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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丰年-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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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意上门了,钱小老板迅速切入工作状态。揭开缸盖,酒香扑鼻而来,在这热得烦燥的天气里,闻着就沁人心脾。舀了一大勺香甜甘冽的米酒,倒进专用的木碗里,足斤足量的称了一斤,倒进人家自带的瓦罐里,还嘴甜的介绍,“煮好了吊井里湃一会儿,喝着凉丝丝的,可舒服呢。”
“好啊,回去试试。”来人笑笑的走了,这天热得人实在难受,嘴里能淡得出鸟来!只有喝两口酸酸甜甜的米酒才觉得舒服一点,所幸花的不过是几个小钱,倒还可以接受。只是这天,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哟,这缸酒又快卖完了吧?”一个肤色黧黑的矮个男子从后院悄无声息的凑了过来,正是前些天来钱家帮忙的杜诚。
钱灵犀有些嫌恶的冷下脸来,把大木盖往酒缸上重重一放,“杜叔要回家了吧?阿金,小豆子,你们爹要走啦!”
两个男孩意犹未尽的墙外跑了过来,玩得灰头土脸,活跟两个泥猴似的。大的跟钱灵犀差不多,小的五六岁,都是最顽皮也最讨人嫌的时候。
杜诚见钱小妞直接送客,有些讪讪的摸了摸下巴,干咳了两声,“是啊,这就要走了。对了,灵丫,你别忘了提醒你爹一声,让他这回帮我也酿一缸酒,回头我要来拿的啊。”
嗯,钱灵犀从鼻子里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算是勉强应下,杜诚这才离开,但心里却是有些不高兴的。
连个小丫头片子都给他甩脸子,真是欠家教!说来也怪,他已经按照赵庚生的法子回去做了几次米酒了,连酒曲都用得一样,可回回做出来的,不是淡得没一点酒味,就是发酸。
私下好言好语的去向赵庚生打听,那黑小子却给他装傻充愣,半字也不肯透露。否则的话,他怎会在钱家忍气吞声这么多天?
想想钱文佑也是个精明人,特意收留了赵庚生,只怕就是为了今日这条财路吧?可他发了财,也不拉拔兄弟们一把,真是太没义气了。
杜诚全不想别人为什么要无条件的帮助自己,反怀着一肚子怨气走了。
而钱灵犀看着他的背影,同样忿忿的甩了个白眼,给了四字——人心不足!
这个杜诚,第一天啥活也没干就跑来家里拿走了一百文。第二天倒是一早就来了,却又把他家的两个小子拖了来,往钱家一扔,竟是拿她们家当幼儿园了。
说是吃了早饭来的,可那俩小子看见厨房有什么都口水滴答,问他们有没有吃,一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真要是狠下心不给他们,到了午饭时候,这俩小子也能吃得下两个大人的份量!
听赵庚生说,就是在地里,那姓杜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自从来了他,钱文佑成天有人侃大山,弄得他和钱扬威反倒更辛苦了。用他的话来说,“这人请了,还不如不请!”
终于,在全家人一致的强烈反对中,钱文佑只得想办法请朋友离开了。可还没等到他开口,杜诚自己就主动提了出来。表面上说得漂亮,什么钱家活也不多,他也帮不上什么忙,白拿这个钱也不好意思。可他都没干到十天,也没说把钱退回来,反倒提出,想赊些他们家酿的米酒,到自家村子里去卖。等赚了钱,再还他们家的本钱。
钱家人被气倒了一片,他这无本买卖倒是算得精啊,偏偏钱文佑那个吃里爬外的家伙居然还答应了。
钱灵犀昨晚越想越怄气,鼓动着姐姐,挑拨林氏,以买粮为由,一早就让钱文佑带大哥和赵庚生去镇上了。等杜诚来了,结结实实让他干了一上午的活。午饭过后,林氏是妇人,守在内室里不出来,杜诚便不好去找。钱彩凤是小辣椒,他只能来找钱灵犀,再次拜托一遍。
可钱灵犀除非脑子进了水,否则哪里愿意胳膊肘往外,帮他的忙?嘁!
未时前后,顶着最热的日头,钱家外出采办的三人浩浩荡荡的回来了。钱文佑打头,钱扬威和赵庚生殿后,推着两辆独轮车,上面堆着比人还高的粮食。
一进家门,三人就不住嚷热。这趟差使,着实是辛苦,三人都晒得满面通红,尤其是赵庚生,快成黑炭了。豆大的油汗早已湿透了前胸后背,进了家门再无顾忌的甩开衣裳,打起赤膊,端起盆凉水就想浇个痛快。
“停!不能冲!”钱灵犀瞥见,急忙上前拦下,递上一大碗早就凉好的茶,“这么热的回来,直接淋冷水是要生病的,厨房里烧了有热水,好歹兑一点才行。”
赵庚生皱眉犹豫了下,后面钱文佑已经端起他刚打的水当头浇下了。
“爽啊!”钱文佑舒服得长长出了口气,却给随后赶来的林氏一通好骂,“这样淋下,也不怕着凉!快进去拿帕子擦擦,我给你拿干净褂子。扬威、庚生,你们可不许这样。凤儿,过来帮忙打水给你哥洗洗。”
看她骂骂咧咧的把师父揪了进去,赵庚生裂嘴一笑,从钱灵犀手中接过茶碗一饮而尽,“喂,还不给我打水去!”
钱灵犀瞪了他一眼,却看在他着实辛苦了的份上,去提水了。
等三人喘过气来,钱灵犀才问,“怎么多了一车粮食?”
赵庚生瞄瞄师父,没吭声。
钱文佑大大咧咧的反倒指责起来,“灵丫你给的钱不对啊!你杜叔还要一缸酒呢,你那点钱怎么行?幸好那窦老板好说话,多赊了一车,还借了辆车给我们,下回去,可记着把钱和车都还给人家。”
钱灵犀无语了。她这个爹啊,真是让人叫爹!
林氏看钱彩凤作势要发脾气了,急忙劝道,“算了算了,买都买了,那就这样吧。只当送瘟神了,不过是辛苦一场。不过钱文佑,做完这次可没下回了!”
“你们这些人呀,就是小气!帮帮老杜怎么了?人家又不是不给钱,都说好了的!”
“那让他拿钱……”
钱彩凤气急,忍不住还是要吵,钱灵犀难得一回的把她拦住,“姐,别说了。”
凭什么呀?钱彩凤一回头,却顺着妹妹的眼色,看见门外站着的人了。
“姐,姐夫,我来看你们了。”门外,堆着满脸笑,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眉目清秀,和林氏很象。衣裳是新浆洗过的,虽旧,却很干净整洁。背后背着个筐,似是装着几样礼物。只是脸上的笑容过于谦卑和讨好,怎么看怎么勉强。
林氏看着他,脸色一下就变了,那不是见到亲人的喜悦,更似怀着深深的怨气。钱灵犀是头一回见到外婆家的人,还不明就里,这是怎么回事?(小灵犀很苦恼:这个破家,怎么办啊。某人不怀好意的建议:直接拿板砖把爹娘拍到失忆,你当家作主得了!小灵犀怯怯的:这会告我故意伤害么?某人不负责任的鼓动:不会的,只要大家多投点票,记得收藏打赏啥米的,包你没事。妹妹你大胆的去吧!)
第60章硬气
林氏倚在灶沿边,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她的弟弟,林守业深深的垂着头站在一旁,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厨房外,趴着一高一矮两个扎小辫的姑娘,自然是钱家二位小妞。
锅里的水开了,咕嘟咕嘟的从锅盖边冒着白汽,蒸得小厨房里热气腾腾的,林氏过了半晌,才似陡然给那热气烫到,机械性的揭开了锅盖,把刚揉好的面片往里下。
“我也不留你,吃了这碗面你就回去吧。要钱,我是一个子儿也没有。要命,你让爹娘来拿去,我没二话。”
“姐!”林守业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有些说不下去了。
林氏却象突然找到爆发点一般,将锅盖往旁边一扔,忿然道,“我是欠了林家的还是怎么着?从前在家做闺女,让我劈柴烧饭,养鸡喂猪,做牛做马我都认了!谁让我是老林家的女儿呢?咱们又是后娘养的,怕她难做人,便多做些也就算了。可我都嫁人了,你们能好歹给我点脸子吗?”
提起伤心事,林氏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这些年,打我嫁进钱家起,回回过年过节,哪一回不是把礼物置办得齐齐整整的带回家?咱们在家里,关起门来,你们待我怎样无所谓。可我遇上难事的时候,怎么就没人伸手帮一把?”
在滚开的锅里添了瓢冷水,林氏擤了把抑制不住的清水鼻涕,强制自己收了泪,“我生四个孩子,也只有扬威那时候,娘家送过来一只鸡和二十个鸡子。我无所谓,那几年你们几个也正是成亲养娃的时候,家里不宽裕,我懂,我什么都不争。哪个孩子满月要办酒,我还让你姐夫接你们来吃酒……”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林守业嗫嚅着辩解,“姐,你对家里的好,我们都记得,爹也常说,你是咱们家最懂事的一个。”
“懂事?我看我才是最不懂事的一个!”林氏说着又气愤起来,“二姐生娃,那还不是她亲生的,娘去陪了整个月子,端屎端尿,伺候得比祖宗还周到!我是她亲闺女,可我生产的时候她来看过我几天?好,就算是她难做,我也忍了。可爹能去看她,怎么就不能来看看我?你媳妇都能去伺候她们了,怎么就不能来照看照看我这个亲姐姐?守业,你自己想想,你接媳妇那会子,那套银首饰是我送的,还是她们送的?
那年冬天,我小月了,赶上这边婆婆病了,大嫂实在照看不过来,只好托人带信,求你们好歹来个人搭把手,可你们来了么?去年冬天,我家灵丫病得眼看都快不行了,急等着钱抓药,可你们倒好,打发个信儿来,居然怪我中秋没回去送礼!
后来孩子他爹出事,给熊抓了,半条命都快没了,我也懒得跟你们说。等到年前,灵丫给人拐了,我初二回不了门,还惦记着让人把年礼带回去,跟你们也说一声。我满心指望着,你们就是没钱,帮我出出力气寻个人,或是过来看我一眼也好啊?可你们有谁来了么?”
她越说越气,却没有忘记锅里翻滚的面片,又加了一次清水,眼瞅着水很快又开了,面已浮起,把刚炸好的鸡蛋花倒了进去,又添了些酸菜,撒了把葱花,弄熄了灶里的火,添出来往林守业手上一塞。
“这会子你们听说我们家卖酒挣了几个小钱,便开始打起主意了。守业啊,这是做人该干的事么?”
钱灵犀诧异了,她来这个家这么久,还从来不知道原来林氏有个这么悲惨的身世。听这意思,外婆家的情况很复杂啊!
林守业双肩颤动着,怎么也捧不住那碗香喷喷的面条,面汤溅出来洒在他的手上,似也不觉得烫。只是低低的解释,“娘,娘也真是没办法了。姐,你不知道,大嫂在家闹得多厉害,要不是爹拦着,她非逼着娘来不可。”
哼,林氏冷笑,“那女人又是哪里的气不顺了?大哥身子不好,她就作威作福,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长媳似的!要我说,也是你自己不争气。我是个女儿,没得说回娘家争的,你一个男人,也是当爹的人了,何必还窝在那家里受窝囊气?爹的手艺你又不是没学到,出了门,难道就没活路么?”
“可我走了,娘怎么办?”林守业也红了眼圈,“你不知道,娘这些年有多难。爹一年年的老了,精神大不如从前,外头接活的事全由二哥作主,家里的事是大嫂在管。别说现在分不了家,就是分了家,我也……也实在出不了门。”
林氏听得一怔,“怎会这样?”
林守业把头埋得更低,“你从前在家,又不是不知道,爹做绝活的时候,二哥从来不许我在旁边看。有时爹想偷着教我点东西,都得躲着他们。现在,连大哥家的阿昌都满了师,开始做细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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