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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性正浓 作者:荆歌-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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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歌:老罗说得好,我们不说自己,只说别人。我们肯定不换。现在是别人在换,我们发表一点议论而已。
朱文:当换妻游戏完全等同于换夫游戏时,这才是一个平等的游戏,一个严肃的游戏。在一个男权社会,当一个男人拥有很多妻子,换上一、两个实在是轻松的事。
叶弥:换妻——交换和被交换,主动和被动,这里面谁是真正的策划者,值得追究,我们不得不设一个疑问。也许不是换妻而是换夫。这是把事情朝好里想。另外,我们还可以继续把这件事朝好里想,就是说,这里面存在着深刻的人道,一种善意,一种拯救。虽说是变态的。
荆歌:我从叶弥的话里听出来,其实丈夫们的“换妻”,是中了妻子们的圈套。至于“人道”、“善意”、“拯救”之类高深的意思,我脑子笨,悟不出。
张者:这更有发言权的还是女性。我觉得男人谈谈换妻,女人谈谈换夫,这样好。省得有偏差,有男权倾向。
麦家:对对,我有一个例子。我在解放军艺术学院读书时,有个评论家来授课,讲了一个换妻的故事,他是作为一种文艺理论的例子来说的。我已记不得他要映射的哪个文艺观点,但故事本身至今还能复述。他说的是这样一个故事,说两对十分相好之夫妻,一年夏天去某海滨浴场度假,其间一日,两个男的商量好,晚上彼此“秘密”换妻。所谓秘密,就是不能让双方爱人知情,也就是趁人熟睡之际整。殊不知,两男的如此商量的同时,两女的也在商量相等的事情:晚上秘密“换夫”。因为都是心怀鬼胎,四人到了夜间,都神秘失散,直到估计对方夫妇已熟睡时方“鬼祟而归”。说是归,又没有归回自己床上,而是悄无声息地上了好友的床上,并悄然行起了云雨之事。都是久经云雨之人,而这一番云雨却是别有用心,事前事后彼此都深感别开生面,别有滋味。然而,其实彼此怀中之人都是“同一人”。
这个故事寓言的成分比较浓,我不相信它表面的真实,却相信它内部的真实。
荆歌:早知道妻子们要行动,丈夫们就可以以逸待劳了。
叶弥:这个事件的中心还是怎么对待性的问题,人类真的退回到了原始阶段?在发达的现代社会采取这么原始的方法,是一件好笑的事。真的,说来说去,我还是恶心这件事。这是一个极限事件,在考验人类道德的耐受度。我很脆弱,不能在这件事上发现美好的中心思想,甚至不能替它寻找客观存在的理由。
罗望子:换妻在过去的中国有没有,到现在我还没有听说过。典妻的事倒是不少,比如还不上地主的租子,比如把自己的老婆作为赌资。小时候,我经常去表姐家玩,表姐的隔壁人家,两个男人共享着一位老婆,叫做拉帮套,当然是有主次之分的了,那一家人倒是生活得安安静静的,生了好几个孩子,那女人养得很富态,整天东跑西荡,家里的活儿全不要她干,连我表姐都羡慕,要知道,我的表姐可是嫁给了全公社最年轻的大队支书呀。这种现象全国都有。还有就是换亲,一家的兄妹和另一家的兄妹派对成婚,互相少花钱,甚至不花钱。典妻,拉帮套已经绝迹,换亲现象还时有发生。这些人家不但家庭贫困,且有一方可能还有生理残疾,不得不出此下策,那就意味着必有一方得忍受痛苦,一方得内怀歉疚,痛苦也罢,歉疚也罢,时间一长,也就认命了,从此,他们也过上“幸福”的生活。这些都是与换妻相反的事情,大相径庭的事情,而不能看成游戏,然而又可以把它看成一个问题的两个极端,一端是贫困使然,一端是饱暖铸成。这样看来,北京某名牌大学的教师游戏换妻的事,在网上炒得沸沸扬扬,引起争议,也就不足为怪了。我很理解人们对他们的猜测,怀疑。怀疑他们换妻还是换情人,实质上是怀疑他们有没有换,到底是真是假。我倒是相信他们换过了,我还是那句话,换了妻子换了情人不是问题的本质,而是他们有没有换脑筋,换观念。也就是说,我觉得这些所谓的精英,只不过是在玩一种游戏,一种尝试,而换妻现象却兆示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换一次不能算换,换两次三次也不能算是换,顶多只能作为某种暧昧的历险记忆刺激一下身体的迷走神经而刻印下来,而作为一种不确定的生活方式坚持到底,我始终怀疑,我甚至认为这只不过是他们的一次恶作剧。所以,我要说,他们换了,其实什么也没有换,说不定已经忘了,留着我们在这里瞎起哄唠磕儿呢。
换妻(4)
朱文:一夫一妻制是这个社会稳定的基础。我们也许应该尊敬这个基础。但是每个人应该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热衷换妻游戏的人尽可以享受你们换妻的乐趣,哪怕相约到一个荒岛上去,去做“少数民族”,但不要试图冒犯公共道德。
罗望子:换妻是披着文明的外衣打着文明的旗号的一种反文明的游戏。文明是说它发生在现代社会,尤其是高度发达的西方世界,发生在代表人类精神走向的知识精英身上,反文明是说这种游戏可以追溯到蒙昧的野蛮时代的群婚制,就是在动物世界,换妻也是不通行的,狮子老虎哪怕是狼的占山为王,实际上都是占别人的老婆才为王。我相信,既然是反文明的东西,无论在什么时代,无论开放到什么程度,换妻都不会成为潮流或时尚而普及,哪怕是开设扫盲学校也办不到,这和裹小脚、梳长辫子绝对是两回事。或以为这是因为东方的传统道德所限,我看不尽然,难道西方就不讲道德吗。日本属于东方还是西方?物质上的高度发达像西方,精神上的高度传统又远远超越和取代了中国,倒是日渐迷乱的中国,传统的东西丢失殆尽,而西方人摒弃的东西却随处可见了。
叶弥:换妻事件最大的可能是:这是两对对任何事情都乏味到极点的夫妻,他们已经不知道干什么才能提起生的欲望。就像一个人的味蕾受了创伤,吃什么都不香,于是他想,也许吃粪会觉得香。
荆歌:别人的老婆怎么会是粪呢?
张者:应该叫吃糠,正所谓糠糟之妻嘛!叶弥这是道德评价,把换妻比作吃屎,可见叶弥对换妻多么痛恨。
朱文:有些换妻游戏是高尚的、纯洁的,而有些换妻游戏是龌龊的。正像现在的婚姻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罗望子:我把它看成一种游戏,游戏总是快乐的,至少在表层上,如果不快乐,谁又愿意换呢。这是它的首要特征。其次它具有隐蔽性和公开性,公开只在相对的人群中公开,隐蔽性是说这种游戏不可能广而告之,也无此必要。它还具有稳定性和灵活性,稳定也只是一种相对的稳定,更多的则是灵活的即兴式的任意搭配。也就是它是临时的,短暂的,它不可能像妻子和情人那样,保持长久的关系。它是一种庆祝和狂欢,类似于古代祭祀,但又是突如其来的和心领神会的,不一定是相熟相识的朋友,却一定是发生在所谓的精英阶层和另类阶层。
朱文:应在总统与平民、穷人与富人、健康人与残疾人、天主教与伊斯兰教、城市与乡村、老人与年轻人之间提倡换妻游戏,应在下岗工人与暴发户之间、在战火中敌对的双方之间、在美国与伊拉克之间提倡换妻游戏,应在地球人与火星人之间提倡换妻游戏。但不得提倡中产阶级与小资产阶级的换妻游戏。
荆歌:这个倡议好极了,可以让人类更快地迈入全球化。一“换”之下,便可以消除贫富差异,消除城乡差别,化敌为友,老少无欺,资源共享,实现宇宙的大一统。
张者:按照朱文的说法,这又是一场革命。因为换妻者肯定是自愿的,朱文的提倡是另一种均贫富,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世界大同,这是理想,是换产主义,带有强制性,很难实现。
叶弥:也许是大家快离婚了,借此荒唐一下,作为离婚时的友好表示。
罗望子:换妻游戏存在着,并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登陆了东方。它为什么会存在蔓延,为什么又仅仅局限于精英阶层?在英国人洛奇的《小世界》里面,莫里斯·扎普,美国一所大学的文学批评教授,在飞机上与弗尔维亚·莫加纳,意大利一所大学的文化研究女学者致命邂逅了。扎普教授别无选择地住宿到莫加纳的豪华别墅,又在莫加纳的引诱与威逼之下,别无选择和她上了床。正在这时,厄尼斯托,莫加纳的丈夫,罗马大学教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文学的教授回来了,他赶回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捉奸,而是为了和扎普教授一同入伙上床!从莫加纳不时露出的蒙娜丽莎般的微笑中,扎普教授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女学者设计好的。由于缺少公平,而主动者又是一个女人,这是一个远远超过换妻游戏的游戏。这个万花筒一样的文本可以衍生出无限的意义,在这里我只想指出,洛奇选择叙述扎普教授的这样一段生活,表明现时的经验非常真实,而扎普的成功逃脱,又表明了洛奇的立场:尽管一再后现代和反讽,洛奇在本质上还是个保守的英国男人。不过,洛奇归根结底还是一个文学批评家,《小世界》也只是一个学者罗曼司,这也是他最终只获得布克奖提名的原因。无独有偶,在《性的人间》里,大江健三郎却雄心勃勃地建立了一个溃败的“小世界”,故事的主人公J是一个富家公子,他希望创造一个以自己为核心的有自己风格的性的小世界,他一步一步地施行着他的计划,前妻自杀后,他娶了一个性冷淡的女导演,并向她暗示他不能满足于极其正常的性关系,他把一个爵士女歌手引进他们夫妇的性世界,最终他还想把一个年轻男演员作为女歌手的替换品,逐步把妻子对同性恋的偏见引导到任其自由发展上。
换妻(5)
他对自己风格的性世界,有着一种牡蛎抓住岩石的固执,他认为这是通向他的惟一生活意义的道路。这部小说涉及的男女关系同样复杂于一般的换妻,作为一个本色的小说家,大江健三郎的叙述有着坚定性:最现代的生活,最古典的寻找。也正是这种坚定,使他小说里的人物有着震撼力,震撼我们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个人的内心:他既期望妻子同意,又期望妻子反对,而妻子的任何一种反应,都使他失落,“被一种朦胧的不安和不可能的感觉云雾包围着”。他只能继续上路,在焦虑中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性高潮,直到将自身的罪恶感转化为正统的、自我主张的感觉,恢复自己内心的平安。这让我想起一段歌词: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我猜想,仅仅是猜想,在爱的缺失之后,换妻游戏可以看作是对自己的挑战,挑战嫉妒,挑战痛苦,挑战施虐与受虐的能力,在挑战中获得某种极度的体验,以期找回真正的自己,然而那种大度、平静和游戏欢笑,又再一次说明爱的消失,以及自我的迷失。
朱文:但是换妻游戏仍然不会带来一个更为公正、更为健康的社会。设想一对一无是处、相貌丑陋的夫妻将没有人愿意和他们玩换妻游戏,他们多么孤独。
荆歌:朱文真是悲天悯人。说到丑夫妻将被无情排斥在换妻游戏之话,我想这显然是与贫富不均一样严重的社会问题了。我们要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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