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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2期-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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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紧接着又有人闯进来。那些人一点不怕自缢而死的戚大姐,一口气冲到楼上,
不由分说地拖着阿彩往外跑。
杭九枫过于轻视这些和一省差不多大小的年轻人,没想到其中几个人看上去手
里拿的是一卷报纸,其中却藏着一截铁棍。他猛一跺脚:“你们这些小卵子!”吼
声未落,两根藏在报纸里的铁棍便狠狠地敲在他的头上。杭九枫哪里吃过这种亏,
如果当时能站起来,心里的怒火肯定会将那几个下黑手的家伙烧成炭头子。
杭九枫挣了好一阵才复原。他将套在外面的上衣脱了,露出那件留着串串枪眼
的独立大队军服,再从口袋里掏出一顶八角军帽戴在头上。下了楼,走到街上,刚
刚还是恶狠狠的红卫兵们,立即变乖了,喊的口号也变成向革命前辈学习和致敬。
“阿彩呢?”杭几枫刚一开口,就有人上前来报告,阿彩去了民众乐园,一整天都
在那里接受批判斗争。有了这身旧军装作招牌,只要是红卫兵全都对他肃然起敬。
从咸安坊到所谓的民众乐园,没有多少路可以走。杭九枫进去时,几个红卫兵
正在往阿彩头上抹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口口声声说,这是二老板用秘方给她配制
的诊治癞痢的灵丹妙药。红卫兵们也晓得有癞痢的人习惯将掉下来的痂皮往瓦脊上
扔,等到将阿彩弄得像是回到满头癞痢的从前时,便开始蓄意侮辱她。要她将那些
化装上去的痂皮一点点地抠下来,往附近的屋顶上扔不说,还要她一声接一声地喊
:“癞痢癞得狠,扛枪打日本!癞痢癞得强,日本投了降!癞痢癞上顶,成了坏资
本!癞痢癞上天,打倒帝修反!”杭九枫没有立即上前去帮阿彩,他想让阿彩得到
更深刻一些的教训。他坐在人群后面,一边看,一边想着那年阿彩在白雀园后门外
洗癞痢的情景。杭九枫多少年来也没想明白,一个满头癞痢的女人为何能使自己如
此痴心。那一次他在一旁躲着,眼看阿彩一次次地无法将那痂皮扔上屋顶,恨不得
跳将出来,亲自动手替她实现心中梦想。此时此刻,阿彩还是无法一蹴而就。民众
乐园旁边都是楼房,阿彩一旦不能将那些假的痂皮扔上屋顶,红卫兵们就用包在报
纸里的铁棍击打她的手臂,还美其名日助人为乐。挨了十几铁棍的阿彩始终达不到
红卫兵的要求。好在那个红卫兵司令出场宣布批斗大会正式开始。
杭九枫后来一点也不记得,那些纷纷跳上台去,一边口吐白沫大声吼叫、一边
不时拳打脚踢的红卫兵,必须批斗阿彩的理由。杭九枫挤在人群中,看着红卫兵们
逼着阿彩将一只只避孕套吹成气球模样,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据红卫兵们揭发,由
阿彩一手培养出来的几个女演员,个个都是新式婊子,台前演的是青衣花旦,幕后
却是那些放着革命工作不做、经常闲情逸致地跑来捧场的那几个大干部的姘头。红
卫兵一点也不因二老板之死而对阿彩心慈手软,那些避孕套吹成的气球,仅仅只是
挂一挂倒也罢了,红卫兵们还用毛笔在上面一字字地写明,这一只是男张三和女李
四于某年某月某日通奸所用,那一只是女王五和男赵六麻子于某年某月某日留下来
的色情纪念。红卫兵们每揭发一件丑事,就往阿彩的脖子上加挂一只避孕套。上台
发言的人个个都是好口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黑鸦鸦一片听众,很少有人出声。
直到发言人举手高呼口号,台下的人才从梦中醒来,慌慌张张地跟着乱喊一通。事
关男女私情,总能引人入胜。有人在杭九枫耳边小声议论,武汉三镇大大小小的斗
争会,就数文艺团体的最精彩,文艺团体的人一个比一个风流,难得有机会公开评
说,大家当然爱听。杭九枫对这些事没有兴趣,他只注意阿彩脸上的表情。
看上去阿彩并不怕把那些避孕套吹成气球挂在脖子上。杭九枫在底下不停地嘀
咕,这哪是阿彩,一点血性没有,就像当年为了能和雪茄合欢一场,什么委曲求全
的事都可以做。阿彩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杭九枫理所当然就成了稳坐钓鱼台的姜子
牙。
受阿彩管辖的女演员,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人成了那些大干部的姘头?当处长
的阿彩是不是真的成了专门为这些人穿针引线的角色?杭九枫正在无所事事地乱想,
从台后蹿出一个人,将一块写有“政治婊子!生活婊子!文化婊子!”的小黑板用
铁丝系着挂在阿彩的脖子上。
台上台下的人同时兴奋起来,一阵阵地喊着小黑板上的话。
杭九枫霍地站起来。与此同时,阿彩也绝望地大叫一声:“王八蛋,你们还想
不想让人活呀!”
杭九枫当时没有听清楚这句话,阿彩死后,才被他猜出来的。
那些听见这话的人蜂拥而上,转眼之间就将阿彩淹没得无影无踪。杭九枫的身
手稍有迟疑,阿彩就被那些人打得遍体鳞伤。
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能替阿彩解围的杭九枫终于发怒了,夺过一根包在报纸里的
铁棍,左右开弓,照着眼前的人堆一顿猛打,硬是将拦住去路的人打散了。还有两
个人依然揪着阿彩不放,杭九枫一点也不含糊,上前两步,一人给了两耳光。自从
成立造反组织以来,所向披靡的红卫兵,头一次遇到对手。有人硬着头皮冲上来,
看清楚杭九枫的打扮后,一肚子英雄气概顿时泄得精光,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挨
了打后才往后躲。没挨打的还要向前冲,站在远处的人更是大呼小叫:“别让他跑
了!这家伙肯定是冒充的!”杭九枫背起阿彩一口气跑到门口,一片混乱的会场里,
竟然无人出面阻拦。倒是杭九枫觉得太轻而易举了,故意在门口停下来。
“莫以为老子这样子很吓人。真正吓人的时候,你们还躲在肉缝里没有生出来。
你们看一看,这叫革命吗?革命是事关生死的,哪里是你们这样婆婆妈妈,不是拿
别人头上的癞痢出气,就是将自己的九斤半夹在男人和女人的骚肉之间,还以为是
找到了真理。
说穿了,你们是看着女演员只同大干部睡觉眼红。要是也同你们睡觉呢?这些
卵子大小的事,还好意思拿出来开斗争会吗?要是有人娶了三个老婆,你们该怎么
办?实话对你们说,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有三个老婆,第一个就是阿彩,
虽然办了离婚手续,可是我从来就不承认那张破纸。我们有十几年同床共枕的好日
子,也有十几年的战友情谊。第二个叫丝丝,就像大家所娶的女人一样,因为互相
喜欢,就成了夫妻。第三个叫线线的就不同了,她是我的战利品,是我从死敌手中
缴获过来。比起你们成天挂在嘴边上的那些风流韵事,我这个人是不是更应该批判
斗争呀?“见周围的人真的开始交头接耳,杭九枫的声音更大了,”有人去过宣化
店吗?去过宣化店的人将爪子举起来!“片刻后,零零落落的几只手慢慢地举了起
来。
“宣化店有座纪念馆,纪念馆里有门铁沙炮,铁沙炮上刻着杭九枫三个字。你
们看清楚了没有?没看清楚的今日就不要错过——杭九枫是谁?同样远在天边,近
在眼前,那就是我的名字。我不喜欢自吹自擂,可你们这些家伙是一碗饭养大的,
太不知世故了,所以我要让你们接受一个活生生的教训。”
杭九枫三下五除二地脱去自己的上衣,露出十几处大大小小的伤疤,还要阿彩
也将上衣脱了。阿彩不肯。杭九枫就问那些刚刚还在斗争她的人,是不是非要看到
打仗时留在阿彩身上的伤疤才肯放过她。有人怪叫着说快脱,有人却说用不着脱。
杭九枫弯下腰,捡起自己的旧军装,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破烂不堪的苏维埃军官证,
交给那个也想控制局面的红卫兵司令。“这是阿彩的,你是读过书的,总不会不认
识上面写了些什么内容吧!”看上去满脸书生气的红卫兵司令捧着苏维埃军官证,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自在。
杭九枫当然不会放过,不断地逼着他向阿彩道歉。红卫兵司令没有当众道歉,
在将苏维埃军官证交到阿彩手里后,顺便行了一个举手礼,并说,明天上午,仍然
在此地,他要重新召开一个会议,请阿彩来做革命斗争专场报告。
出了民众乐园,阿彩不让杭九枫背,也不让杭九枫扶,咬着牙走回咸安坊。杭
九枫跟在后面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刚刚打了一场胜仗。若是在天门口,杭九枫早就
将最难听的话全说出来了。当然也不需要忍辱负重,阿彩只叫他离开咸安坊,这里
的事她自己有能力了结,用不着杭九枫横插一腿,竖插一杠子。
吊在楼梯上的戚大姐的尸体已经被人收走了,天还没黑,屋子里就阴森起来。
杭九枫心里有数,既不说走,也没有赖在阿彩屋里不动,顺着楼梯走了几步后,在
戚大姐上吊的地方坐下来。天色终于黑了下来。不知何故,武汉三镇全部停电了,
没有电灯的城市比天门口更黑暗。杭九枫只能坐在楼梯上暗暗生气。当年带着阿彩
来武汉,回去时却成了光杆司令一个。如今,二老板死了,又有人将阿彩往绝路上
逼,假如自己仍然无法带阿彩回去,天门口的人当面不敢笑话,背后挖古时肯定是
笑话成堆。杭九枫咬着牙对自己说,阿彩想寻死,吊颈也得用天门口的绳子,喝药
也得用天门口的砒霜,总之,非回天门口不可。决心一下,杭九枫就将自己当成是
替阿彩守门,平平静静地坐在楼梯上,仿佛只打了一阵瞌睡,没想到竟然到了下半
夜。突然亮起来的电灯,让熟睡中的咸安坊猛地欢呼起来。杭九枫也被惊醒了,眼
睛刚刚睁开就觉得身后有人,回头一看,阿彩竟然也在楼梯上坐着。
“我梦到戚大姐了。她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七小姐。戚大姐兑,她早就该死,
没想到后来又活了这么久。戚大姐变得丑了,当了鬼魂,那舌头也没有缩回去。”
阿彩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为了铺垫下面的要求:“进屋吧,给我做个伴,我怕戚大
姐伸手四处乱摸!”
“晓得怕就好办!回去吧,回到天门口就不会害怕了。”
“不!不!不!绝对不!我绝对不会跟着你回天门口!”
“你会愿意的!你不回去,那件雪狐皮大衣留给谁穿?”
听到这话,阿彩好久没有做声。杭九枫也被自己弄得不知所措。他都不敢相信,
似这种藏在心尖尖上的话,竟然一不小心就跑到嘴边上了。
阿彩回屋不久,又出来在杭九枫身后坐着:“你不是说那件雪狐皮大衣不在你
手里吗?”
“你不要揭我的短,那是我第一次说假话。”这样的回答似乎仍不能让阿彩放
心,她郁郁地回到屋里,隔了一阵又郁郁地出来了:“爱栀的雪狐皮大衣真在你手
里吗?”
“不在我手里,未必在你手里不成?”
“你真的不是留给雪柠?真的打算给我了?”
“我都对你说了,我只说过一次假话,不会说第二次。”
阿彩索性不回屋了,像先前一样默不作声地坐在楼梯上。
江汉关上的大钟敲响清晨五点,阿彩才猛地站起来,回到屋里乒乒乓乓地收拾
东西。半个小时后,阿彩拎着一些东西,径直走下楼梯。两个人没有说话,直到进
了长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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