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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血-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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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吉修士打开门,把玛丽咏请进去。安娜修女也在场。
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只大而扭曲的鼻子,脸上好几颗黑痣。浓密的褐色眉毛下,一双如湖水一样平静的长眼睛,不流露一丝感情。玛丽咏一见他就想到罗伯特·德尼罗,不过没有德尼罗的威严。塞尔吉修士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幸会,幸会,”他以此作为开场白,“你到这儿已经一个星期了,而我却抽不出一点儿空。请坐。”
玛丽咏遵命坐下,离她不远处,安娜修女正和善地望着她。修士的声音有些耳熟,她却一时辨认不出。
“你对环境熟悉了吧? ”塞尔吉寻问道。
“是呵,慢慢地,我开始觉得‘温馨如家’了。”
“好极了,我还担心你新来,不太容易。不过,我好像听说,安娜修女把你收到她的保护伞下,所以,我知道你是在可靠的人手里。”
他装作听说的样子,其实,在她到达之前,一切都一定安排好了,玛丽咏想道。她思忖着,有多少人到过这高墙之间? 有多少人被DST 托付给兄弟会? 这是不是一套磨合得很好的网络? 这个可能性不大,太多人常来常往会给网络带来危险。对于这种让一个人在一定时间内销声匿迹的任务,不适合用可预料的方式。不该让人能顺藤摸瓜找到受保护的人。
玛丽咏决定不再玩这个游戏。
“你和DST 一直保持联络? ”她问道。
塞尔吉修士伸出宽大的手掌,掩住微笑。
他转过脸朝着安娜修女,与她会心一笑,然后回答玛丽咏道:“不,正相反。沉默是金。我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在绝对必要的情况下才可以用。我们只是个宗教团体,玛丽咏,你允许我叫你玛丽咏? ”
玛丽咏随便地打了个手势,请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们不是秘密特工。”他总结道。
“我只是好奇而已。”
“我们是帮忙。有一天,人家问我们,我们同意了。后来又发生同样的情况,但都是少有的例外,就这样。”
“就这样.”玛丽咏重复道.眼睛盯着他不放。
“你每天做些什么?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帮达勉修士做事。”
“对,虽然不是很有意思,但也能打发时间。可惜,书整理完了,从明天起,我又要重新过我那游手好闲的生活了。”
“我把这串钥匙交给你,请你加以妥善保存。有了这串钥匙,你可以随意进出任何地方。”
他拿起一个金属圈,圈上挂着一打大钥匙。
“请你尽量不要声张,圣米歇尔山经管会以为你是在我们这儿退隐,如果他们知道我们给你这样的通行权,一定不会很乐意。”
安娜修女向玛丽咏侧身说道:“我会向你解释每把钥匙的用途。”
“这不过是用来让你消遣,我得向你承认,你在这儿最大的敌人是无聊。我们会尽量陪伴你,但是,我也不向你隐瞒,我们兄弟会有自己的行为准则要遵循。我们不能在圣米歇尔山上给你找个正式工作,这不是个理智的做法。”
“他们告诉过你,我在这儿要住多久? ”
塞尔吉修士抓着后脑勺。
“没有,没说过。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他们要求我们这个冬天照顾你,等‘这些事情平息下来或有所发展’。我连这些事情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鼻子前竖起食指) ——我也不希望知道。可能是三个星期,也可能是三个月。”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既然不知道,你就准备着过几个月吧。”
玛丽咏抓起钥匙串。
“在这期间,如果我能帮你什么的话……”他试图让她安心。
玛丽咏简短地表示感谢。
她知道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就在她到达的那个晚上,朦胧入睡时,听到过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顿挫有力。第一晚,他和安娜修女一起在她的床前出现过。
玛丽咏谢绝了与他们共进晚餐的邀请,鹰脸纪尔修士将阅读《圣经》片段。她回到自己的住处,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好奇地想知道是不是又有神秘的造访。玛丽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有任何新的迹象。
或许,他们就此打住了吧……先是有人用一封藏着谜语的信逗引了她一番,然后他们发现她没有带危险物品,就不再打搅她。
玛丽咏泡了一碗速溶汤,今晚,她懒得做菜。
她把碗搁在客厅桌子上,又拿了瓶矿泉水和一罐酸奶,从羊毛包里取出黑皮书。
玛丽咏坐下,一边吃,一边又翻开日记。
第十四章
杰瑞米·麦特森和他的搭档阿齐姆·阿布德·埃尔-达意姆在埃尔一姆斯基街区一条拥挤的步行街上挤出一条路。这里,人们都只能徒步,或者骑在毛驴背上前进。由于行人拥挤,店铺稠密,大家都只能推推搡搡地走着。
在破旧的高墙和突出的阳台之下,幽深的店堂把铺子恣意地延伸到街中央,汇集成一长串五彩缤纷、奇香异味的景致。
杰瑞米从一张充当帐篷的骆驼皮毯子下走过,毯子发出让人恶心的酸味。一个卖丝绸的贩子刚想张口向他兜售,又立刻退下,阿齐姆用当地人的语言把他打发了。
深浅不同的红、绿、黄、蓝各色丝绸被一一抛在身后,迎接他们的是另一条迷宫:一筐又一筐硕大的蜜枣和甜香无比的无花果干。
人人都在用阿拉伯语交谈、叫喊;用铜钱换取食物;男人们张开缺了牙的嘴巴放声大笑;在土耳其帽或缠头巾下,在遮阳的皮篷、布棚、诸如此类的古老建筑下,到处有窥伺或觊觎的目光。.
“为什么是个‘猎手’? ”阿齐姆问道,“刚才,你把那个杀人凶手描绘成猎手,他充其量不过是头畜牲,只会作恶的疯子,你为什么说是个‘猎手’? ”
“就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我去野外狩猎时,整天在荒原上搜寻,远远地监视着猎物,慢慢地靠近它,尽量主宰它。如果它发现了我,我就把它引到我设的陷阱,把它围困在峭壁绝路之下,让它成为瓮中之鳖;如果我是居高临下,就只需扑向它,这时,杀死它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这个人简直是脑子有病,先生。杀死一个孩子,他一定是发疯了。他不仅仅是置这个孩子于死地,而是残酷地屠杀了他。这是个魔鬼! ”矮个儿埃及人义愤填膺地说。
“不止于此,阿齐姆,远远不止于此。他不仅杀死了这个孩子,他还跟踪了他,把他当作猎物。在打猎时,快乐不只是在于扣动扳机的最后一刻,尽管这也是快乐之一,快乐更是在于此前礼仪般的过程:漫长而细致地搜寻猎物,跟踪蛛丝马迹,左右它的行动,然后围困它,这才是其中的快乐。他就是这样干的,这个杀人凶手,他是在狩猎,他从追捕中得到快乐。”
阿齐姆在空中一挥手,表示反对。
“可事实上,”杰瑞米紧接不放,“凶手就藏在墙后墓冢顶上,监视着受害者到来。他等候时机,猛扑下来,让他措手不及。然后,他又玩弄他……这是个有猎人心理的变态狂。他就喜欢这么干。”
“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难道钻进他脑袋里去了? ”
“种种迹象表明,我们没有想错。”
“你到底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在墙头上面究竟找到了什么? ”
阿齐姆假装发脾气地说。
他们在一袋袋香料中穿行,香料袋都悬挂在一架长得不见尽头的花棚上。一阵阵刺鼻的香味向他们袭来。
“让我把这个人看做变态猎手的原因就在于此,是Jing液。”
“什么? ”
“你很清楚我说得是什么,那是他的Jing液,我敢肯定。他是那么兴奋,所以抑制不住。我听人私下说起,这种事常发生在最出色的猎人身上,你知道吗,在追捕最惊心动魄的时刻,他们会有……勃起,他就是不能自已。这对我们来说很不错。”
“对我们很不错?说出这种话。你是个什么样的英国人? 你跟我讲猎手,讲性行为,还……对我们很不错? ”
“对,也就是富有教育意义,如果你喜欢这么说的话。”杰瑞米·麦特森纠正道,并不在意搭档在一边惊讶不已,“首先,我们能更好地勾勒出这个人物的特点;其次,我们知道这是个男人,而不是一个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女人。我们知道,他穿着长袍,否则,他的Jing液就不会滴到地上,我很难想象,一个扑向受害者的猎手会敞开着裤子;最后一点,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知道,孩子的行动时间表是条值得挖掘的线索。”
阿齐姆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央停了下来,过往的人推了他几下,却也不多加抱怨。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老实地说。
“你想一想,我的朋友……如果凶手等在那儿,作好了狩猎的准备,那是因为他知道有人会来。他是那样兴奋,预先一定已经准备好的,很难想象这种兴奋能说来就来,不是吗。孩子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想了好一会儿了。他监视着他,然后扑到他身上。你也同意,哈里法古墓不是常有孩子进出的地方! 他知道受害者会来,因为是他自己把孩子引来的,或者,就是他了解孩子的行动时间表。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杰瑞米用衣袖擦了下额头的汗。
“还有,就是孩子受到的惊吓。”他又凄凉地说。
“你是说,白头发? ”
“即使是受了一惊,我也弄不明白这个男孩怎么会吓到这个程度。”
阿齐姆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他的英语词汇,然后说道:“凶手的外貌。也许他的外表和他的内心一样丑陋。”
“有可能,很有可能……”
阿齐姆点了点带头巾的脑袋。
“总之,我很佩服你的这堂推理课。要承认,有点疯狂,但完全符合逻辑,帮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太好了。除此之外,在猎手——凶手的假设之上,我们还可以加上一个元素,自从接到案子起,它就在引起我的注意:他对作案地段有种直感。你发现吗,他一直在一个固定的地区寻找受害者:开罗城东。从城墙到埃尔一阿巴西亚街区,他划出了自己的狩猎区。
“对,的确不错。可能还要加以挖掘,不过,当务之急是:弄清孩子的身份。”
杰瑞米把一只蜜枣塞进嘴里,这是他刚才顺手牵羊拿的。
“你分析问题的能力太令人钦佩了,”阿齐姆赞叹道,“当你身边的侦探开口时,跟着他推理,可真是让人受益不浅。”
杰瑞米盯着他看了片刻,纠正他道:“刚才,不是侦探在说话,阿齐姆,他感受不到这些。不,那是猎手在说话。”
他们在一栋老楼里,楼很深,尽管门外天气炎热,里面还是凉意森森。
这是间圆顶的房间,天花板相当低,照亮室内的是墙上的煤气灯和油灯,油灯散发出油腻而刺鼻的气味,与可怕的肉味混在一起,成了一种呛人的气味,就像是变质的火腿和藏在封闭口袋里的发霉食物被一下子打开时的味道。
两块黑板下,四张铺着蜡纸的木桌子一字排开。
木桌边上,有几张工具桌,上面摆着精密锋利的手术器械,一样比一样更阴森可怖:各种刀片,薄的、圆齿的、尖齿的;钳子;锯子;甚至榔头。在一个角落里斜放着一把长约五十厘米的直尺,黄|色的涂料上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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