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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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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偶尔也到花园里来,在草坪上坐下来,默默注视着我然后问我:“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可说的。”
就这样,他又开始了对我的训导:
“生在咱们这样的小人家,什么事都要靠自己,没人伺侯,也没人教!”
“书是让人家读的,学校也是为人家盖的,咱们没份儿……”
他突然不作声了。长时间的沉默令人害怕。
秋天,姥爷把房子卖了。
卖房前的一个早晨,他阴沉地宣布:
“老婆子,我养活过你,可是现在养够了!你自己去挣饭去吧!”
姥姥不慌不忙地闻了闻鼻烟儿,说:
“好吧。”
姥爷租两间黑暗窄小的地下室。
姥姥把一只草鞋扔进了炉子里,她蹲下身去,开始呼唤家神:
“家神家神,你是一家之主,送给你一辆雪橇,请你坐上它,跟我们一起到新家去吧,保佑我们能找到新的幸福……”
姥爷看见了,大叫:
“你敢!异教徒,不准请他去……”
“做孽啊,小心天服应!”
姥姥也急了。
家里东西都卖给了收破烂儿的鞑靼人,他们拚命地讲着价钱,互相咒骂着。
姥姥看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都拉走吧,都拉走吧……”
花园也完了,我欲哭无泪。
我坐在搬家的车上,车晃得厉害,好像第一次看见她父亲、母亲和她儿子。
“天啊,你长这么高了!”
母亲用滚烫的手摸着我的腮帮子,她的肚子难看地挺着。
继父伸出手来,对我说:
“您这里空气很潮湿!”
他们俩都是都很疲惫,迫切地要躺下来睡觉。
大家默默地坐着,外面下着雨。姥爷喝了一口茶,说:
“这么说,都烧光了?”
“我们俩能逃出来已经是万幸了。”
“噢,噢水火无情嘛……”
母亲把头靠在姥姥身上,低低地说着什么。
“可是,”姥爷突然提高了嗓门,“我也听到了点风声,根本就没有闹过什么火灾,是你赌博输光了……”
一时间,又是死一般的寂静,滚茶的沸腾声和雨打窗户的声音显得特别大。
“爸爸……”母亲叫了一声。
“行啦,我给你说过,30岁的人嫁一个20岁的人,那是不行的!
“现在好啦,你看看怎么样””
他们都放开了嗓门,大吵了起来。继父声音最大、最可怕。我给吓坏了,赶紧跑出去。
以后有些事我记不太清了,不知怎么着,我们住进了索尔莫夫村的一所破房子里,我和姥姥住厨房,母亲和继父住在西间有临街的窗的房子里。
房子的对面就是黑洞洞的工厂大门,早晨随着狼嚎般的汽笛声,人们涌进去。
中午,大门洞开,黑水一样的工人们又被吐了出来,狂风把他们赶回各自的家中。
入夜,工厂的上空不时地升腾起狼烟似的火光,让人感到恐惧和厌恶。
天空永远是铅灰色的,单调的铅灰色还履盖了屋顶、街道和一个人目力所及的所有地方。
姥姥成了佣人,打水洗衣做饭,每天都累得要死要活的,不住地叹气。
有时候,忙完了一天的活儿,她穿上短棉袄,到城里去。
“看看老头子过得怎么样?”
“我也去!”
“冻死你!”
她自己要在雪地里跋涉7俄里。
母亲变得越来越丑,脸黄了,肚子大了,一条破围巾永远围在头上。
她常站在窗口发呆,好几个钟头一动不动。
“咱们干吗要住在这儿?”
我问。
“闭嘴!”
她跟我说话一向如此,很简练了,比如:
“去,给我拿来!”
她不让我上街,因为一上街就要打架,每次回来我都带着伤。打架成了我的唯一的娱乐。
这样的时候,母亲会用皮带抽我,可是每打我一次,我就会更经常地跑出去打架,一次她把我打急了,我说再打我就跑出去,冻死!”
她一愣,一把推开我,气喘嘘嘘地说:
“牲口!”
愤怒和怨恨占据我心中爱的位置,我有点歇斯底里了。
继父整天绷着脸,不搭理我们母子俩。他总是和母亲吵架,而且总是用那个让我厌恶之极的词——“您”
“都是因为您这混蛋的大肚子,弄得我不能邀请客人,您可真是头遇蠢的老水牛!”
我被怒火烧红了脸,猛地涤吊床上跳了起来,脑袋碰上了天花板,把自己的舌头咬破了。
黑暗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在母亲生孩子发前,他们把我送回了姥爷那儿。
“噢,小鬼间又回来了,看样子价钱这老不死的姥爷比你亲娘还亲呢!”
他尖声笑着。
很快,母亲姥姥就带着小孩子回来了。继父因为克扣工人被赶出了工厂,他又混上了车站售员的们子。
后来,母亲把我送进了学校。
上学时,我穿的是母亲的皮鞋,大衣是用姥姥的外套改做的,这引起了同学们嘲笑。
但是我和孩子们很快就融洽了,可是却无法让老师和神甫喜欢我。
都是老师是个秃子,鼻子里老是流血,棉花塞住鼻孔,他还不时地拔出来检查检查。
他有一对极令人生厌的灰眼睛,没事儿老盯着我,我不得不老是擦脸,好像他只注意我一个人:
“彼什柯夫,啊,你,你为什么老动!脚,从你鞋里又流出一片水来!”
我狠狠地报复了他一次:我把西瓜放在门上,他进来,一下子就扣到了秃头上。
我因此挨了顿好揍。
还有一次,我把鼻烟撒到他的抽屉里,他不停地打起喷嚏来。
他的女婿来代课。他是个军官,命令大家齐唱“上帝,保佑沙皇!”“噢,自由啊自由!”
如果谁唱得不对,他就用尺子敲脑袋瓜儿,敲得很响,并不疼,却忍不住地让人笑。
神甫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没有《新旧约使徒传》还因为我常学他的口头语儿。
“彼什柯夫,把书带来了吗?是不是?”
“没有。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
“没有,是不是”?
“好了,回去吧!是不是?我可不愿意教你这样的学生,是不是?”
我漫无目的进走到村子里东张古望地玩到放学为止。
就这样,尽管我的学习成绩还可以,可是还通知我,让我退学。
我可泄了气了,地场灾难就要来临了,因为母亲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总打我。
可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个救星,他就是驼背的赫里山夫主教。
他在桌子后面坐下,说:
“孩子们,咱们谈谈吧!”
教室里立刻充满了温暖愉快的气氛。
叫了几个人之后,他叫到了我。
“小朋友,你多大了?
长得这么高!你在下雨天也不打伞吗?”
他一只手摸着稀疏的胡子,用慈善的目光看着我,又说:
“好吧,你给我讲讲《圣经》中你所喜欢的故事,好吗?”
“我没书,没学过《圣经》。”
“那可不行啊,《圣经》是非学不可的!!你听说过里面的故事吗?圣歌也会唱?
太好了!还会念祷词?啊,《使徒传》也会?你知道的事情很多吗!”
我们的神甫赶来了,他要介绍一下我,主都生扬手,说:
“好好,你给我讲讲敬神的阿列克基……”
我忘了某一句诗,稍一停顿,他立刻打断了我:
“啊,你还会什么?会讲大卫王的故事吗?我很想听一听!”
我看出他不是虚应故事,他确实在听。认真地听。
“你学过圣歌?谁教的?慈爱的外祖父?啊,凶狠的?真的?你很淘气,是吧?”
我犹豫了一下,问答:
“是。”
那你为什么淘气呢?”
“上学很无聊。”
“什么?无聊!不对吧,如果你觉得无聊,你的学习成绩就不会这么好了。
这说明还有别的原因。”
他从怀里一本小书,在上面题了字,说:
“小朋友,彼什柯夫·阿列克塞,你要学会忍耐,不能太淘气!
“有那么一点点淘气是可以的,可太淘气了别人就会生气的。
“对吗?小朋友?”
“对。”
大家一齐回答。
“你们不是很淘气,是吧?”
“不,很淘气,很淘气!”
大家一边笑,一边回答。
主教往椅子上一靠:
“真是奇怪,我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很淘气,也是个淘气鬼!
“这是怎么回事呢?小朋友们。”
大家都笑了,神甫也笑了。
他和大家融成了一片,快乐的空气越来越浓厚。
最后,他站了起来:
“好了,淘气鬼们,我该走了!”
他画了个十字,祝福道: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祝你们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再见!”
大家纷纷叫道:
“再见,大主教,一定再来啊!”
他点了点头:
“一定,我给你们带书来。”
他又转过身去对老师说:
“让他们回家吧!”
他拉着我的手,悄悄地说:
“啊,你得学会克制自己,是吧?我心里知道你为什么淘气!
“好了,再见,小朋友!”
我心里异常激动,久久不能平静。老师让别人都走了,只把我一个留了下来。
我很注意地听他讲话,我发现他是那么和蔼:
“以后你可以上我的课了,是不是?不过,别淘气了,老实坐着,是不是?”
这样,我在学校算是搞好了关系。可在家里却闹了一声事儿:我偷了母亲一个卢布。
一个蟓上,他们都出去了,留下我看孩子。我随意地翻看着继父的一本书,猛然发现里面夹着两张钞票,一张是10卢布的,一张是一卢布的。
我脑子里一亮,一个卢布可以买《新旧约全布》,还可以买一本讲鲁滨逊的书。
这本书我是在学校里知道的,一次,我给同学们讲童话,一个同学说:
“还讲什么童话呢,狗屁,鲁滨逊的故事那才叫棒呢!”
后来我发现,有好几个人都读过鲁滨逊的故事。我也得读,到时候也能说他们“狗屁!”
第二天我上学的时候,带着一本《新旧约全书》和两本儿破烂的安徒生童话,3斤面包和一斤灌肠。
鲁滨逊在一个小铺里,是一本黄皮儿的小书,上面画着一个戴皮帽子,披着兽皮的大胡子,这多少让我觉着有点不大愉快。相反,童话书就是再破烂,也比它可爱。
中午,我与同学们分吃了面包和灌肠,开始说一个特别吸引人的童话《夜莺》。
“在遥远的中国,所有人都是中国人,连皇帝也是中国人。”
这句话让我们惊奇、欢喜、大家迫不及待地读了下去。
在学校没把《夜莺》读完,天太晚了,大家四散回家。
母亲正在炉台边上做饭,她看了看我,压低了嗓子问:
“你拿了一个卢布?”
“对,我买了书。这不……”
没容我说完,她就劈头盖脸地打了我一顿,还没收了我的书,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再也没找到,这比打我更让我难受。
好几天没去上学,再到学校时,很多人都喊我“小偷!”
这是继父传给他的同事,他同事的孩子又传到学校的。
其实,我一点也没隐瞒什么,我给人家解释,人家不听。
我对母亲讲,我再也不去上学了。
她无神地看着窗外,喂着小弟弟萨沙:
“你胡说,别人怎么知道你拿了一个卢布?”
“你去问问啊!”
“那一定是你自己乱说的!”
我说出了那个传话的学生的名字。
她哭了,可怜地哭了。
我回到厨房里,听着母亲的啜泣声:
“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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