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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呓语-尤凤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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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头领们猜拳行令,精明的夫君各方面都胜别人一筹,将众头领赢得人仰马翻,她
看见夫君那得意扬扬的面庞透出异样的英俊……
后来她就醒了,翻身坐起。二爷尚未回帐,议事厅那边也不再有酒宴之声,山
寨的夜晚陷入惯常的寂静。这寂静又使她再次感到困顿,可她尽量克制,使自己免
于入睡,她想等二爷回来。她有话要说,至于究竟要说些什么,她倒不十分清楚。
如果此时她神志清醒,不被困倦所扰,或许她能将自己的心思理出个头绪,她
欲向二爷诉说的又恰是难以诉说的心中情愫。自二爷不屈不挠费三夜口舌最终将她
占有,尔后又与二爷一起度过数十个难以言说的夜晚,她觉得自己来到天地之尽
头,无法返回了。二爷犹如一头无可抵挡的拉车公牛,拉着她向前疾速飞奔,使她
受尽颠簸又享尽快乐。但这快乐又只是一层薄薄的窗纸,有火光照耀便灿烂明亮,
一旦移走火光,一切又恢复往常,苍白无光。这火光便是她与二爷的交欢。然而这
次省亲归来,她有了另一种感觉,那火光已不仅伴随交欢之刻出现,而是无时无刻
都在她眼前照耀,这是她的内心之火。
这内心之火究竟是何时燃起?她说不清。她只知道当他俩双双站在爹妈面前,
当他们双双行过跪拜之礼,在那一刻她才在心中接受了她的新夫君。她“归位”于
二爷新夫人的角色中。家居的二日,她感到十分的快活,她带领夫君观瞻自己的故
里,在村外的河边,在山上的松林,她跑前跑后,指指点点,诉说个不休。
有一桩事她现在想起还不由脸红心跳。那日傍晚她与夫君走进一座茂密的树
林,四周静悄悄的,夕阳透过树梢照着地上厚厚的落叶,落叶五光十色,美丽至
极。她欢快地在上面踏着脚,说道这多像铺了花被褥的大床呵!夫君笑笑,附和道
这确是一张大床呢。随之便将她揽在怀里,在她的额上、眼上、唇上亲个不停。接
着又将她托起稳稳放在松软的“大床”上。那时她一下子明白他要做啥子孽了,羞
窘至极。她拼命地护卫着自己,口中“不不”地唤个不停.二爷只是笑,任她在落
叶上兽样地翻动,直到她累得动弹不了,方动手给她解衣宽带,嘴里轻轻呼唤:
“老婆,你是我老婆,知道么,你是我老婆……”奇异地也就在这一刻,她身体中
有了自己的欲求,她完全放弃了反抗,热烈地附就,任夫君为所欲为。那是怎样的
时刻呵,他们就像两只不知羞耻的野兽,在天地间翻滚、扭动、撕咬,这一天地之
合使她感到一种透澈心身的快乐,整个身体被这快乐托起,飘浮在半空……
这内心之火也许正是产生于那一刻。
拿下了二爷,七爷的心方落进肚里,想想着实有些后怕。至此大事已成,他才
蓦然明白自己是何等对二爷充满仇恨,这仇恨也许早就埋在心底,只是缘于二爷的
威慑,自己不敢正视罢了。现在取代二爷做了一山之王,本性恣意,伪去真存,原
先心中那些隐秘之念便无所顾及地浮现。七爷不免有些疑惑,说来二爷待他不薄,
让他坐山寨第二把交椅,一人之下众人之上,金银财物也尽其所求,也算得有头有
脸富贵尽享了,可又怎的无端对二爷仇恨至深?想来想去,最后只归结到一点,就
是二爷好色的德行为自己所不齿。
二爷平日所作所为,九长一短,这一短便是他的好色无度。他恨不能将世上所
有的女人占全。而经自己手送他消受的女人便是无计其数。他一边迎合着二爷的喜
好,一边就积下了怨恨。说起来七爷在这方面却是检点的。岂止检点?而是极其清
白。已三十有二,尚未沾过女人身上的一根须毛,仍是童子身。这在山寨诸头领中
是独一无二的,他引以为荣,觉得唯自己才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七爷的严以守身
出自师承,他少年丧父,家境贫寒,只读了两年私塾便辍学。母亲见他体格浑实,
情性粗鲁,平日里又喜欢弄枪舞棒,便为他想出一条出路,送他到村外一座寺庙里
跟一个武和尚学习武艺,那武和尚教授的是童子功。以武艺的招式而论,这童子功
与其它武功也没有多少不同,而唯有一点,修炼童子功必须远避女色,永守童贞,
以使元精不泄。倘若心性不坚,破了童身,将前功尽弃。和尚练童子功,无妨无
碍,相辅相成,而一般人就不那么容易了.青壮之躯,有几人能按捺住心中的欲
火?他跟师傅修炼了八载,学得一身功夫。然后开始闯荡江湖。说来也奇,师傅教
导的许多为武之道比如不以艺欺良、不滥杀无辜,他都无意遵守,而唯独不近女色
这条却牢记在心,恪守不懈。这就与二爷好色的德性黑白分明,就像回子不喜见别
人大吃猪肉,他对二爷的愤恨亦在情理之中了。
七爷没立即将二爷杀了。杀人须先行审问,开列罪状,叫人死个明白,这是黑
道处置自家弟兄的规矩。可这就给七爷出了个难题。审讯自不能不叫二爷说话,他
一开口就让人难以对付。刚才宴会之初他的舌尖三转两转,就差些将他和众弟兄转
得头晕目眩,险些一败涂地。七爷担心审讯会招致不测,他苦思冥想了好久,方想
出个对策。
审讯在夜宴之后进行。筵席撒去,议事厅又变成惯常模样,阴森而空荡。七爷
坐在中间那把交椅上,其余头领也依次而坐。苦只苦了二爷,从关押处带来,便站
在大厅中间,等候发落。往日他审人的地方,今夜却由别人审问自己,此一时彼一
时也。
七爷抖抖精神,厉声问道:“二爷(他自己也不晓得怎仍以二爷相称),你可
知罪?”
二爷没有立即回话,顿顿,向七笑一笑,道:“不知,正等着七爷开列。”
七爷道:“那好,听我数列你的罪状。其一,自古而今,历来是文人治国,武
人占山,你一介公子哥儿,吊么武艺不会,只凭一副唇舌,花言巧语,满嘴喷粪,
将整个山寨弄得臭气熏天。而你久占寨主之位,又不思谦让贤良,此罪不浅;再
者,你身为一山之王,本该励精图治,修身养性,以德服人,而你却只知吃喝玩
乐,糟践民间良女,使老者失女,青壮失妻,害得山下百姓妻离子散,此罪不浅;
其三,你身为一山之王,只顾自己,不管弟兄,每次劫来女子,你相得中便留,相
不中送走。七爷我自幼练的是童子功,视女色为粪土,可众弟兄并没这番修炼,皆
凡俗之躯,久居深山,干柴烈火,而你视而不顾,有了女人自己享乐,众弟兄连边
也沾不上,此罪亦不浅。总而言之,你所犯罪行累累,非我之口舌所能列数完全。
今日我等以山寨前途为重,将你拿下,也算是为山寨除害,为民伸冤,看你有何可
说?
二爷听毕,道:“七爷此言差矣,且听我细细道来
七爷打断道:“想必你又要没完没了地罗嗦,这些个年月,弟兄们已听够了你
的罗嗦。那时节你为王居大,放个屁弟兄们也得好好听着,还不敢说个臭字。而
今,你个有罪之人,谁有耐心听你那套废话!”
二爷道:“听七爷的意思是不准我开口了。”
七爷道:“那倒也不是,有话就说,但不可超过三句。”
二爷一笑,道:“既然七爷已听够了我的罗嗦,三句话也多了,我只说一
句。”
七爷一怔,有些不摸头脑:“当真只说一句?”
二爷点点头。
七爷道:“行,我倒要听听你这句话又怎能说得地动山摇,能救下你的性
命。”
二爷道:“我倒不想救自己性命,既然七爷杀心、已起,别说一句,即使万句
也全无作用。”
七爷道:“不为救命,那你究竟要说个什么?”
二爷道:“七爷,你我弟兄一场,终归有些情份,我死之后,只为我做一桩
事。”
七爷道:“说。”
二爷道:“送新夫人归乡。”
七爷听罢一声长叹:“好个死不改悔的色魔,死到临头心里装的还是女人。”
二爷道:“那女人可怜。”
七爷哼一声道:“你霸占女人何止百千,为何只知这女人可怜?”
二爷神色黯然,道:“七爷一向洁身自好,自不谙男女之道,我即使说尽其中
之缘由怕也难晓究竟。不如不说,一来省惹众弟兄心烦,二来我也少费些唇舌。我
这人一生话确实说得太多,至今已说到了尽处。”
七爷一时无语。
这时三爷于座上开言道:“七爷,叫他说,看他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叫他
说!”
其他头领亦附和:“七爷,叫他说,叫他说。”
七爷道:“既然众弟兄想听,你说是了。只是不得蛊惑。”
二爷道:“不知七爷指向,何为蛊惑?何不为蛊惑?”
七爷道:“今只许说女人,不许说及其它。”
二爷道:“世界磅礴,大者山岳河流,小者沙砾尘粉,灵者为人,愚者为兽,
大千之内,各当其位,各显神通……”
七爷不耐烦,打断道:“又在咬文嚼字,卖弄口舌,叫你只说女人你就只说女
人,不许东扯西拉。”
二爷道:“说女人总不能一张口就脱下她们的衣裙,叫人一眼看个细致,乳有
多高,臀有多大,脚有多小,嘴唇怎样,大腿怎样,私处怎样……况且我已是要死
之人,不想嘴臭,伤天害理,弄得来世不得好报。”
七爷忿忿道:“总是你有道理,哪个让你脱下女人的衣裙,那般我拔腿就跑,
省得反胃。你只说糟践那么多女人,为何只新夫人一个可怜。”
二爷道:“七爷说我糟践女人此言差矣。二爷我一向光明磊落,仁慈为怀,从
不强迫女人行事,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何有糟践一说?再者七爷有所不知,上
天初造人类,便分男女二界,男为女生,女为男存,缺一不可。可见男女之事,并
非丑陋邪恶,并非鼠窃狗偷,而是上应天意,下顺人心。男欢女爱乃人生之极乐极
美极善之事,只因七爷无入其境,便不解其味。七爷若是不信,可向众弟兄探个是
非。”
不待七爷说话,五爷插言道:“七爷,算他说个实在,叫他快往下说。”
七爷道:“说”。
二爷道:“说到女人,不免又要岔出些枝蔓,还望七爷拿出些耐心。不知七爷
可会写个“女”字?圣人造字,其妙无穷,造“女”字为洞穴之状,潭渊之态,像
形为女人之私。这一字便为女族之界,小自囡妮,老至妪婆,尽其包容。然世间万
物万象,虽同族同类,亦有千差万别,不可同日而语。同为禽兽,上者龙凤,下者
猪狗,清浊分明:同为人者,上有人杰,下有败类,贵贱迥异;女人亦如此,以相
貌论有姣美丑陋分,以心性论有高贵粗俗别,然世事多有蹉砣,难尽如人意,有仙
娥之态而伴之蛇蝎肚肠,妲己可证;有丑恶之貌者又赋之高洁之心性,宛其可证。
优劣相交,良莠不齐,此便为大众。而集形美心怡为,身者为女中尤物,芸芸众
生,尤物难求。想我二爷风流一世,历女无数,可视尤物者寥若晨星,归结起来多
不过二人,一为小夫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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