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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雕刻家-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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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视了他许久,然后把她偷拍来的照片从公事包中拿出来。“或许他知道克鲁先生在盗用罗伯的遗产。或是,”她缓缓地说,“或许他知道是谁杀了吉宛和琥珀。无论哪一种可能,都会使克鲁先生身败名裂。”她把照片摆在桌上。“这个人就是奥莉芙的情人。”她直截了当地说,“如果我可以那么轻易地就查出来,那别人应该也可以,包括警方。你害了她,黑尔,你们警方应该觉得愧疚。在未经证实之前,就认定一个人有罪,违背了司法正义。”
湛蓝的眼眸望向罗莎时,露出真率的喜悦。“好啊,你又来了。进来,进来。”他看着她身后的黑尔,似曾相识地蹙着眉。“我们应该见过面吧?我该怎么说?我看人一向过目不忘。是什么时候见过面的?”
黑尔和那老人握手。“六年前,”他也开朗地说,“我当时负责侦办奥莉芙·马丁的案子。霍克斯里警官。”握在他手中的手似乎很虚弱,像一只小鸟,不过黑尔想,应该是年老力衰的缘故吧。
海斯先生猛然点头。“我想起来了。真不幸。”他走在前头,带他们进客厅,“请坐,请坐。有什么消息吗?”他自己笔直地坐在一张坚固的椅子上,侧着头问。他身后的柜子上,他那凶暴的儿子正一派天真地望着镜头微笑。
《女雕刻家》十七(4)
罗莎从手提袋中取出笔记本,再顺势按下录音机。他们在来之前已经先说好,由罗莎提问。因为,黑尔指出:“如果他知道内情,那他在和一个———我该怎么说———迷人的女士谈起奥莉芙时,比较容易说漏嘴。”
“事实上,”罗莎开始向海斯先生说,“确实有些消息。你要我从哪里说起?奥莉芙?还是琥珀的孩子?”她带着赞许的眼神望着他,“你说得真准,你知道,他们找那孩子已经有线索了,虽然澳洲有上千户人家姓勃朗。”
“噢,”他说着,搓搓手,“我知道他们快找到了。那么说,那孩子可以继承那笔遗产了?我该怎么说?罗伯也总算了却一桩心愿。他一想到所有财产都要被政府充公,就觉得很不甘心。”
“他为防万一,也另外作了安排,你知道,就是如果没找到那孩子,就把钱捐给几家儿童福利机构。”
老人嫌恶地撇撇嘴。“我们都很清楚那是什么样的儿童。全是些窝囊废,就是那种没有出息、要靠我们救助的窝囊废。你也知道这都要怪谁,就是那些社工人员。他们应该告诉妇女不要再生了,却优柔寡断,说不出口。”
“没错。”罗莎匆匆把话题拉回来,免得他越扯越远。她用铅笔在笔记本上轻敲着。“你记不记得你曾告诉我,你太太认为奥莉芙是因为荷尔蒙作怪而犯下那件凶案?”
他因话题突然被岔开而撅撅嘴。“也许。”
“你太太这么说,是不是因为她知道奥莉芙在前一年圣诞节曾堕过胎?”
“也许。”
“你可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海斯先生?”
他摇摇头,“听说是她在上班时认识的人。傻女孩,她这么做只是想和琥珀赌气。”他抹了抹长满皱纹的嘴,“我猜应该是这样。琥珀有很多男朋友。”
那么说,海斯先生与克鲁先生并非共谋了,罗莎想。“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是吉宛告诉我们金妮的。她很烦恼。她以为奥莉芙要结婚生子,抛下她们不管了。如果那样,吉宛就惨了。吉宛自己应付不来。”
“应付什么?”
“什么都应付不来。”他语焉不详地说。
“你是说,家务?”
“家务,做饭、付账单、购物。所有的家务。家务都是奥莉芙做的。”
“那吉宛都在做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心里盘算着。他望向黑尔,“你们警方当时也没问什么问题。如果你们问起,我或许会提供一些消息。”
黑尔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当时案情看来似乎很明朗,”他谨慎地说,“不过蕾伊小姐找出了若干疑点,让我们有不同的看法。如果我们当时问起,你会怎么说?”
海斯先生透过假牙的缝吸了口气。“这个嘛,第一,吉宛·马丁酗酒。她心情苦闷,这点我没办法否认。她必须在人前强颜欢笑,这点我也没办法否认。不过她实在是个不够格的母亲。她嫁给罗伯,有点屈尊纡贵的感觉,总认为委屈了她自己,命运对她不公平,所以就把闷气出在罗伯和孩子们身上。我们金妮总是说,要不是奥莉芙,这个家早就四分五裂了。当然,我们也觉得她的手段太可怕,可是,狗急跳墙嘛,她被逼得无路可走了。不过,她不该杀死她们的。这点不能原谅。”
“是不能,”罗莎若有所思地说,“那么,在他们三人出外工作时,吉宛整天都在做什么?”
他不以为然地挥挥手,“其实琥珀经常在家,那孩子很懒,工作总是做不长。常会在家里听流行歌,音量开得很大,还会带男生进她卧房,快把她母亲气疯了。她长得很漂亮,不过我们金妮说,她很难相处。我自己倒不觉得。”他面带微笑地回忆着。“我总觉得她很迷人。我挺疼爱琥珀的。不过我想,她跟男人比较处得来,和女人处不来。”他望了罗莎一眼,“你刚才问我吉宛的事,我该怎么说,蕾伊小姐?她总是会做表面工夫。如果你去敲她的门,她一定总是打扮得光鲜亮丽,说话也字正腔圆,不过其实却常常烂醉如泥。很奇怪的女人。不知道她为了什么开始酗酒,可能是为了琥珀的私生子那回事。在那回事之后,她整个人都变了。”
罗莎又在笔记本上随手画着胖嘟嘟的孩子。“罗伯·马丁是个很活跃的同性恋者,可是不想曝光,”她开门见山地说,“或许她因此借酒消愁。”
海斯先生嗤之以鼻。“是她逼他成为同性恋的。如果老婆漂亮体贴,罗伯不会出问题。那两个女孩都是他生的,所以他们的婚姻一开始也没什么问题,你懂我的意思吧。是她逼得他不想找女人。她性冷淡。”
罗莎不想深究这个话题。海斯先生太过自以为是,对同性恋的成因毫无概念就信口开河,不过吉宛倒真有可能是性冷淡。如果罗伯原本就有同性恋倾向,那他不可能跟有正常性欲的女人结婚。如果老婆有正常女人的性欲,对他会造成压力。“不过,如果她真的是为了琥珀的孩子悲伤,”她装出满脸困惑的表情问,“那她为什么不把他找回来,或者至少也应该和他联系?她应该知道是谁领养了那孩子,否则她就不可能告诉金妮孩子养父的姓氏。”
他不耐烦地啧啧作声,“那个姓氏不是金妮告诉我的,是我儿子史都华大概六七个星期前说的。他知道我和罗伯是老朋友,知道我会有兴趣,所以向我透露。”他不以为然地告诉她,“你显然对领养制度一点概念也没有。一旦签字同意,就不能反悔了,也不能去查阅相关文件。吉宛根本不知道孩子被谁领养了。”
《女雕刻家》十七(5)
罗莎笑了笑,“那么说,你的儿子在替克鲁先生工作了?我没有遇上他。我以为他听了你的话,去当兵了。”
“该死的陆军再也不要他了,”他愤愤不平地说,“军队也和企业界一样,大量裁员。我该怎么说?都替女王和国家效忠了这么多年。当然他不是在替克鲁先生工作。他和他弟弟开了一家小型的保全公司,不过能接的工作很少。”他满脸苦恼地扭着患了关节炎的手指。“训练有素的军人,到头来却只能担任守夜的工作。他们的老婆都很不满,一直在抱怨。”
罗莎又挤出一丝笑容,但暗自咬牙切齿,“那他是怎么知道那孩子的姓氏的?”
“言多必失,少说为妙。”海斯先生说。
黑尔倾身向前,开口帮腔。“请等一下,蕾伊小姐。”他怒气冲冲地紧锁着双眉。“你应该了解,海斯先生,如果你的儿子不是在帮克鲁先生工作,那么,严格说来,他已经犯了泄密罪。律师与医师一样,有守密的义务,如果克鲁先生的律师事务所有人泄密,那他和警方都会想知道是谁泄密的。”
“哼!”那老人不屑地说,“你们这些条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该怎么说?小偷优哉游哉地满街跑,你们抓无辜者的动作倒挺快的,想抓谁就抓谁。你领工薪就要尽忠职守,警官,别只会恐吓我这老头子。是克鲁先生自己说出来的。他告诉我儿子,我儿子告诉我的。那个法律顾问自己都说出来了,我儿子怎么知道那是机密?他会告诉我也是合情合理的,我是罗伯临死前惟一的朋友。”他狐疑地望了望黑尔,再看看罗莎。“你干吗带这个警察过来?”
“因为奥莉芙的罪证有若干疑点,必须查证,”罗莎婉转地解释,暗暗想着黑尔的演技不知是否精湛。“在我与人访谈时,这位先生是在一旁做笔录的。”
“原来是这样。”海斯先生说。不过他显然不相信。
“我快问完了。”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对了,我找到克拉克夫妇了。一个星期前和他们聊过。可怜的克拉克太太已经完全丧失神智了。”
湛蓝的眼眸似有丝笑意。“我不觉得意外。以前她的神智就不大正常。有时候我觉得,我们金妮是这条街上惟一神智正常的女人。”
“我想克拉克先生一定得留在家里照顾她吧?”她扬起一条眉毛问道,“不过他更多时间都在陪罗伯。他们到底有多亲密,海斯先生,你知道吗?”
他显然很清楚她想问什么,可是却避重就轻。“好朋友,”他说,“谁能怪他们?罗伯的老婆是个酒鬼,而爱德华的老婆则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女人。每天从早到晚都在打扫。”他鄙夷地闷哼了一声。“她有洁癖。以前常会穿着罩袍走来走去,不穿内衣,怕感染细菌,什么东西都要用消毒水擦。”他忽然笑了出来。“记得有一次她用清洁剂洗餐桌。哈!爱德华差点没气疯了。他才刚花了笔钱,把那张餐桌拿去让人磨光上漆,陶乐丝还不放心地洗了又洗,最后还用滚开水烫过才甘心。你说现在她的神智完全失常了。我不觉得惊讶,一点都不惊讶。”
罗莎的铅笔停在笔记本上。“你能不能说,”她过了一阵子后问,“爱德华和罗伯是一对爱人?”
“不能。那没我的事。”
“好。”她收拾起她的物品,“谢谢你,海斯先生。不知道霍克斯里先生有没有什么要问你的。”她望向黑尔。
黑尔站起身来,“我只想请教你儿子保全公司的名称,海斯先生。”
那老人狐疑地望着他,“问这个干什么?”
“这样我才能私下去告诉他们不要泄密。”他冷笑了一声;“否则我就得往上呈报,然后就得依法办理了。”他耸耸肩,“别担心。我向你保证,除非有必要,否则我不会起诉。”
“警察的保证,哼?那我可不敢相信。当然不信。”
黑尔把外套扣上,“那就只好依法办理了,下次来找你的,就是个巡官了。”
“我该怎么说?简直就是公然勒索。STC保全公司,在南安普敦市的贝尔街。好了。我们来看看你是不是说话算话。”
黑尔望着他身后那张他儿子的照片。“谢谢你,海斯先生,”他开心地说,“你真是帮了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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