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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第一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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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得想个办法澄清误会才好。我可不想成为破坏他与公主幸福的第三者……虽然这个第三者确
实存在,而对于他们是否有幸福,我也实在怀疑得很。
我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话,又在他冰冷的注视下咽了回去。
现在可不是解释的好时候——我身份未明,来历不清,又与公主关系暧昧,只怕我无论说些什么
他都不会相信,只能是越描越黑了。
拓拔弘站起身,缓缓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北方人果然身材高大,我的个子也算
是高的了,可是与他站到一处,还是显得略矮了少许。他背着光,面部表情隐藏在烛火的阴影中
,看不清是否怒火高涨。但身体语言却流露出鲜明的霸气与压迫感,不给人留下半分退避的空间
和余地。
我当然无意逃避退让,可是也不想与他这样僵持下去……唔,老实说,在这种不平等的情势下与
他对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他突然伸手钳住我的下颚,迫使我微微仰起脸,任他赏鉴般细细打量。
我咬牙。他这是什么动作!仗势欺人也不能这样啊。这种侮慢轻薄的姿势一向是无行浪子调戏良
家妇女惯用的专利,想我乃堂堂的须眉男子,怎能够容忍他用在我身上?
我握紧拳,考虑着要不要给他的脸上来上一下。
拓拔弘察觉到我的心思,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捏得我颚骨几欲碎裂。剧烈的疼痛令我不禁皱了
皱眉,却忍耐着没有立即还手。
我很清醒,以我现在的功力而言,贸然动手只能是自取其辱罢了。
拓拔弘眉毛一挑,似乎满意地沉沉一笑。
“百无一用是书生。就凭你学的那几招三脚猫功夫,趁乱偷袭韩青那样的毛头小子还可能管用,
用在我身上就差太远了。”
看来不管我说什么,他已经认定我就是白天逸了。好吧,白天逸就白天逸,虽然身份有点尴尬,
可总比让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还要强一点。
我认命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想,我一直不想以敌人的身份落到他手上,如今总算是达到目
的了。只可惜现在这身份也没什么好,情敌……看他的脾气,说不定遭遇会更悲惨!
扰攘了一轮,行刺公主的事被无声无息地压了下来,不了了之。
听说韩青对所有的指控矢口否认,坚持说自己对谷中的炸药全不知情,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莫名
其妙地挟持他。无凭无据,硬要他承认这项罪名显然不易。再加上韩青的姑姑是北燕王拓拔光最
最宠爱的妃子,韩家世代皇亲,满朝权贵,靠山硬得稳如磐石。别说罪名难以坐实,就算真的是
事实俱在,罪证确凿,杀一个别国远嫁的小小公主,只要手脚干净些,别惹出两国之间的流血争
端,北燕王也未必会拿他怎么样。
遇到这种事,也只能庆幸我们的命大了。
清宁公主倒知道感恩图报,出尽了全力来护着我,坚称我是她随嫁的下人,没容许别人找我的麻
烦。只是这样一来,拓拔弘只怕要更加认定我就是白天逸了。他眼光锐利,一眼便看出我脚步虚
浮,身无内力,认定我没学过什么高明的武功。偷袭韩青那一下多半是侥幸得手,不足外道。
我自然乐得他这样想。
在拓拔弘的示意下,我被安排在信王府的内院,成了他的近身随从。
没人给我分派工作,我唯一的工作就是侍候他。而他是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天天不是上朝就是
练兵议事,在府里的时间并不多,所以,跟在船上时一样,我的日子还是很清闲。
这里的环境还不错,清幽雅静,伙食好象也精致得很。内院的几个小丫鬟更是善解人意,对我这
个新来的外人照顾有加,经常跑来嘘寒问暖,说说笑笑,日子倒也殊不寂寞。
知足常乐,反正以我现在的状况,就是想逃也逃不掉,我也就高高兴兴地住了下来。
第四章
婚礼顺利地如期举行。毕竟是北燕皇长子与东齐公主的隆重婚礼,场面热闹得花团锦簇,仪式摆
得十分盛大,轰动京城,万民争看,规格在我见过的婚礼中也算是很高的了。
我没机会再见到清宁公主。不知道是否拓拔弘醋劲发作,婚礼的当天我被关在内院的书房里抄写
礼单和贺客的名帖,埋在一大堆洒金飞碧的大红帖子里抄得头脑发昏,连喜筵撤下时赏给下人的
喜果都没赶上。
如果这也是拓拔弘刺激情敌的手段之一,那他也未免太刻薄了。情人别嫁,自己连最后一面都见
不到,还得替一对新人抄写礼单,触景伤情,真教人情何以堪啊。
还好我不是白天逸,所以除了觉得累,倒也没什么别的感觉。
不知道管家是不是把所有的礼单和名帖都交给我一个人抄写,总之,我从清晨抄到中午,又从中
午抄到晚上,足足忙了一天,桌上堆着的大红帖子有增无减,节节增高,看起来抄到天亮也抄不
完了。
就算拓拔弘是北燕的皇长子吧,这道贺送礼的人是不是也太多了一点点?
开始我还兴致很高地用卫夫人簪花小楷仔仔细细地认真抄写,顺便磨练一下自己的耐性。后来越
抄帖子越多,不胜其烦,便改用王羲之兰亭集序的行书。谁知道腕不停挥地抄到下午,连手腕都
累得酸痛不堪了,帖子却渐渐堆成了小山,并还有不断增加之势。我一怒之下,索性用怀素和尚
的自言帖狂草信笔挥洒,礼簿上满纸龙蛇飞舞,笔意纵横,至于别人能认出多少,我也懒得去管
它了。
我正在笔不加点地抄得用功,屋门吱一声被人推开了。
“还有帖子?”我头也不抬的说,“吴管家,你能不能索性一次全送过来?这么一趟趟地跑,你
不累我都替你累。”
没人答话。身后传来沉沉的笑声。我警觉地回头,拓拔弘一身大红衣饰,正站在我背后一尺之外
。
“是你?”大婚盛筵,宾客如云,他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
也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被衣服映的,拓拔弘脸色略显微红,眼里的光芒倒十分清醒,依然深黑黝
暗,看不见底。
“你倒抄得很高兴吗。”他走到桌前翻看我一天的劳动成果,“不愧是东齐第一才子,连抄个礼
单都笔体丰富,变化无穷,而且还尽得个中三味,比寻常人照帖临摹还要传神得多。”
我微笑,“不敢当。多承谬赞,惭愧惭愧。”
“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当然。”都说了我不是白天逸吗!又不是我心爱的女人要嫁人,我伤心什么?
拓拔弘的目光倏然一冷。
“好一个负心薄幸的轻浮浪子!枉自她对你挺身相护,还夜夜为你偷声饮泣到天明。你却在内院
拈花惹草,勾三搭四,多半已忘掉她这个人了吧!”
嗳?我一愕,接着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怎么他竟是替清宁公主抱不平来了?可是为什么说我拈
花惹草……呃,想起那几名热情可爱千伶百俐的小丫鬟,我不禁尴尬地一笑。
“这个……好象有点误会……”
再不向他解释清楚,我洁身自爱的清白名声就要不保了。
“什么误会?是你根本就不爱她,还是她没有爱过你?见异思迁,始乱终弃,真是个儇薄无行的
花花公子!你就那么见不得女人?只不过几个小丫头,就让你高兴得乐不思蜀了?”
乐不思蜀?在拓拔弘词锋凌厉的指责中,这个无心而发的词语却如针一样刺痛了我。乐不思蜀,
乐不思蜀……我的目光一黯,手中的笔也不知不觉地落到了地上。可不是吗,我现在的处境、身
份、地位、甚至所作所为,与蜀后主刘禅又有什么分别?
可是我又能怎么样?我的国家并没有灭亡,而是在另一个人的手中被治理得更加繁荣兴盛,我就
在一边眼看着它一天天地变得兵强马壮,国泰民安。难道一定要回去争个你死我活,不管它血流
成河,生灵涂炭,也要把属于我的东西硬生生地抢回来吗?
何苦?何必?
我垂下头,幽然一叹,一时间心绪纷乱,意兴阑珊,就连向拓拔弘澄清误会的心情都没有了。
看到我垂头不语的黯然情状,拓拔弘冷冷斜我一眼,再也没说什么,摔门走了。
只余我一人空对着室中满眼的喜气,红烛高烧,欢声盈耳,心中却不知是何滋味。
小楼昨夜未东风,故国依然不堪回首月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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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木地抄完剩下的礼单贺帖,天色已经大亮了。
我揉揉酸涩刺痛的双眼,舒一舒疲累不堪的手臂,才想起自己昨天一天都没吃东西,肚子里空空
如也,饿得全身发软,几乎连路都走不动了。
主人大婚,府中的佣人自然要辛苦几日,收拾昨日的残局都忙不过来了,肯定不会有人顾得到在
屋中埋头抄写的我。我摸摸肚子。还是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吧。昨天的点心那么多,肯定有不少
剩下来的,管它什么酸甜苦辣,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沿着后院的九曲回廊缓缓行来,庭院里人声寂寂,四下无人。大概下人们昨晚都累得要命,又知
道拓拔弘新婚燕尔,留恋春宵,多半不会起得太早,也就都贪懒多睡片刻了。
转过一角回廊,我突然停住脚步,目光愕然地落到了亭中独坐的一个背影上。
那个人,分明是拓拔弘……
大清早的,他怎么会一人到了这里?昨晚不是他的新婚之夜吗?
他已经换下了昨日的吉服,一袭简简单单的青色长袍,微垂着头,仿佛正在思索着什么。即使是
背影仍透出无形的威严气势。
这个人还是不招惹也罢。我悄悄后退一步,打算顺着原路溜走。
“站住。”
我四下望望,好象只有我们两个人。他说的……该不会就是我吧?
“江逸,过来。”
这一下我确定无疑了。光听足音就能认出是我,这人的耳力倒也够惊人的。
我慢慢走过去,在他的身后垂手而立。拓拔弘头也不回地指指对面,“坐下,陪我下棋。”
他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局残棋,行到中盘,黑白二子厮杀激烈,缠斗不休。局势上旗鼓相当,一
时倒也难分胜负。
我依言在他对面坐下,注目棋局,只觉得局面错综复杂,混乱不堪,黑棋与白棋全搅在一处,如
果用真实的状况形容,简直象贴身肉搏了。我暗自皱眉。拓拔弘看上去气度恢宏,眼光高远,实
在不象个小家子气的人,他怎么会把棋下成这样?
都说文如其人,其实棋风亦如文风,最能体现一个人的真实性情。照这样看来,我未免有些高估
他了。
“为什么皱眉?”拓拔弘用棋子敲敲桌面,唤回了我的注意。
“哦,没什么。我对下棋一道没什么研究,也一向没有多大兴趣,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是么?”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书画琴棋诗酒花,这不是风流才子的必修功课么?”
“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对它没什么兴趣,就下也下不出好棋来。”
书画琴棋诗酒花?那是人酒足饭饱,闲情逸致下才有心思玩的东西。现在我整整一晚没睡,累得
要命,饿得要死,只想填饱肚子后倒在床上大睡一觉,要是还有兴趣跟他下棋才叫怪了。
“你现在对什么有兴趣?”他玩味地看着我微笑,“吃饭?睡觉?昨天一天都没人给你送吃的,
你大概已经饿坏了吧?”
原来他也知道!等等……他是怎么知道的?我怀疑地看着他恶意的笑容,几乎没办法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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