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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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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佰肆拾、拨开迷雾

阮氏迈出去的步子蓦地顿住,身体呈现出一种僵硬的、古怪的状态。听到这个声音,她自然知道是谁,她没有想到的是,蒋氏居然说话很是清醒,这种清醒让阮氏心头忽地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她眯起眼,闭上、又张开。

千算万算,她居然没有算到蒋氏是装疯!

但随即,阮氏唇角又泛起一丝冷笑:装疯又如何?反正就是疯了,不疯——也是疯了。

一个疯子的话她不怕,岂会怕第二个的?

阮氏缓缓地转过身来,果然,那押着蒋氏的几个下人忽听蒋氏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都怔住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蒋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笑容如针尖一般:“只是这出戏唱了十几年,你就不嫌腻歪、不累?”

“二姨奶奶又发病了,还不将她扶回屋子去。”阮氏微微叹息一声,甚至没有看蒋氏一眼,只是那目光中说不出的又是惋惜又是怜悯。

阮氏轻蔑的态度刺痛了蒋氏,蒋氏犹如一只被激怒的母狮子,顿时蹦跳起来:“阮瑗贞,要不是你我怎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要不是你对我求我,求我为老爷生个儿子,又说老爷已经不能生育,我又怎会……”那后头的话,她到底是说不出来了。

这些关于顾府的秘闻,那些下人是闻所未闻,此刻纵然憋着一口气,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阮氏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你说这话,谁会相信?这样的事,不是买什么料子、做什么样式的衣裳,我叫你做,你便会做么?若你不想,谁能逼你?”

一句话,仿佛刺到了蒋氏心中最隐秘之处,她一时噎住,的确,她当初接手那样的提议,若说完全是被逼,绝不可能,她若没有一丝欲望,自然也不可能答应,仿佛中了魔一般。可只一瞬,她仿佛想起了什么,被人踩到了尾巴的表情变得松弛、满意,甚至微微一笑,如同踩到了别人的尾巴:“我知道你唱戏唱了那么多年不是白费力气的,我自然说不过你,可是有一件事,想必他们谁都不知道,就连咱们这位大小姐恐怕……也不会知道。”

听到蒋氏提到自己的名字,宝龄心忽地一颤,然后,她听到蒋氏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那就是——咱们这位大小姐,并非太太的亲生女儿!她的生母叫陶晓晴!那个埋在这棵大树下、死了十几年的陶晓晴!”蒋氏咯咯咯地笑了,“要不是那日中秋我撞到了后脑,恢复了记忆,又装疯卖傻,将你每日拿给我喝的那些昏睡药,都给了那些看门狗,又怎会听到你与贾妈妈说的那些?哈哈哈,真是老天有眼!宝龄根本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这些年来,你将她留在身边,讨好她,对她好,只是为了让老爷对你放下戒心!如今老爷走了,你恨不得她死!不不,你就是要让她死!”

蒋氏的声音清晰地、一字字地响起,若刚才她说的那番话只是让底下的那些人惊讶,那么此刻,她的话就犹如一记响雷,在寂静的后园子里炸开,就连一直沉静如水的阮素臣,此刻也抬起头来,眉宇间尽是错愕,连生更是瞪大了眼睛,而宝婳,甚至猛地一晃,竟有些像是站立不住。

只有宝龄,整个人仿佛失去力气一般,微微地往后仰了仰,眼底却没有过多的震惊,甚至平静的有些诡秘的冷漠。

贾妈妈的脸色已不是苍白可以形容,颤悠悠地一把扶住阮氏,仿佛生怕阮氏忽然倒下去。

阮氏却没有,她埋在宽大袖口里的苍白手指却死死地蜷缩起来,她千算万算,不该算漏了蒋氏是装疯,不该忽略了一个疯子,但到了此刻,她只得硬撑下去,只是沉默片刻,她忽地短促地笑了一声,仿佛听到极为可笑的一件事:“绣屏,你的玩笑开得大了,没错,陶晓晴昔年是与老爷有过一段情,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顾府的太太只有我一个,宝龄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说她是陶晓晴的女儿,这般信口雌黄、妖言惑众的话,谁信?谁能作证?”

这件事,晓得原委的除了十几年前那些早已不知去向的下人,总共只有五个人,顾老爷、贾妈妈、祥福叔,那个埋在地底下的陶晓晴,自然——还有阮氏自己。

如今,顾老爷与陶晓晴已化作黄土,贾妈妈自然也不会说,至于祥福叔,此刻祥福叔正在外地,等他回来,她也只有办法让他什么都不说,毕竟,他保守了那么多年的秘密,不单单是为了她,而是保全顾老爷。

阮氏有信心,祥福叔一生忠于顾老爷,若要说出那段往事,对顾老爷的名誉也无益,所以他不会说。想到这里,阮氏原先因为突然变故而有些慌乱的心渐渐地又平静下来,挺直了脊背,似笑非笑地看着蒋氏,她处心积虑了那么多年,怎能被一个小小的蒋氏毁去?绝不可能。

“我能。”就在这个时候,阮氏听到一个幽沉却肯定的声音,只两个字,她的面容却忽地变了,因为她陡然间发现宝龄正深深地凝视她,眼眸内闪烁着一种陌生的、她从未见过的光芒。

睫毛在斑斓的光影下如残翅的伤蝶,带着轻微的颤抖,宝龄一半的脸颊沉浸在阴影中,慢慢地扬起下颔,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能作证。”

“你知道什么?!”看着宝龄的神情,阮氏心头泛起从未有过的恐惧,下意识地脱口道。

“我什么都知道了。”宝龄目光中闪过一丝雾气,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才缓缓地伸出手,将藏在怀里的那封信拿出来,笔直地伸向阮氏,“我想,你应该认得爹的笔迹,不,这里很多人都应该认得,这是爹写给我的遗书,我想知道的与不想知道的,都在这里。”

一瞬间,她忽地又感到一阵眩晕,当她看到树下那封信时,那种震惊、错愕、讽刺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与其说这是一封遗书,不如说,那是一封忏悔的信。

这封信如一道符咒,揭开了那深藏在顾府深处的,二十年来尘封的秘密。

说起来,也不过是个俗气的故事——二十年前,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阿三为了富贵荣华、欲望和虚名,背弃了相知相爱的恋人陶晓晴,答应了娶当时已是大元帅的阮克的表妹阮瑗贞为妻,他一边讨好那阮小姐,一边却又舍不得放开陶晓晴,使得陶晓晴被蒙在鼓里,有了身孕,她未想到,那个时候,其实阮小姐也已有了身孕,两人差不多是同时怀上了孩子。

阮小姐有了身孕,阮府多次催促两人成婚,阿三没有办法,才将这件事告诉陶晓晴,却隐瞒了许多事情,只说那阮家想将表妹嫁给他,阮家势大,他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得先将陶晓晴暂时移居别处,安心待产,等事情安定下来,便将她姐回府中。

陶晓晴又是焦急又是害怕,却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忍气吞声,将孩子生下来后,还未做完月子,她便拖得羸弱的身体、抱着孩子去找阿三,谁知那阿三已不叫阿三,改了姓名,成了苏州城的富商,并娶了阮小姐为妻。

陶晓晴想要找阿三问个清楚,无奈他远出经商,不在府中,倒是阮小姐将她迎了进去,对她百般体贴,还让她在府中等老爷回来。

然而陶晓晴并未等到她的三郎,那一天夜里,她便撒手而去,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啼哭的婴儿。

陶晓晴死时,身旁有半瓶洒了一地的花露水,于是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心灰意冷,吃了花露水自尽,大夫也认为如此。

阿三回府后,伤痛无比,只是,伊人已去,他将那婴孩留在了府中,因为一个月前阮小姐由于身子羸弱导致小产,婴儿胎死腹中,于是,为了隐瞒那段不光彩的事,阿三辞退了所有的下人,将陶晓晴的女儿当做了阮小姐所生。

故事到了这里,本该结束了,然而,直到几十年后的大半年前,阿三才知道,原来当初陶晓晴并非自尽,而是因为阮小姐在她的饭菜中下了一种难以察觉的毒。

不仅是陶晓晴,还有之后的他的三姨奶奶梅珊亦是死于这种毒之下。

……

阿三,便是如今的顾万山;阮小姐便是如今的阮氏;而陶晓晴所生的那个女儿,便是顾家大小姐——顾宝龄。

“宝龄,爹对不起你与你娘,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为你娘报仇。然,天有不测风云,爹虽已部署好一切,但未来之事,你我都无法预见,所以,爹才留书一封,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恐怕,爹已不在了。”

“若是如此,爹只盼你能牢记爹那日临行南京前,对你说过的话,在这坟前扫墓时,发现者坟地的机关,取出这方匣。里头的东西,是爹唯一能留给你的,还有你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是当我送与你娘的定情信物,也是你娘唯一留给你的东西,你带着它们离开那个家,走得越远越好,爹会永远保佑你平平安安……”

信上的字迹是凌乱的,可见写信的人当时那种对未来不可预测的心乱,宝龄回想起那些内容,喉头仿佛被什么哽住,难以呼吸,她的身子却是僵硬的,臂腕平直地、一动不动地伸着。

手的那一端,阮氏牢牢地盯着那封信,似乎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却没有伸出手,只咫尺之遥,她心头却弥漫无边的恐惧,不敢去接。

“为什么不接?”宝龄一步步地朝她靠近,目光如两团淬了冰的火在燃烧,“陶晓晴是你毒死的、三娘是你毒死的、碧莲是你派人杀的,就连二娘的事,也是你设的一个局,对么?”

阮氏沉静的目光终于出现一丝涣散,一步步地往后退。

“你给三娘下了毒,又让阿旺弄晕了我将我放到仁福堂,好嫁祸于我。”宝龄却没有停下脚步,她的声音低而沉,带着一丝微哑,“还有……”她深吸一口气,身体深处仿佛被什么东西抽取了力气,“还有,在炖品里下毒,也是你做的,对么?”

两人之间只剩下一丁点可怜的距离,阮氏单薄的身影止不住地颤抖,仿佛就要瘫软在地,宝龄微微闭上眼睛,与此同时,她的脖颈忽然被人抱住,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对你下毒的是我,是我!”

壹佰肆拾壹、没有硝烟的战场

“对你下毒的人,是我!”

这熟悉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惊愕不已,这声音在平日是极为低婉的,带着一丝虚弱,甚至在下人耳中一年内也几乎听不到几回,此刻难得听到,竟是这般的石破天惊。然而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宝婳此刻的动作,宝婳一手扼住宝龄的脖子,另一只手中,是一把匕首,死死地抵着宝婳,在她细微的脸颊上,仿佛有一丝血红一闪而过。

“放开她!”连生瞳孔蓦地收缩,当他看见那道伤口正流血时,心宛若被割了一刀,然而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不敢再上前,因为宝婳看着他,头微微一仰,那神情竟是他从未见过的,如死灰一般。

“来啊,你走近一步,我便多在她脸上划一刀,看看是我的刀快还是你的腿快。”她笑的诡异。

“宝婳……”脸颊上的疼痛几乎感受不到,宝龄的心微微地抽搐,阮氏所做的一切,在看到那封信时,纵然再难以接受,但她已不得不相信,而宝婳……她从未怀疑过宝婳。可此刻,脸颊上传来的刻骨寒意却让她浑身如坠冰窖,她奋力地想要挣脱,可宝婳那双原本盈盈不堪一握的纤弱的手,此刻竟是那么大力,宛若一只铁钳生生地嵌入她的脖颈。

“宝婳!你胡说什么!”阮氏猛烈地咳嗽起来,也几乎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自小软弱、逆来顺受的女儿。

此刻宝婳仿佛换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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