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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上行-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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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妃澡盆好不好看,大家并不在意。在意的是邱横行的表现。邱横行的表现如今看起来,未免是愈来愈莫测高深,让人难以把握。 
  在祝琏看来,若说他耍的是惰敌之策,那么他的最终目的也不过是想麻痹大家,好使大家放心去玩,他就可以找到更充裕的时间逃走。而那一天他们打天还没亮就出门,从时间上来说,已不可谓不充裕矣!更何况花著雨没心没眼的,还巴不得地就宣布出来,去华清池,玩一整天! 
  至于花著雨,她的看法则更进一步:难道这意思是,邱横行在暗示她,一天的时间还不够用? 
  恨只恨自打祝琏来了,花著雨要想接近邱横行,去讨进一步的明示,都没有机会。眼睛里面,只见着祝琏反客为主,鸠占雀巢,大喇喇进驻她的房间,倒把她给赶得远远的,在后一进院子另开了间房。花著雨要说拒绝吧,一个女孩儿家,虽可骗店家说与邱横行是兄妹关系,祝琏面前,断无坚持着还跟邱横行同住的道理,也只得吃个闷亏,捏鼻子走开。 
  这是大关头的不便。至于小细节呢,更是不必提起。那邱横行想不到竟是个君子式人物,履行起当初的诺言来,不打一丝折扣。不管是在祝琏面前或是背后,且不说跟花著雨把关系划分得比泾渭还分明了,简直就是眼里通没她这么个人。花著雨几次三番杀鸡抹脖子地递眼色做手势,竟得不着他一点回应。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得自己估摸着暗自揣测,想是一天的时间,还是不够用的?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天。既然一天不够用,花著雨便不得不抖擞精神,再想出别的名目来,拖住祝琏。于是便折腾着要上华山,爬西岳。华山离西安城三百余里,两人这一来一回,便花去两天时间,傍晚时分回客栈一看,天保佑!那邱横行瘟神一般依旧坚守阵地,他自岿然不动。 
  看来两天时间也不够他脱身。这也难怪,他们两人跑了七八天,还不是被祝琏赶过来抓住?花著雨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对祝琏宣称爬山瘾发,又往更远的太白山而去。如此这般折腾下来,烈日下爬过好几座大山,两个人都消磨得又瘦又黑,只有邱横行一天一包草药,倒是一丝不苟地吃得脸色红润,日渐丰肥起来。 
  终于,这人吃到最后一包药,当天晚上,见那两人又一次打外面回来,慢条斯理道:“你们玩够没有?” 
  回来的两个皆怒目而视。邱横行恍若无睹,咕噜噜把一碗药汁灌下肚去,放下碗,道:“要是玩够了,便起程罢。”
  
三人行
    
  起程向西,这一路苦的也还是那两个人。花著雨本没中毒,离家日久颇觉思乡,如今却不得不背道而弛,南辕北辙越走越远。当然,这一番劳乏如果最后真能用一张解药方子晃过祝琏,算是以她这一命,换得邱横行一条性命,倒也罢了。只是那边厢祝琏心里,哪里相信这马贼好端端的就会拿出真正的方子?一意只想施展手段,迫邱横行吐实。叵耐那憨姑娘花著雨看着傻,有时竟也鬼灵精得不行,似乎知道他存心破坏她与“邱大侠”的君子协定,时刻提防,直是寸步不离,就是住店,连住房也要插在他与邱横行之间,着实让祝琏狗咬刺猬,无处下牙。 
  不说这一路的勾心斗角,转眼间三人已重过平凉,跨巩昌,越兰州,转入凉州府境内,进入河西走廊。河西走廊走不几日,到得长城尽头的嘉峪关,便是中朝的国境线。祝琏百般思量,至此仍是苦无妙计,算算日子,花著雨中毒的三月期限掐头去尾,已经容不得再怎么折腾,也只能一咬牙,作出决断。甫出关口,千里戈壁跃入眼中,便一勒马,道:“姓邱的,我们这也算是送佛送上西——如今都送到这个地方,也够了罢?你的解药呢?” 
  邱横行这一路并不跟两人搭伙,总是独个儿远远走在前面,听得这话,也不停步,任着座下马慢悠悠往前晃去。祝琏仗着自己马快,也不放在心上,眼看着他走出一箭之地,这才勒住马头,转身道:“解药方子在这里。只是在下还有一句私底下的话,要跟花女侠交待,还请花女侠借一借步。” 
  祝琏只是冷笑。晓得他又要在花著雨面前弄鬼。只是这一次,自己主意已定,哪怕破着跟花著雨翻脸,也非得把真解药给弄到手中。就算他玩出花样千种,自己以不变应万变,总是拿稳这一条,怕他何来? 
  花著雨倒是一怔,想着这人自打与祝琏照面后,跟她就再没一句闲话。这当儿眼见大功告成,不知却要说些什么?望望祝琏,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一拨马,往那边去了。 
  那边邱横行见她过来,半天也不见有话。花著雨想到两人自此一别,不止天南海北,更兼正邪殊途,只怕再无相见之日,心里也由不住地有些怅惘。转头朝邱横行看去,却见他也正扭头看她。四目相视,邱横行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只怕邱某穷此一生,不能补报姑娘于万一。” 
  花著雨也猜着他是要道谢,道:“这件事,你说过不提的。” 
  邱横行微微摇头,道:“我不是指这件事。惭愧的是这件事已经不提了,姓邱的却还要另求姑娘一件事。” 
  花著雨倒没料到,忙道:“什么事?” 
  邱横行的苦笑愈发有些浓郁,道:“这件事,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不必问。如果信不过,便当我从来没有开过口,也从没求过姑娘。” 
  花著雨一怔,凝神向他看去。邱横行也正牢牢实实地看着她,两粒深栗色的眸子陷在粗黑的睫毛丛中,闪着花著雨从未见过的一种光泽。不是那种刺入人心的锋利,也不是锋芒尽敛的含蓄。倒象是相知已久的朋友,虽然还在求肯,却早已明了她的慈悲,正在等待着那其实已经确定无疑的恩惠。 
  花著雨胸中一热,冲口道:“我信得过你!” 
  “我知道姑娘信得过我,”邱横行的笑容一时间变得极其醇厚,道:“那么,姑娘肯不肯答应呢?” 
  “我既信得过你,”花著雨道:“自然答应。” 
  邱横行伸过手来,微笑道:“丈夫一言。” 
  花著雨竖掌迎过去,也笑道:“快马一鞭!” 
  两只手在空中轻轻一击,邱横行五指一翻,捷若鹘落,一把拿住花著雨脉门,马鞭顺势往下挥落,抽在她座下马的马臀上,双腿一夹,两匹马顿时泼喇喇地,一起向前如飞奔去。 
  花著雨大吃一惊,道:“你要做什么?” 
  邱横行还未回答,远处祝琏看出不对,宝马一催,闪电般自后赶来。邱横行一手扣着花著雨的腕脉,一手挥鞭打马飞驰,百忙中急道:“我求姑娘的事,便是帮我擒住他!” 
  花著雨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什么!?” 
  “姑娘说过,信得过我!”邱横行只说得这一句,后面祝琏早已追到,人在鞍上,便是一剑破空刺来,直点邱横行扣住花著雨的那只手。邱横行也不及多说,慌忙放手。祝琏一击解围,横剑平掠,斩向邱横行腰部。邱横行一个翻身,滚落鞍下,抽出腰刀迎战。祝琏更不打话,自马上腾跃起来,飞身直击,一个剑花,罩住邱横行全身。两人在荒漠上战成一团。 
  花著雨看着这景象,直是目瞪口呆。半晌,回过神来,这才体会到邱横行用心之深刻。论到邱横行的心机,早在那间客栈,他第一次暴起突击拿她腕脉,两个人四束目光赤裸裸地互相探索,她就已经知道。只是,知道虽知道,却仍然没有想到,这深,竟一径里深到如此地步!在西安城,曾经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让他脱身,他不走。却原来,早就算好的,要在这四野无人的地方,等着擒拿祝琏! 
  他要拿祝琏做什么呢?他一再强调她的信任,总不会是要拿祝琏的命,献祭那一夜死在祝家庄的同伴? 
  祝琏自不是那么容易拿的。野地里的战局毫不复杂,完全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邱横行虽然机变,毕竟病后体弱,兼之长途赶路缺乏调养,内力不足,已经被他打得步伐散乱。花著雨只扫一眼,禁不住就是一声苦笑。低头看看手腕子,上面还留着被邱横行一拿的热度。这马贼!真是什么都算好了。只这一拿,露出胁迫的相来,就断了她再充傻妞,做和事老的转寰余地。于是摆在她面前,就是如今这么一个死局:要么,帮邱横行;要么,帮祝琏。她该向着哪一方? 
  容不得徘徊瞻顾,一边倒的战局越发向一边倒去。祝琏长剑一绞,将邱横行的腰刀绞得脱手飞去,顺势一剑,便往他肩头斩落。这一斩快若流星,本是志在必得,结果却没斩中,“叮”的一声,被花著雨斜刺里伸剑架住。祝琏又惊又怒,叫道:“你还向着他!没见他拿不出解药方子,又要胁你!” 
  花著雨只是愣愣地看着祝琏。祝琏见她眼神中一时万象俱来,再无向日半分傻气,不觉倒抽一口凉气,也不作声了。两个人剑架着剑,花著雨缓缓道:“祝公子,就当你从来没认识过我这个人吧。” 只说得这一句话,手中剑带着股粘劲,往下翻转。祝琏只觉剑上压了座泰山,欲要挣脱,哪里能够?用不着花著雨翻得两翻,早是半身酸麻,那柄剑当地一声,落在地上。花著雨欺身上来,顺势在他肩窝上只一点。 
  祝琏几乎是到这一晌,才算是真正明白过来。原来这两人并不是自己所一直认为的那种关系!而这傻姑娘的武功,也竟是如此之高!这一直都以为别人憨,到头来,却是自己做了这么多天的傻子!这下子|穴道被制,再也动弹不得,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长城外广漠的大地上,沙石连天,四望无垠,蓦地里便有一阵悲愤冲上心头,突然间忍不住放声大笑。 
  花著雨见他这般模样,难过已极,欲待安慰,偏又从何谈起?倒是邱横行依然不温不火,走过来替祝琏拾起剑,插入鞘中,道:“这就对了。前面的路还很远,希望祝公子能够一直保持这种爽朗的心情。” 
  祝琏怒极,一口浓痰朝他唾去。邱横行闪身避过,也不多话,拦腰一把将他抱起,放在鞍上。余下两人也就各自上马,牵过祝琏那匹马的缰绳,还是三人一道,一路向西进发。 
  这一路却比不得先前,走得极是沉闷。花著雨自觉对不住祝琏,哪还有心情说笑?邱横行本不多话,知道花著雨心中苦恼,除了偶尔指点些山川地形,更不去触她的霉头。三个人中,倒是祝琏已经命悬人手,先前一阵悲愤过去,仔细再一想,所以落到如今这个处境,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愚蠢。如果不是自己一厢情愿地把邱横行与花著雨的关系理解为胁迫与被胁迫,从而勇猛精进地送上门来,人家也不见得非要冲上门去拿他不可。既然如此,还怪得哪个?一旦想通,索性不再挂怀。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当晚拣一处平整地方宿下后,不多久,便卷着条毡毯,呼呼直入黑甜乡。 
  花著雨蜷在毯子里,却迟迟睡不过去,只是瞪眼看着夜空。戈壁滩的夜空别有一种动人心处,那密密麻麻的星辰嵌在深蓝色的天幕上,一颗一颗,都钻石般亮得独一无二。又好象是人间每一个独一无二的诺言。花著雨一念及此,心头一痛,忽地想,这么多晶亮的星星里面,会不会也有她的一句诺言呢?丈夫一言,快马一鞭。说起来容易,真正践诺,才知道那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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