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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30年中国短篇小说精粹-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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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派那个群落的狼群的小头目是一个名叫夜蛾的狼,他是一头年轻的公
狼,黑色的皮毛,瘦长腿,相貌英俊,他因为领导着二十多匹狼而显得有点儿目
空一切,夜蛾告诉他和她,他的狼侦察到,在二十里路外的大草甸子里,有一大
群转移草场的羊群。羊很肥,天气又是这种夜黑风高的样子,纯粹是在帮忙,他
们不好意思不去大肆劫掠一番。夜蛾说,考虑到他们共同属于狼,同时考虑到狼
的见者有份的老传统,他代表派邀请他和她与他们共进晚餐,也就是说,他代表
派邀请他和她同他们一块去洗劫那一大群肥美的羊儿。
这真是一个具有诱惑性的好建议,对于狼来说,这个建议可以说是太具有诱
惑性了,何况他和她真的有点饿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经有点晚了,雪
是一点也不见小,关键是风尤其的猛烈,这样的天气,如果能有一场风雪之中尽
快的逐猎,以及一只肥美的羊儿做晚餐,那真的就没有什么遗憾了。他对风雪之
中的逐猎和肥美的羊儿都很有兴趣。尤其是在他们刚刚失去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的时候。但是他没有立刻向那只名叫夜蛾的狼表态,而是转过头来先看了看站在
一边的她。他发现她和他的反应不一样,她的眼神是冷漠的,有一种比夜蛾更加
傲岸的神情。他立刻明白了她是在拒绝。他想那一群肥美的羊儿真是可怜得很,
她对他们不感兴趣呢,还因为是讨厌了夜蛾,或者是脏兮兮目光冷漠的派们,于
是连他们的邀请都一起讨厌了呢。他这么想着,转过头去,隔着十几步远的风
雪。淡泊地对夜蛾说,不。 ’
夜蛾愣了一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夜蛾没有想到他们会拒绝他的邀请。他
没有邀请他们俩去与一群鬣狗或是豺作战,没有邀请他们俩去招惹野猪或是熊瞎
子,他是邀请他们一块儿分享一群和肉没有什么两样的羊儿,他们邀请如果要算
是恩赐也不是说不过去,但是他们却拒绝了。他们样子很淡泊地对他说,不,他
们凭什么?
夜蛾的目光中掠过一道残忍的寒意,他显得有些不耐烦似的把瘦长的腿支楞
起来,从山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和她。
夜蛾说,不?
他隔着有十几步远的风雪,加上没有在意,开始没有听清楚夜蛾说的是什
么,后来夜蛾又问了一句,这一次他听清楚了。
他说,是的,不。
夜蛾说,你们不识抬举。
本来他已经走开了,在他第二次回答它那个不字后,他已经决定离开这个地
方,离开这个名叫派的狼群和这个名叫夜蛾的年轻公狼,既然他已经决定了不参
与他们的那场狂欢节,他也就没有必要留在那里了。实际上,他已经转过了他的
身子,朝一旁走开了,但是,夜蛾的那句话却使他站住了,他在风雪之中重新转
过了他的身子。
他盯着夜蛾。说,你说什么?
夜蛾说,我说你们俩是一对不识抬举的蠢东西。
他有些困惑地说,你怎么了?你没病吧?
夜蛾傻笑着说,我很好,我很健康,我简直太健康了,倒是你们俩,像一对
呆瓜。
他停了一会儿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夜蛾说,我知道,我在嘲笑你们。
他冷冷地说,你活腻了。
夜蛾说,哦?
她站在那里。她和夜蛾身后的那一群狼,这时都警觉地注视着他们俩。夜蛾
身后那一群狼,接二连三地伸长了脖子朝着天空嚎叫。她没有。她只是扭过头来
安静地看他,看他有什么反应。他的反应也就是她的,在面对挑战的时候,这是
他们之间的默契。
他这一次没有和她交视目光,他这一次只是紧紧地盯着山坡上的夜蛾,他生
气了,而且是非常的生气,这和生兔子的气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儿。他邀请了他
们,他拒绝了他的邀请,情况就是这么简单,他凭什么说他们不识抬举?凭什么
说他们是一对傻瓜?这头名字叫做夜蛾的狼,他很年轻,很英俊,但这并不代表
他就可以傲视一切,如果他真的认为他可以这样做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在雪地里慢慢弓起身子,把四只爪子撑直了。他的棕黄|色的皮毛就像一袭
披风似的,在凛冽的北风中乍立起来。他的两只耳朵像一对短刃,紧紧地抿贴在
脑后,风在那里不断地被切割开,发出尖锐的呻吟声。他面对着山坡上那头有着
黑色毛皮的年轻的狼慢慢抬起下颌,目光中渐渐渗出血色,他的样子充满了威严
和骄傲。他站在那里,像一尊不肯风化的岩石,风扬起大朵大朵的雪花击打在他
身上,立刻就粉碎了。
他那么站立着,然后,他慢慢朝着山坡上走去。
夜蛾是在最后那一刻做出了那个决定。也许这个决定太过于冷静,有些含着
屈辱的成分,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决定至少避免r一场血腥厮杀,进而避免了一
次更大的羞辱。夜蛾似乎是突然悟到了自己的无聊,要么他是听到了二十里路外
草甸子中那一大群肥美的羊儿咩咩如音乐的招呼声,现实的诱惑使理想主义的斗
志顷刻间就化为乌有,夜蛾在敌手即将走上山坡的时候扬起他漂亮的头颅,朝天
打了个尖啸,扭过头去,带着他那二十多个部下扬长而去。
如果不是嗥叫得太张狂,狼在风雪之中的消失是无声无息的。
派的消失,使整座山冈一下子就寂静下来了,只有单纯的风雪声,在稀疏的
松林里撞来撞去,仿佛是一阕重返的天籁。他站在那里,似乎对派的消失有些不
明白,有些不知所措,一时找不回念头的重心似的。她从山冈下,慢慢走上来.
走到他的身边,站住。她的目光和他的目光是在一处的,遥视着由派搅起的正在
徐徐落下的雪雾。她知道因为失去了一场搏击,一场关乎尊严的搏击,他是有些
失意的,甚至于,他是有些疼痛得切齿的。她当然也是为着他而遗憾了,但同时
她也认为,他们是不配与他作战的,他们只配呼啸着去袭击一群转场的羊儿。她
这么想着,就温馨十足地贴了过去,用自己的脖颈,去摩擦他昂立在那里的脖
颈,她要把他的失意摩擦掉。
命运就是在这里被改变了滑行的方向的。
她那个时候感到饿极了。实际上她早就有点饿了。他们还是在两天以前捕到
了一头鹿,正经吃过一餐,那之后他们的运气一直不太好。有一次他试图去猎捕
一只鹰。那只鹰在低空盘旋着,追逐着几只在雪地里突围的田鼠。他想利用高坡
上的跳跃把那只鹰从天空中猎击下来。他的失败是合乎正常情理的。他向前奔跑
了几步,从高坡上跃起来,像一只腾空飞翔的鸟儿,可是他并不是一只鸟,而是
一头狼,他十分不情愿地从空中跌落了下来。他在雪地里摔得够呛,跟头把式地
滑出了老远。她当时站在一边。她乐坏了。有一阵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她真
是喜欢他的那种执着的傻劲儿。他的念头充满了金黄|色的理想主义抱负。他怎么
会想到去捕猎飞翔在天空中的鹰的?那以后,她故意放走了那只昏头昏脑的兔
子。她是想要把她得到的快乐蔓延下去,蔓延到她觉醒时的每一个角落。她怎么
会想到她会饿的呢?现在她真的饿了,饿得肚子咕咕地直叫,而且天气又是这么
的寒冷,她又冷又饿,简直都想哭出来了,她甚至开始怀念那只在雪地里笨拙地
逃开的兔子了。
天在义无反顾地黑下去,雪是蓝莹莹的那一种,风把一天的云朵都搅和成了
比雪更细碎的雾的样子,使视觉成了土地上最莫可奈何和不能相信的东西。他决
定尽快地去为她弄到果腹的食物,也为自己弄到果腹的食物。他选择了进村子这
一条路,这是一条危险的路。对于狼来说,他们最不愿意与人类打交道,他们不
愿触及人类拥有的利益,如果不是为了报复,他们基本上不靠近人类居住的地
方,他们因此而把自己限制在荒原和森林中。但是此刻他没有别的选择了。他看
出她的快乐正在风雪之中迅速消失,她的湿漉漉的黑鼻头是冰凉的,银色的皮毛
在渐浓的暮色中缺乏光泽,潮润的眸子里那层迷人的雾气正在不可遏止的消散
开。这使他感到烦躁。他为自己的无所作为而感到脸红。有一阵他竭力驱使自己
不转过脸去看她。他想他算得上什么样的丈夫呢?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决定乘着夜
色进村去寻找食物的。
天很黑,风雪又大,一酱柞杆远的地方就难以分辨出什么来了,他们在这种
状况下朝着灯火依稀可辨的村子走去,自然就无法去发现那口井了。
井是一口枯井,很有些年头了,原先水很足,且甜,汩汩地老不见底,后来
不知怎么断了水脉,就枯了,空剩下三丈来深的干井筒子,冻得像岩石似的井壁
上,图画似的长一些叶片儿肥大的铃兰和宽叶香蒲,另外更多的是黑乎乎的泥
苔。井在平常被村里人当成一口窖,窖些地瓜山白菜之类,不当窖的时候就是一
个空空洞洞的纪念,冷冷森森地躺在那里,让人们来来往往地看了,一点点忆出
它往昔的好处来。
井的样子像大地上的一只独眼,时刻睁着,本来也是无碍的,偏偏连日下
雪,偏偏村里人不愿让雪灌了井,将一黄棕旧雪披事先护住了井l1,雪披捧着
雪,就将那El井,不经心地做成了一个陷阱,村里人也不会想到,这么大的风
雪,呼吸都封住了,还会有谁往村子里来。村里人若想到了,也许就不会往井口
埋雪披了。问题是,村里人实在没想到。
他在前面走着,她在后面跟着,中间相隔着十几步。他是丝毫也没有预感,
待他发觉脚下让人疑心的虚松时,已经来不及阻止自己了,他,一袭雪披,以及
一大堆蓬松的积雪,一起朝井底坠落下去。
她那时正在看雪地里的一处旋风,旋风中有一枝折断了的松针,在风的戏弄
下旋转得如同停止不下来的舞娘。轰的一声闷响从脚下的什么地方传来,她这才
发现他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她奔到井口,朝那个黑黢黢的窟窿往下张望。那是
一段不可知的距离,她的视力无法穿越它们。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她不知道
这口阴险地埋伏在洁白的雪下面的井究竟要干什么。她不知道他跌下去会跌得怎
么样。她突然有一种极度的害怕。她害怕他会永远地消失在那黑色的背后,不再
出来与她厮守。
她朝井下喊。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喊道你在那里吗?
他在那里。
他有一刻是昏厥过去了。三丈来高的井深,他一点儿也没有留意,突然的陷
落,跌得又有些重了,落到井底时,全身的筋骨都跌散了架。但是他很快清醒了
过来,并且立刻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这也是一种素质,一种生存的素质。现在
他并不害怕什么。他发现情况不像想象的那么糟糕。他只不过是掉进了~口枯井
里。他想这算不得什么,比这种情况麻烦一百倍的事他也遇到过。他曾被一口猎
人安置的活套套住,那个活套是用来套雷鸟的。还有一次他被夹在两块顺流而下
的冰坨当中,整整两天的时间他才得以从冰坨当中解脱出来。另外一次他和一头
受了伤的野猪狭路相逢,那一次他的整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了,没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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