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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丰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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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公眉头一皱,屋里有人怎么也不答话?只怕是出了什么事吧?想一想,身正不怕影子歪,这个穷家,难道还有什么可拿的东西么?于是他果断迈步进去了。
很快,小姐俩就听见三叔公在里头惊呼的声音,“凤丫,灵丫,快进来帮忙!”
钱灵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姐姐冲进房间,二人也吓了一跳。
黑洞洞的房间里充斥着难闻而阴冷的气息,而一个黑乎乎的少年刚被三叔公扶了起来,“这孩子病了,高烧,快拿水来!”
钱灵犀怔了怔,这不是那个体壮如牛的赵庚生么?怎么眼下成这德性了?
那样轮廓分明的五官与本地人迥异,让人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只是他现在的脸上可没有了那种凶悍之色,反而透着不健康的潮红。
身上那件原本就破烂不堪的棉袄,好似又被鞭子抽开了花似的,更显破烂了。凑近一闻,还有股血腥味儿弥漫不去,闻之欲呕。
她在这里打量的工夫,钱彩凤已经飞快的去厨房的膛灶里烧了点热水,拿个葫芦瓢舀了来,“我找不到茶壶。”
“没事,给我。”三叔公看着赵庚生已经干裂的嘴唇,接了那瓢热水就喂到赵庚生嘴边,“孩子,张开嘴,喝点水吧。”
三叔公很是同情,这孩子也不知病多久了,方才要不是他自己翻到床下弄出点动静来,只怕死在这儿都没人知道。
不知是听到了三叔公的话,还是水的气息刺激到了他,赵庚生的嘴唇一沾到水,便本能的咕嘟咕嘟开始牛饮。一瓢热水下肚,他还不肯放开,雪白的牙齿咬着水瓢,乞求更多。
三叔公劝哄道,“还有水呢,再去打来就是,松口。”
加了些力气,他才把水瓢拿开。钱彩凤不待吩咐,立即接过又打了瓢热水来。
再一次的热水下肚,赵庚生恢复了点力气,没再咬水瓢了。
三叔公在他耳边高声嚷嚷,“庚生啊,庚生!你能听得到吗?听得到就睁开眼睛试试。”
钱灵犀就见赵庚生那一双眼皮子使劲掀动着,似是想要费力的睁开,却又象给胶水粘住似的,怎么也睁不开。
她看着着急了,忍不住上前伸出小指头帮他推了一把。却没料到,那小子病成这样,居然还有反扑的能力,忽地一把攥住了钱灵犀的小手腕,抓得极紧,跟烙铁一样。
“啊!”钱灵犀吓得失声尖叫,钱彩凤也慌了,跟拔萝卜似得把妹妹往后扯,“放开,你放开!”
三叔公给这几个孩子闹得头都疼了,厉声大吼,“都瞎嚷嚷什么?住手,都住手!”
钱家小姐俩终于冷静下来了,其实,赵庚生抓着钱灵犀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只是钱灵犀挨过打,心里阴影太深,才会失态。
有些不好意思的想把小胳膊慢慢的收回来,此时,门外有人开了腔,“嗳,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钱灵犀转过头,瞧见来人,很是吃了一惊。
真的难以想象,赵庚生的爹竟然是个如此矮小之人。岁月的风霜似乎已经把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快吸光了,就象一只老核桃,又干又硬。
被酒糟透的身子长年弥漫着酒气,也许唯一和赵庚生相像的就是他那双眼睛,透着同样如兽般的凶光,所不同的是,赵庚生只有面对食物时才具有攻击性,但他的眼里却分明带着世俗的狠辣。
三叔公站起来解释,“青山兄弟,你别误会,我们今儿来是为着问一件事。十五那日,老四家的遭了贼,丢了一只鸡和一对兔子,本想来问问你们家有没有人看到。只没想到,你家庚生病了,就进来给他烧了瓢热水,就是这样。”
钱灵犀专注的听话,没留意到赵庚生已经悄悄松开了她的手腕。
“哦,那天我不在家,那贼也没看到。”赵青山就这么淡淡说了一句,便看也不看他们,进门绕过几人来到床边,极是粗鲁的一把将儿子提了起来,“小王八蛋,少在这儿装病。还不快滚到后头去干活?当心老子用鞭子抽你!”
钱灵犀分明看到,赵庚生倏地一下打开了眼睛。
即使屋子里光线昏暗,她也觉得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亮得怕人,象是陡然在房间里点亮两盏寒灯,让人不由自主的心悸。
但那赵青山却似见怪不怪,还带着几分狰狞的笑意拍打着他的脸颊,“这样就对了,打起精神来,滚!”
他一把将儿子往外推去,那架式,不象是对自己的儿子,倒象是对着一条狗,或者是杀父仇人。
赵庚生浑身无力,这一推就摔在地上,但他却没有半句多话,手足并用的往外爬。
三叔公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两声,“青山兄弟,论理这是你的家务事,外人不好多说什么。但是这孩子真的生病了……”
钱青山皮笑肉不笑的打断了他的话,“钱大叔,你也知道这是我的家务事,这小子你不用理他,惯会骗人的。就算是真的病了,或者死了,我还省些心呢,您就不必操心了。”
三叔公噎得说不出话来了,忍气吞声道,“那算我多管闲事了,不过这年关将近,你们也谨守好门户,别遭了贼才是。”
“谢谢您的好意,我这穷家也没什么好招呼的,不送了。”他自顾自的大咧咧坐了下来,那意思摆明是送客了。
三叔公忍气往外走了两步,在门口时突然停下,冷不丁的问起,“你媳妇呢?”
“跑了!”赵青山阴阳怪气的道,“钱大叔要是有空,不如给我再介绍个媳妇?要是你们钱家的闺女,我倒插门也是可以的呀!”
三叔公冷笑了一下,一摔门帘,走了。
将窗帘拨开一条缝,眼看着一老两小走远了。赵青山忽地从腰间抽出一根马鞭,怒气冲冲的赶到屋后,对着正在勉力劈柴的赵庚生抽了下去。
“小王八犊子,叫你贪嘴去偷东西,还敢不拿回来孝敬老子!这下好了,人家发现了,回头又得连累老子!”
他一边抽一边骂,“还有那没廉耻的老娼妇,居然敢拐了老子的钱跑了。都是你这扫把星惹的祸,我抽死你,抽死你!”
赵庚生只抱头护住要害,勉力躲避着,却不发一言,不掉一泪。
悄悄折返回来的钱灵犀看得目瞪口呆,三叔公却微微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钱灵犀很是不忍,“三叔公,您去管管吧,他会被打死的。”
三叔公深深叹息,“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那是老子打儿子,你让叔公怎么管?走,回去吧,三叔公给你们拿好吃的。”
可是钱灵犀此时哪有心思在吃食上?满脑子都想着赵庚生的眼神,还有他挨打的样子。
真的,好可怜。
第21章鸡飞狗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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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扬威去山里砍柴,没抓到兔子,但是挖出一块薯蓣(山药),欢欢喜喜的拿回来,特意让小弟弟献宝似的捧到小妹妹跟前。
“三姐你看!这是薯蓣,给你吃。我中午吃了肉,晚上就不吃这个了。”
钱灵犀看看后面满手泥土的老实大哥一眼,心里不是不感动的。不过现在的她实在提不起吃东西的精神,况且山药单吃也没意思,要熬汤煮粥才滋补。
摸摸弟弟的头,“你拿到厨房给娘吧。”
哦,钱扬威应了,欢欢喜喜的去了。
钱扬武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妹妹这样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钱彩凤凉凉的嗤笑,“她在想她的郎呢!”
“姐姐真讨厌!”钱灵犀吼了她一声,出门往外走。
钱彩凤还不依不饶的道,“我有说错么?那小子一双贼眼溜溜,可不就象是一只小狼崽子?他有什么好同情的?本来就是他偷了东西,挨打也是活该!你上回不还挨了他打,想报仇的么?怎么这会子看人家可怜心又软了?”
钱灵犀瞪着眼睛转过身来,“你不心软干嘛给他烧水?莫不是你看上他了,想做他小媳妇?”
真要比皮厚,钱灵犀怎么会输给她?
钱彩凤秀丽的小脸烧得通红,却不好意思说出更过分的话来,跑去告状,“爹,你也不管管,听灵丫都说些什么呀!”
钱文佑早听说事情始末了,心中也有些不安。如果真是赵庚生那小孩偷的,他反倒有些后悔把事情闹得太大了。那孩子挺可怜的,要是小小年纪再背个贼名,那这辈子就算完了。
他一心想着此事,方才儿女们吵架也没仔细听,此时见大女儿嚷嚷,便是习惯性的老一套说词,“凤丫,你是姐姐,跟妹妹争什么?别闹了啊。”
哼!钱彩凤恨恨的一跺脚,凭什么总让她来让?但她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在先,借着这个台阶就下来,去厨房帮忙做饭,也不多说什么了。
钱灵犀坐在门槛上,托着小腮帮子,目光忧郁。
钱彩凤别的没说对,只一件说对了。她是真的想起她的郎了。
她前世的相公,也有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今天在屋子里看到赵庚生,那一瞬间的眼神真的很象他。
钱灵犀突然有个大大的隐忧,她虽然重生了,但这辈子的格局已经改变了。那她那个相公还会不会是原装货呢?
如果不是,那她要上哪儿去找他?谁能给她个提示?暗示也行啊!
灯火渐次亮起,黑夜降临了。
钱灵犀睡得很不安稳。
丹田处热热的,似想把她吸进一个奇异的空间,但又有一个反作用力,拼命在把她往外推,钱灵犀只觉得自己被两股力量推来搡去,直折腾了一夜。
等到天亮起床之后,也是无精打采,哈欠连天。
“你晚上这是去做……”林氏想起赵庚生之事,把舌尖上那个贼字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只拍了小女儿一把,“打起精神来,好好的粥都喝到脸上去了。”
钱灵犀茫然的睁眼,就见对面的兄妹几人都在很不厚道的笑,再抬手抹一把小脸,可不是么?一手的黏腻。
“姐姐是个大花猫,羞羞脸!”钱扬武只要醒着,永远那么精力旺盛的左摇右晃,似是凳子上安了钉子似的,就是坐不稳。
敢嘲笑我?钱灵犀报复性的把他的小凳子一踹,本来就摇来摇去的小家伙顿时朝旁边钱彩凤的身上栽去。
“讨厌,脏死了啦!你们两个要打出去打,干嘛扯上我!”她把弟弟当成不倒翁似的,又往钱灵犀那边推去。
钱扬武两头不讨好,嗷嗷直叫。看他那表情,三分假嚎中倒有七分兴奋。
钱扬威看着弟妹打闹,但笑不语。钱文佑只觉得热闹,稀里呼噜喝他的山药粥,充耳不闻。
只有林氏头疼不已,每天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又开始了。
“四哥,四嫂,在吗?”一个乡亲送了个包袱进来,放下就走,“这是你们家大哥让送来的,走了啊。”
林氏道了谢,转头一看,几个孩子转移目标,已经把包袱拆开了。
那里有两块布,一块是湖蓝的锦缎,虽然料子也不太好,却比另一块寻常的翠绿花布上档次多了。另有一小包药材,里面是当归等几味补血药材,想来是给钱文佑的。
林氏一看就明白了,蓝锦是给两个儿子做衣裳的,绿布是给两个女儿的。那绿布似是临时凑成,一套有余,两套就明显有些不足,便又加了一块两尺余宽的赫黄土布。
钱灵犀见了就撅嘴,“大伯真偏心,凭什么兄弟们穿锦缎,给咱们穿布衣?”
“你不要啊?你要不要的话,这布都给我!”钱彩凤已经知道臭美了,拉着花布在身上比来比去,“娘,妹妹不要,您能给我做条裙子么?”
“你就做梦吧!”林氏训斥了她一句,转眼却见调皮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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