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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 作者:张建东-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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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打电话。那胖女人找给她的零钱,她摆摆手说不要了。
“喂,丽丽吗? ……我在外面呢,我跟爸妈还有几个朋友出来钓鱼呢……嗯,对,在西郊,相林镇,就是咱们来过的那个水库前面……对呀,后刘村。咱们同学? 是呀,你说刘冬梅吧? 我正想看看她呢……”
她合上电话时,胖女人还在吃惊地望着她。
“姑娘,你咋认识刘冬梅呢? ”
“她是我好朋友,怎么了? ——”
“技校的同学? 还是食品厂一起上班的? ”
“是呀,技校的同学。在食品厂上班……”
“你这是要找她? ”
“想顺便找她玩。”
“玩? 你还不知道她的事? 死一个多月了! ”
吴冰冰显出震惊的样子:“她死了? 怎么会呢? ”
那胖女人一五一十将刘冬梅出车祸死亡的事说了一遍。
“真没想到,那当时没抢救吗? 也许能救过来。”
“头都撞扁了,身子也撞断了,还抢救个啥? ”
吴冰冰叹了口气:“她死了……火化还是埋葬? ”
“埋了呗。都过四七了,你还当她活着呢? ”
吴冰冰挖空心思地问:“她家里……没为她做什么? 她死后……没其他事?没有听说,她给别人……什么……”
“不明白你说的啥意思,人死就死了呗,还有啥事。”她有点不耐烦起来,转身摆弄起货架上的东西来。
看来套不出其他了,吴冰冰忙说:“我还是想去她家看看,大婶告诉我,她家里还有啥人呢? ”
“冬梅她娘死得早;她爹是个老倔头,平时不爱说话,三脚跺不出一个屁,可说起话来,一句能把你顶到南墙上。她家还有个老奶,80多岁了,眼都哭瞎了……打这儿往前走,庄西北第二家,门口有个死榆树,就是她家。去吧去吧,防着狗。”
吴冰冰一走进那个院子,就感到冷冷清清的。屋里更是光线昏暗,像是幽深的涵洞。她看到,老奶奶在床上睡着,她爹靠着门框打盹。没有任何声音,连院子里的狗和鸡也都卧着不动。见有人来,她爹抬起头,冷漠地看一眼,头又放在膝盖上。
吴冰冰说:“大爷,我姓吴,我来看您来了。”
老人无动于衷。她想,他肯定是太伤心了。
“谢谢大爷,谢谢您女儿为我做的一切。”
老人仍没有任何反应。吴冰冰想,他是不是不愿提她女儿的事? 也许他觉得都已经过去了,感谢也是多余的了。
吴冰冰终于又说:“我想看看冬梅姐,她埋在哪儿了? ”
这时老人站起来,掂起旁边的一只草帽往外走。快走出院子了,才回头看她一眼,那眼里盈满痛苦和悲哀——她连忙跟上前去。
在村子北边大田的地头,有一个不大的坟堆,坟上的新土还未全干,周围散落着几片幡纸和冥钱。
吴冰冰站在坟前哭了。老人蹲在一边,没哭,像是只为等她。
吴冰冰抽泣着说:“谢谢你冬梅,也谢谢你爹,谢谢你奶奶,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不是你们全家,也没有现在的我……冬梅,我永远记住你,你其实没有死,你把心脏给了我,我才能活下去。你也活着,你活在我的身上,我的命就是你的命……”
老人突然站到她面前,盯着她问:“啥? 说啥呢? ”
她吓得往后退:“我说错了吗? 冬梅她给我的心脏……”
“呸呸! ”老人生气地指着她,“鬼话! 说的啥鬼话! ”
她忙给老人解释,可越解释老人越恼怒,瞪着眼,张着嘴,手指着她一阵斥骂。老人说她是来作践他,作践他死去的闺女。啥子给了她心脏? 说的全是鬼话! 他不依不饶地骂着,口水喷得她满脸都是。她连连后退,忙不迭地道歉。不是她跑得快,那只干瘦的手非掐住她的脖子不可。
她跑了好远,回头看时,那老人仍捶胸顿足地骂着……
坐在出租车上,吴冰冰自问:我是不是伤害了这个老人? 可想来想去,觉得没有呀,自己也没说什么不得体的话呀! 我只是向他女儿表示感谢,不是她才救了我的命吗? 难道没有这回事? 他为什么会这样反应?
“慢,让我想一想。如果他女儿向我捐了心脏,那么我的感谢他应该能够接受,就不会认为冒犯他什么;现在,他那么反感,不承认这事儿,认为我侮辱了他,冒犯了他,那就是没有他女儿给我心脏这回事儿。”上学期刚学过的三段论逻辑推理,被吴冰冰不自觉地用上了。
想来也是。他女儿是9 月24日出车祸受伤的,我是9 月22日被通知来医院见孟博士的,即使我被麻醉和休眠后可以等到第三天手术,而孟博士怎么会料到9月24日有人出车祸? 怎么会事先就准备手术,而且还要用她的心脏呢?
如此说来,9 月22日给我麻醉和休眠时,除非孟博士有未卜先知的功能,才可能知道第三天有器官供体;要不就是,这供体事先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顿时,吴冰冰为自己的推论大吃一惊……
不知不觉间,出租车就回到了市区。吴冰冰不愿那么急地回家。她脑子里乱得很。她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慢慢理一理。当行至离她家不远的路口时,她让司机将车停下,自己下来走进了旁边的咖啡屋。
她要了一杯加奶的咖啡,用小匙下意识地搅拌着。在袅袅飘逸的清香里,她将纷乱的思绪疏理了一番,还是无法断定刘冬梅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她依然困惑地自问,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是谁捐给我的心脏呢?
想起孟博士守口如瓶的决然表情,爸爸面对她的疑问讳莫如深的样子,妈妈听到这个话题顾左右而言他的慌乱,更使她觉得这中间隐藏着某种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好像只有她自己蒙在鼓里。
这时,她身边响起越来越大的敲打声。扭过头看去,那面落地大玻璃外边,站着刚才送她的那个出租车司机,正朝她焦急地招着手。
她好奇地走出来时,那司机将一只红色的女式手包递给了她,说是她丢下的,他刚在车上发现,就立马送回来了。
吴冰冰说:“这包不是我的,我没有丢包。”
一只枣红色的心形的坤包——皮质很好,做工精细;中间有拉链,两边有夹层,各有一个小袋;包里装得鼓鼓的,不知什么东西。包的两边各有图案,一边是小鸟,一边是狗头,都是简笔画。包的提带更别致,黄色的,编成羽毛状,像是那颗心上生出的翅膀,又像是一支金箭插入那颗红心,美得让人玩味和联想。
吴冰冰看罢,又说:“真的,师傅,这不是我的。”
司机说:“那是你姐妹的,没错。拿回去吧。”
吴冰冰苦笑道:“我哪来的姐妹,你真是乱说! ”
司机说:“跟你一起坐车的女孩不是你姐妹? ”
吴冰冰想,这人说话,莫名其妙,他准是搞错了。可面前这个瘦高个儿男人,确实是半个小时前送自己的那个司机。
“哪有什么女孩? ”她将包塞给他,“你糊涂了吧? ”
司机不接,却生气了,说:“你这人真是……我咋说你呢,心眼小得很! 你们姐妹问有了隔阂,可也得把她丢的包拿回去呀? 哪能跟外人赌气呢? 去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俩在斗气,你坐在前面,她坐在后面,一路上你俩连句话都不说。没想回来了你还是这样。年轻人赌什么闲气呢! 一——”
吴冰冰问:“你说我在前面,谁——坐在后面? ”
司机说:“你姐妹——那个女孩呗! 你还问我。以前,坐我车的也有很多姐妹,总是一起坐在后排座上,这样看来亲热,路上也好说话。
哪像你们俩,我拉开后面的门,她坐进去往里挤,等着你,你却横眉竖眼地坐在前面。你不是在跟她斗气还是咋的? 我没说错吧? ——“
经这么一说,冰冰想起一开始坐出租车时,司机是先拉开后面的门,还站在门边等了一会儿……难道那时候有一个女孩在上车? 坐在我的后面? 她顿时感到头皮发紧,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惊异地问:“你说,那女孩,那个姐妹……坐在车后面? ”
那司机说:“不坐在后面坐在哪儿? 一上车,我就猜你们是姐妹俩,从长相,从穿着看,都像。可你们干吗关系不好呢? 你俩不是一个娘生的吧? 连穿衣服也怪,反贴门神似的,她穿一身白,你穿一身黑……”
吴冰冰听着听着,感到手脚发冷,全身一阵颤栗。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个女孩会跟着她,而她竞看不见。甚至钻进她坐的车里,默默地在后面注视着她,她竟然不知道。真是不敢想,她有些后怕。
她不安地抱紧双臂,结结巴巴地问:“你看到她……从哪儿下车了? ”
“不是跟你一起下车的吗? ”随后,他朝远处那个小区的大门口一指,“我看她一个人朝那个大院去了。”
吴冰冰倒吸一口气,心霎时揪紧了——因为她家就在那个院子里。
手包被她扔在了地上。司机也不耐烦地走了。她再也没有心思喝咖啡,决定买单后离开。服务员给她打开大门,她往外走时,看到玻璃门里闪出一个白色的身影,还有长长的头发,有张脸几乎和她碰在了一起,她猛然后退着躲开——分明是一个女人,一个她没看清面孔的女人,与她擦肩错过,或者交臂而行——可当她转身环顾时,竟没看到任何人。她顿时有些惶恐,像受惊的小鹿似的飞快地向家里跑去。边跑边频频回头,生怕身后有什么人跟着她……
跑到小区的大门口,她才算松了口气。那儿站一个板着面孔的保安。她从旁边的小门进去时,突然感到有人从后面追她,可扭过头来,什么人也没有。她暗暗松了口气,继续往里走。却又感到什么东西一瞬间轻轻地附在了她的身上——就像往她身上披了一件衣服似的——顿时,她打了个寒颤,全身汗毛耸立。环顾周围,大门口空荡荡的,除了那个冷漠的保安外,没有一个人。她吓得转身往里跑,脚步慌乱地跑进里面的公寓楼,拍打着捺开了电梯的门,一头冲了进去。
有一阵冷风吹进了电梯,甚至撩拂起了她的发梢。她分明感到那一刻有人跟着她进了电梯,能听到对方行走时细碎的衣服摩擦声和空气流动声,能感到那个跟踪者正站在她身后歪着头看她。更让她发怵的是,跨进电梯极度紧张的她,发颤的手指刚伸向楼层键,压根还没有碰到,“12”层的控制键就亮了——显然,是谁替她先捺了。她的心“突突突”
地跳起来……
到了她家所在第12层,她像是刚从水井里爬出来似的,脸上、身上全是汗水。她回头仇视地盯着电梯,直到它关上门下行。她站在那里,平息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迟迟不敢去开家里的门……
第四章
她想,那个捐献者的经历、情感和记忆保留在这颗心脏里,通过移植注入了她的身体,所以,她才感受到那颗心的痛苦、嫉恨和哀怨。她不知道别的换心人是不是跟她一样。
没事的时候,吴冰冰就想,接受心脏移植的病人——“换心人”,会不会在心理情感方面发生变化? 比如将男人的心脏移植给了女人,那么这个女人接受移植后,在心理情感方面会不会男性化,逐渐变得粗犷、阳刚和强硬一些? 如果将女人的心脏移植给了男人,那么接受移植的男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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