  洁姑娘略一思忖,点头道:“走,我们瞧瞧他去!”
  张前李后
  大黄狗“呼”地一下,扑到了跟前。
  彩莲吓得一声尖叫,躲在了洁姑娘身后。
  “袁先生,小姐看你来啦!快把狗看住……”
  倒是不必——狗是认得主人的。只是在洁姑娘身边“撤欢儿”,围着她团团打转。
  然后在袁先生轻轻的一声呼唤之下,乖乖地走向一旁,伏身不动,简直像一只小猫一样的温顺服帖。
  随后那个人颀长的身影,缓缓由地上站起来,略似有些意外的那种表情,向洁姑娘注视着。
  竟然连声招呼也不打。
  “袁先生……”洁姑娘轻轻地唤了一声,一时才警觉到下面无话可说。
  她奉母亲之命,原是向一些待要离开的故旧先生礼貌辞谢告别,该发的银子,显然都已发完,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疏忽”了眼前的这一位。
  这个人到底是该留下来,还是和其他人一样打发他走呢,张管事既没提起,母亲也没有交代,这一霎的面对,却又该如何处理才好。
  便只这么称呼了一声,一时无言以继,只是傻傻地向对方看着。
  姓“袁”的竟然也是好涵养,一句话也不说。
  彼此便只是默默无言地互相看着。
  对于已死的长者,他由衷地有一番哀悼,这一霎,在面对着死者身殁后唯一的爱女之时,岂能没有一些感触?
  只是嘴里的那根舌头,天生不会说些动听的话。特别是当着对方姑娘家,更不知如何表述才好。
  倒是彩莲机伶,一句话说出了关键所在:
  “小姐是问你,张管事可来过了?”
  “对了,”洁姑娘这才转过弯儿来:“张管事可来看过先生?”
  袁菊辰点点头说:“来过了。”
  那一双含蓄着深邃意志的眼睛,在洁姑娘脸上转了一转,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等护送夫人和姑娘到了山西,便自离开。”
  “噢?”洁姑娘有一丝意外的惊喜:“原来是这样……”
  一听说他要护送自己和母亲到山西,心里真有种说不出的喜悦,由不住再一次地向这个人“盯”了一眼。
  “谢谢你……”她说:“只是太麻烦你了。”
  “没有关系,”袁菊辰摇头道:“去山西,对我来说,其实是顺路,拐不了多大的弯儿。”
  说时微笑了一下,牙齿洁白整齐。
  随即向洁姑娘微微欠身为礼,便转过了身子。
  随即,在西面落日余辉的映视里,他颀长的身子,迈进了眼前那小小木屋,便不再出来。
  潘夫人微微一笑说:“我也把他给忘了,刚才张管事的来给我说过了,很好的一个小孩,写写算算都很能应付,有他跟着一路上也有个照应。好吧,难得他一片好心,你爹总算没有白疼了他……”
  洁姑娘见母亲答应,心里也很开心。
  也说不上什么原因,自从刚才匆匆一见之下,对方姓袁的那个颀长的身影,略有沉郁的脸上表情,在自己心里,竟深深留下了印象。
  “他跟咱们是亲戚?”
  洁姑娘仰着脸看着母亲,心里透着好奇。
  “哪是什么亲戚!”潘夫人说:“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像是他的爷爷跟你的爷爷是结拜兄弟,你父亲常说他爷爷是个很奇怪的人,有一身很好的武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没弄清楚。”
  洁姑娘点点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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