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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官场现行记 作者:李宝嘉-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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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举行秋审。他一听此信,犹如浑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回寓后,一言不发,踌躇了半夜,方想出一条主意来。他想:〃照此样子下去,不过闲居在省,一无事事,我何如趁此挡口,赶回蕲州,就骗人家说是公事已完。人家见我回来,自然这节礼决计不会再送到别人手中去了。等到节礼收齐,安安稳稳,过完了节,我再回省。神不知,鬼不觉,岂不大妙!〃主意打定,立刻叫家人收拾行李,出城过江,趁了下水轮船,径向蕲州进发。临走的时候,有同他住在一起一位同差的,问他那里去。他说:〃接到家信,太太在蕲州生产,家里没人照应,不得不亲自回去。这里的事,千万拜托老兄不要说破。〃人家见他说得如此恳切,这种顺水人情自然乐得送的,便亦无话,听其自去。谁知他老人家回到蕲州,既不禀见堂翁,亦不拜客,并不与代理的见面,天天钻在那几家当铺里,或是盐公堂里走走,同人家说:〃我已经回来了,几时几日接的印。〃人家都信以为真。到了五月初三,所有的礼物都被他收了去了。  
  那代理的人起先听说抚台有病,把〃秋审〃一事搁起,晓得实缺一时不得回来,满心欢喜,以为这分节礼逃不出我的掌握之中。那知等到初五早上,依然杳无消息。赶紧着人出去打听,才知道早被随太爷半路上截了去了。这一气非同小可!立刻出门查访,后在一个小客栈里把随太爷找着。见面之后,不由分说,拿随太爷一把辫子,说他擅离职守,捏称回任,定要扭他到堂翁跟前,请堂翁禀明太尊,请示定夺。随太爷亦不肯相让。因此彼此又冲突起来。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擅受民词声名扫地 渥承宪眷气焰熏天     
  
   却说正任蕲州吏目随凤占被代理的找着扭骂了一顿,随凤占不服,就同他冲突起来。代理的要拉了他去见堂翁,说他擅离差次,私自回任,问他当个什么处分。随凤占说:〃我来了,又没有要你交印,怎么好说我私自回任?〃代理的说:〃你没接印,怎么私底下好受人家的节礼?〃随凤占说:〃我是正任,自然这个应归我收。〃代理的不服,一定要上禀帖告他。毕竟是随凤占理短,敌不过人家,只得连夜到州里叩见堂翁,托堂翁代为斡旋。 
  这日州官区奉仁正办了两席酒,请一班幕友、官亲,庆赏端阳。正待入座,人报:〃前任捕厅随太爷坐在帐房里,请帐房师爷说话。〃帐房师爷不及入席,赶过来同他相见,只见他穿着行装,一见面先磕头拜节。帐房师爷还礼不迭。磕头起来,分宾归坐。帐房师爷未及开谈,随凤占先说道:〃兄弟有件事,总得老夫子帮忙。〃帐房师爷到此方问他差使是几时交卸的,几时回来的。随凤占见问,只得把生怕节礼被人受去,私自赶回来的苦衷,细说了一遍;又说:〃代理的为了此事要禀揭兄弟,所以兄弟特地先来求求老夫子,堂翁跟前务求好言一声,感激不尽!〃说完,又一连请了两个安。帐房师爷因为他时常进来拍马屁,彼此极熟,不好意思驳他。让他一人帐房里坐,自己到厅上,一五一十告诉了东家区奉仁。区奉仁亦念他素来格守下属体制,听了帐房的话,有心替他帮忙。便让众位吃完了酒,等到席散,也有十点多钟了,然后再把随凤占传上去。面子上说话,少不得派他几句不是。随凤占亦再三自己引错,只求堂翁栽培。区奉仁答应他,等把代理的请了来,替他把话说开。  
  正待送客,齐巧代理的拿着手本也来了。区奉仁连忙让随凤占仍到帐房里坐,然后把代理的请了进来。代理的见了堂翁,跪在地下,不肯起来。区奉仁道:〃有话起来好说,为什么要这个样子呢?〃代理的道:〃堂翁替卑职作主,卑职才起来。〃区奉仁道:〃到底什么事情呢?〃代理的道:〃卑职的饭,都被随某人一个人吃完了。卑职这个缺,情愿不做了。〃区奉仁道:〃你起来,我们商量。〃一面说,一面又拉了他一把。于是起立归坐。区奉仁又问:〃到底什么事情?〃代理的道:〃卑职分府当差,整整二十七个年头。前头洪太尊、陆太尊,卑职统通伺候过。这是代理,大小也有五六次,也有一月的,也有半月的。〃区奉仁道:〃这些我都晓得,你不用说了。你但说现在随某人同你怎样。〃代理的道:〃分府当差的人,不论差使、署缺,都是轮流得的。卑职好容易熬到代理这个缺,偏偏碰着随某人一时不能回任,节下有些卑职应得的规矩……〃不想说到这里,区奉仁故意的把脸一板道:〃什么规矩?怎么我不晓得?你倒说说看!〃  
  代理的一见堂翁顶起真来,不由得战战兢兢,陪着笑脸,回道:〃堂翁明鉴:就是外边有些人家送的节礼。〃区奉仁听了,哼哼冷笑两声道:〃汰!原来是节礼啊!〃又正言厉色问道:〃多少呢?〃代理的道:〃也有四块的,也有两块的,顶多的不过六块,一古脑儿也有三十多块钱。〃区奉仁道:〃怎么样呢?〃代理的撇着哭声回道:〃都被随某人收了去了,卑职一个没有捞着!卑职这一趟代理,不是白白的代理,一点好处都没有了么。所以卑职要求堂翁作主!〃说罢,从袖筒管里抽出一个禀帖,双手捧上,又请了一个安。看那样子,两个眼泡里含着眼泪,恨不得马上就哭出来了。  
  区奉仁接在手中,先看红禀由头,只见上面写的是〃代理蕲州吏目、试用从九品钱琼光禀:为前任吏目偷离省城,私是回任,冒收节敬,恳恩作主由。〃区奉仁一头看,一头说道:〃他是正任,你是代理,只好称他做正任。〃又念到〃私是回任〃,想了一回,道:〃汰!私自的自字写错了。但是他没有要你交卸,说不到回任两个字〃。又念过末了一句,说道:〃亦没有自称节敬的道理。亏你做了二十七年官,还没有晓的节敬是个私的!〃顺手又看白禀,只见〃敬禀者〃底下头一句就是〃窃卑职前任右堂随某人〃。区奉仁也不往下再看,就往桌子上一撩,说道:〃这禀帖可是老哥的手笔?〃钱琼光答应一声〃是〃。又说:〃卑职写得不好。〃区奉仁道:〃高明之极!但是这件事兄弟也不好办。随某人呢,私自回来,原是不应该的,但是你老哥告他冒收节敬,这节敬可是上得禀帖的?我倘若把你这禀帖通详上去,随某人固不必说,于你老哥恐怕亦不大便当罢?〃  
  钱琼光一听堂翁如此一番教训,不禁恍然大悟,生怕堂翁作起真来,于自己前程有碍,立刻站了起来,意思想上前收回那个禀帖。区奉仁懂得他的来意,连忙拿手一揿,说道:〃慢着!公事公办。既然动了公事,那有收回之理?你老哥且请回去听信,兄弟自有办法。〃说罢,端茶送客。钱琼光只得出来。  
  这里区奉仁便把帐房请了来,叫他出去替他们二人调处此事。随凤占私离差次,本是就应该的,现在罚他把已收到的节礼,退出一半,津帖后任。随凤占听了本不愿意,后见堂翁动了气,要上禀帖给本府,方才服了软,拿出十六块大洋交到帐房手里。禀辞过堂翁,仍自回省,等候秋审不题。  
  这里钱琼光自从见了堂翁下来,一个钱没有捞着,反留个把柄在堂翁手里,心上害怕,在门房里坐了半天,不得主意,只得回去。次日大早,仍旧渡了过来。门口的人一齐劝他上去见帐房师爷。他一想没法,只得照办。其时随凤占吐出来的十六块洋钱已到帐房手里。只因他的人缘不及随凤占来的圆通,及至见面之后,吱吱喳喳,又把臭唾沫吐了帐房师爷一脸,还没有把话讲明白。帐房师爷看他可怜,意思想把十六块洋钱拿出来给他,回头一想:〃倘若就此付给他,他一定不承情的。〃只得先把东家要通禀上头的话,加上些枝叶,说给他听。直把他吓得跪在地下磕头。然后帐房师爷又装着出去见东家,替他求情。鬼鬼祟祟了半天,回来同他说,东家已答应不提这事了。钱琼光不胜感激。至此方慢慢的讲到:〃我兄弟念你老兄是个苦恼子,特地再三替你同随某人商量,把节礼分给你一半,你俩也就不用再闹了。〃  
  钱琼光见了起初的情形,但求堂翁不要拿他的禀帖通详上去,已经是非常之幸,断想不到后来帐房师爷又拿出十六块洋钱给他。把他感激的那副情形,真是画也画不出,立刻爬在地下,磕了八个头。磕起来少说作了十来个揖,千〃费心〃,万〃费心〃,说个不了。又托帐房师爷带他到堂翁跟前叩谢宪恩。帐房师爷说:〃他现在有公事,我替你说到一样的了。〃于是钱琼光又作了一个揖,然后拿了洋钱,告辞出去。  
  回到自己捕厅里,把十六块洋钱拿出来,翻来复去的看了半天,又一块一块的在桌上钉了好几回,一听响声不错,格外感激州里帐房照应他,连一块哑板的都没有。总想如何酬谢酬谢他才好。一面想,一面取块小毛巾,把洋钱包好,放在枕头旁边,跟手出去解手。解手回来,一个人低着头走,忽然想到:〃四月底城外河里新到了一只档子班的船,一共有七八个江西女人,有两个长的很标致。南街上毡帽铺里掌柜王二瞎子请过我一趟,临行的时候,还再三的托我照应他们。我不如明天到那里,叫他们替我弄几样菜,化上一两块钱请这位老夫子,补补他的情才好。〃主意打定,回到屋里,不知不觉,把刚才十六块洋钱陡然忘记放在那里去了。桌子抽屉,书箱里面,统通找到,无奈只是无影无踪。直把他急的出了一身大汗,找了半天,仍旧找不着,恍恍惚惚,自己也不辨是真是梦。于是和衣往床上躺下,慢慢的想:〃到底我刚才放在那里的?〃一会又怪自己记性不好,恨的像什么似的!不料偶一转侧,忽听得当的一声,原来一包洋钱,小手巾未曾包好,被个小枕头碰了一个,所以响的。  
  钱琼光翻过身来一看,洋钱有了,立刻打开来数了数,不错,还是十六块。这一喜更非同小可!仍旧拿手巾包好,塞在身上袋里,便起身叫管家到南街上招呼王二瞎子,托他去到档子班船上,叫他们明天晚上到馆子里叫几样菜,说是要请州里帐房师老爷吃饭,交代馆子里,菜要弄好些,再叫船上收拾收拾干净。底下人奉命去后,他自己又盘算道:〃明天请的客自然是帐房老夫子首座。〃忽又想起:〃我今儿在帐房里,看见本官的二老爷,见了我,还问我这趟代理弄得好有几个钱,看来着实关切,也不好不请请他。我们在外头,那里不拉个朋友呢。〃屈指一算:〃帐房老夫子一位,本官二老爷两位,王二瞎子三位,连自己一共才有四个人。人头太少,索性多请两位,把南关里咸肉铺老板孙老荤,东门外丰大药材行跑街周小驴子,一齐请了来,大家热闹。料想他们听见我请的是州里二老爷、帐房师爷,他们一齐都要赶得来的。况且如此一请,人家晓得我同州里要好,目下于我的事情也不为无益。〃主意打定,正在洋洋自得,那差出去的管家也回来了,回称:〃王二爷听说老爷请州里师爷吃饭,忙的他立刻自己出城到船上去交代,连馆子里也是自己去的。〃钱琼光点点头,又道:〃我请的不但帐房师爷,还有区大老爷的二老爷哩。〃  
  管家出去,钱琼光也就安寝。毕竟有事在心,睡不大着。次日一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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