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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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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冷笑:“说得真对,在摄政王眼中,一个小宫女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萧逸摇头:“皇上,今日既说破了,我也和你明说。 我这一生杀人无数,该杀的、不该杀的,手中沾的血已经不怕再多,威逼利诱的事,我不是没做过,迫人为我而死的事,只要必要,我也不会犹豫。
小绢的事,今日既到了这个地步,若我真有失仁背义的地方,承认了也无妨,可偏偏她的事,天地之间,没有人有资格责怪我。”
“萧逸,你不必强词夺理,一个活生生的性命因为你的计划而死,我不信她完全心甘情愿,无怨无尤。”容若激愤之色,溢于言表。
“小绢正是心甘情愿、无怨无尤,而且,我若没有猜错,她至死,都是感激我的。”萧逸冷冷地笑,就连眼睛里也满是冰冷的笑意。
“皇上,你可能还没看小绢的卷宗吧?小绢原名郑素秋,是江中太守郑昭的女儿,自小熟读诗文,孝义无双,是名扬于外的才女、孝女。江中闹蝗灾,郑昭上报灾情。可是,同样闹灾的四方邻郡官员,怕吏部考查,有损政绩,全都隐灾不报,只有他一人上报的灾情,朝中无人相信,不肯理会。江中百姓民不聊生,郑昭无奈,开官仓救济百姓。私分皇粮,其罪滔天,郑昭被斩,夫人发配到边关给披甲人为奴,独子发配北方苦寒之地,女儿因才名而被选入宫。
我回京掌管朝政后,偶尔清翻旧案,发现此事,觉得古怪,便派人彻查,然后为郑昭平冤昭雪,令人赦回他的夫人和儿子,又入宫告诉小绢。小绢感我恩义,不肯从赦出宫,要在宫中为我出力。后听说我为萧性德之事烦忧,有人出下毒之策,又恐被追查,小绢挺身而出,愿担巨任,一死相报。从头到尾,我没要求她做任何事,我只是没有拒绝她自己愿意做的事而已。”
容若不甘心地张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无论萧逸为郑昭平反是不是出于私心,他还了一个好官以公道,并救回了人家受苦的夫人和儿子。小绢是个孝女,这样天高地厚的恩德,岂能不报。纵然萧逸派人赦小绢出宫,根本是假惺惺用恩情困住她,也没有人可以怪萧逸。
若有选择,小绢就是粉身碎骨,还要求萧逸平反的,何况萧逸主动去做。更何况他从头到尾,不会说一句逼迫的话,一个诱导的词,更不会有任何胁恩以报的表示。一切一切,全出于小绢自愿,无论这样的自愿是不是萧逸暗中引导的,萧逸自己已经立于无可指责的地步。
能怪他什么?怪他不该为郑昭平反,不该救回郑夫人和郑公子,不该亲自去告诉小绢喜讯,不该在小绢流着眼泪的苦求表白下,一个不忍,就给了她一个回报恩情的机会。
而且,小绢若真是个读书知礼、懂天下事,又受父亲影响而心怀百姓祸福的才女,她更会选择去推倒一个昏君,而让贤明的摄政王登上皇位的事来做,哪怕为此去死,心中也必无悔无恨,甚至到死都感激萧逸。
容若忆起小绢临死时的从容镇定,自知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中一阵郁闷。
萧逸这件事做得太妙了,妙到,小绢至死仍感激他,而容若也没有证据来指责萧逸一开始就存了利用之心。
这种事他心中觉得不好,却不能说萧逸完全不对,他自知自己绝对不会做,却又找不出理由来指责萧逸。他心中的郁闷愤恨越来越深,却又深深明白自己的想法,自己对生命的看法,自己对是与非、对与错的执念,永远无法和萧逸,或是这个时代中任何人真正沟通。
这样深深的无力感,让他痛苦得想要抱头大叫。愤怒的火焰却又找不到宣泄的理由,只得在自己的胸膛里燃烧,让他难受得想要吐血。
而本来难得一次展露出来的帝王之威,也在这样的挫折下,消失殆尽。
第一部 楚京风云 第三集 风雨欲来 第五章 母子隔心
容若怒极愤极,偏又发作不得,心情异常沮丧,但怎么也不甘心。
恨得极了,只好把手掌重重拍在案上,信手拿起一本不知是什么的书,想要扔出去发泄一下火气,却在身边楚韵如一声低低的惊呼中,又把书给放下了。
他再气晕了头,还不至于不知道,宫墙外头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懒得去考虑是那些笨蛋侍卫们藏身技巧太差,还是萧逸有意让他们露出形行来示威。可是,这一本书真砸出去,也不管砸的是不是萧逸,都极有可能弄出一场刀光血影,把皇太后和萧逸努力维持的这个局面莫名其妙地打破,弄得双方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容若暗中咬牙,把书又重新摔回了桌上。
萧逸既真的撕破了脸,也就不再同他虚套客气,淡淡道:“皇上若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就要告退了。”口气里虽然还守着君臣之仪,声音中却全无谦卑之意。
容若长长叹息,望着萧逸,一字字道:“七皇叔,我知道你在争什么。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并不记恨你,也并不想杀死你。在私,我自问不是帝王之才,我也没有能力、没有精神、没有心情去处理那些国事;在公,当今天下,诸强争雄,有你在一日,才有大楚国的安定一日。大楚国若没有你这擎天之柱,只怕奇祸立至,我更不能因私利而害你。我希望我们可以有以诚相待的一日,我希望我们可以君臣不疑,我可以放心过我的清闲日子,你可以放手成你的英雄之志,母后也可以不必再为你我伤心。七皇叔,请你相信我好不好?请你不要再做那些会伤害我、伤害母后、伤害其他人,也伤害你自己的事,好吗?”
许多话,他其实很早就想说,但是又自知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只得一直闷在心中,但这次被小绢的事刺激,终是不得不说,他无论如何不想再看到第二、第三个小绢,不想让更多的人,因为这场他根本没兴趣介入的权力纷争而无辜惨死。他的声音开始还徐缓,但渐渐激动,眼神诚恳,明知希望不大,却还是渴盼地望着萧逸。
萧逸闻言微笑:“皇上言重了,皇上的话,为臣子的岂能不信。”
他口里说的是信,语气里、神态中,却实实在在一点相信的意思都没有。
容若早知他不会信,可是他不反驳、不嘲讽,却只淡淡回他一句其实根本不信的相信、恨得容若牙痒痒,忍不住愤然说:“七皇叔你既然不信,外边又已布满了侍卫,怎么不乾脆叫他们进来把我杀了,从此你什么烦恼都没有。”
“皇上越来越爱开玩笑了。论公,你我是君臣之份;论私,是叔侄之谊,萧逸又怎会做这样不忠不义、遗臭万年的事。”萧逸笑得云淡风轻,彷佛只是回应他一个玩笑,又道:“侍卫们保卫皇宫,自有重责,到处巡守一下而已,既是皇上不喜欢他们在外头,臣出去训斥他们一番就是了。”
他一边说,一边举步往外走。
容若眼看着他人已到了殿外,心中愤闷难忍,忍不住叫了一声: “七叔。”
从摄政王,到萧逸,到七皇叔,再到七叔,短短的时间里,他对萧逸的称呼已经变了多次,正如他不断变化的心理,和不断加重的无奈。
萧逸在殿门处停步,这一次,他连头都没有回:“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容若声音苦涩:“七叔,我们是至亲骨肉,这样狠下心肠,你真的会快活吗?”
萧逸负手,抬头,举目望天。
殿门之外,阳光洒了他一身,可就连阳光照到他身上,竟也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
“骨肉至亲,至亲骨肉。我何尝不想叔侄情重、和乐融融,奈何你我身在皇家,这骨肉之情,我顾不得,也不敢顾。”
萧逸没有回头,容若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他这一句话,并不冷酷森寒,仍旧一片淡漠,却又比无数声叹息,更让人觉得怅然伤怀。
容若怔怔看着萧逸立在殿外阳光下的身影,他四周有许多的太监、宫女,还有他自己的心腹、随从,可感觉上,却觉得他的背影孤孤寂寂,似是独自一人,在这空旷天地间,孤单地站了千年,站了万载,并还要一直这样寂寞地站下去,承受起整个苍天的重量。
容若心中一阵惆怅,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长街之上,拉着他嘻笑胡闹,做尽小孩儿姿态,虽说都有些演戏的成份在内,但说笑之间,终是有些骨肉亲情的。才不过隔了十几天,事情就演变成这样,当日共马而行的叔侄,如今已是针锋相对的仇敌。只是,自己伤心,他似乎也并不快乐。
忽然间又想到了自己,这样一个天真而带着不悔意念的自己,身在这个皇权纷争的世界里,根本无人了解、无人明白,不也与他同样孤独吗?心中的惆怅变做惨然,他黯然说:“你去吧!”
萧逸仍不回头,只施施然步下台阶,在两名随从护卫下,从一众宦官高手之中穿过,形若无事,直出宫门。
宫殿外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似乎有无数的人在迅速散去,声势又如此明显,可见根本无人想要掩饰。
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全像是刚从河里捞起来似的,全身都被汗湿透了。
楚韵如刚才一直坚持着,直到此时身心松懈下来,脸色反而更加苍白,站立不住,身子有些摇晃,忙坐了下来。
容若看她形容楚楚,心头也是大感歉意。
本来,萧逸的野心虽然大家都知道,不过还基本守着一层君臣礼仪。
皇帝的人,皇太后的人,摄政王的人,好歹也都陪着笑脸互唱着谁都明白的戏,大家一块做表面文章。
如今,却被他一个失控,让许多本来还可以掩饰下去的事,一下子挑明了。分明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为了一个错误的理由,挑起一场错误的争斗,并把一切弄得非常糟。
他忙走到楚韵如身边,伸手轻抚在她肩头:“对不起,韵如,是我太任性,害你受惊了。”
楚韵如余惊犹在地笑一笑,柔声说:“皇上无需自责,其实这种事,大家心中何尝不明白,先揭开、晚揭破都是一样。皇上还请放心,摄政王虽拥大权,倒也未必敢真的用武力逼慑君王。朝中清议,还是有铁骨的臣子,史笔如椽,摄政王爱名,也会虑及,再加上楚家的势力亦不可小看,此时纵然闹翻,皇上也还是皇上。”
容若见她受了这么大的惊,还温柔宽慰自己,心中更是难过,明明是想保护身边每一个人,让他们所有人快乐,可是,他付出了这么多真心,好像却还只是在不断地连累人,反让人凭添烦恼忧愁。
他轻叹着低声问:“韵如,刚才我对萧逸说的话,你信吗?”
“哪些话?”
“我无心皇权,愿放手于他,只求从此叔侄一心,不要再有这些阴谋诡计、暗算陷害。”
楚韵如婉然一笑:“皇上的苦心,臣妾明白,只是摄政王城府极深,这样说话,他绝不会相信,倒不如以后做出好逸游乐的样子,绝不议论国政,慢慢松懈他的心思。”
容若无语,他连叹息都叹息不出了,放在楚韵如肩上的手,连指尖都冰凉一片。他自问语出至诚,实在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人看了,那又怎么样呢!连楚韵如都不相信他真的不把皇权放在眼中,还能指望萧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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