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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病人-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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奄奄一息的护士回来。”
住院的病人
听完荣锋的讲述,当荣锋宣布暂时休息一下做足心理准备的时候,我是最后一个有反应的。
罗卫民和金惠生,已经走出门去。连老刘和曲建,也挣扎着站起来,到门外去看看雨中山色。因为那或许是最后一次看到了。虽然我们都很虚弱,但对比老刘和曲建,已经好多了。这两个人大半条命都已经没在自己身上,甚至说话都说不动了,还是挣扎着互相搀扶着出去,看一看最后的景色。
我站起来,拿住往外走的陈青的手。
“无论如何,我不会就此死去,”我道,“我一定会让你出去的。让你回到你丈夫身边。”
陈青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她道:“没用的。这么多天没有消息了,来之前他肺部的肿瘤已经扩散,现在说不定已经……”
我默不做声地抱住她的肩膀,不再说话,只是心里想道:肺癌,真讽刺,我戒烟十年了。
陈青在厕所里和我亲热那次,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授意。她是自愿的。
难怪当我发现她长得像我的前女友,并告诉她我觉得她长得像一个人的时候,她说,她了解,这不俗套。原来,这是早已安排好的。也难怪那天她会扇别人一耳光之后,回头对我宽衣解带并说对不起。显然,那是在胁迫之后的屈从。
这更让厕所里的那次,尤为特别珍贵。尤为特别。
因为那一定会是她自愿的,发自内心愿意的。
一定是!
是吗?
整个下午,我都和陈青一直待在一起。我带她上楼,给她看自己以前写过的日记。她一边看,一边不住的落泪。
像窗外不住的雨。
陈青对我道歉,没有及早厕所里对我交代一切,我对此表示完全理解。当时因为害怕我们演不好戏,从此不再厕所外讨论,她会因此被发现,所以她才没有在厕所里来找我,我在她道歉之前捂住了她的嘴。
对于一个丈夫的癌症治疗被人要挟的女子,没有更多可道歉的。
晚上被荣锋叫了下去,说起他的计划。荣锋的计划充满了荒诞的色彩,但所有人听到后,都提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既然小李护士进入那个世界,造成了不平衡,那么,去把小李护士送回来,贸然进入我们这个世界的异物,也许就能回去。荣锋在闭路电视里听到过我们一起做梦的事情,很显然,那并不是梦,而是由于老刘所说的共振原理,我们所有人都病情同时恶化、或者说同时排斥反应,并且进入了同一个空间里。
这是有别于曲建的手的通道,但却极不稳定。我们需要做的,是穿过曲建的身体所构成的通道。
“我没有理论做支持,”荣锋道,“这只是一种想当然。会不会这样,或者,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不能做哪怕一丁点的保证。在下雨停止之前,我们必须生活在一起,在这幢楼里。不想死的话,无论如何都得试试。当然,你们生理上的问题不可能因此而解决,那都得在山外的救援到达之后,才能谈起。”
“得有人进去,把小李弄出来。事实已经证明,并没有其它的鬼,曹护张德全林丰死后,也没有人看见有人被他们的鬼害死。我想,我们民间传说中的鬼,和我们现在遇到的,并不是一回事。”
走廊中间,稍微空旷的一个大厅,所有人席地而坐。中间,是一堆用拆下的木头凳子桌子做的火堆。
天已近黑,外面的雨依然沙沙声不停。荣锋咕哝一句,从一处桌子翻腾出一盒香烟来。
“来一支?”他递给我示意。我看了看陈青,还是拿起一支点上。
“吕华给你烟的事情,报告我了的,”荣锋道,“他是觉得你很可怜才给你的。想不到呵,他给你的打火机,却成了我们最后的火种。好心总是有好报,如果当时我说不同意,那么以后我就会吃生肉了。”
我们大家都不说话,只听荣锋道:“食物一吃完,只能冒雨出去,看能不能打得到动物了。”
金惠生坐在我左边,陈青则在我右边。荣锋和老刘则在火堆的对面。我们本能地排斥着他们,但看起来,荣锋则完全毫不在意。
罗卫民,则声称要和曲建单独待一会儿,以问清一些事情。他这个举动很奇怪,但看到他的神智恢复过来,我和金惠生都很欣慰,也没有多想。
“葡萄糖倒是存货很多,”荣锋对金惠生半开玩笑道,“不过估计到最后你的手上的针孔比吸毒的还多。”
“你倒是见过不少。”金惠生回应道。
我们都不由笑起来,荣锋出身缅甸丛林的游击队,这方面当然见过不少。
荣锋道:“你们比我想象中坚强。我在了解到一切之后,常常在想,要如果换成我的话,我会怎么办。也许我已经自杀了也说不一定。其实刚才我一直都在担心,如果我说出来你们受不了怎么办?其他人倒还好,郭震你却是我必需的。你是我们中间唯一一个有视觉的人,我们所有人在某些方面来说,都是瞎子。”
金惠生道:“倒不见得。如果是瞎子的话,又是怎么被吓死的呢?”
荣锋道:“对,曹护张德全和林丰,还有黄景亮,都应该是看见了什么才对。曹护吓得钻到桌子下面,张德全吓得跳到树上。林丰是直接在床上被吓死的。他们肯定都是死之前拥有了视觉,以及其它感官。不过,已经于事无补了。”
金惠生道:“补充一下,黄景亮躲在床下面。”
荣锋笑道:“是吗?他是活该。”
金惠生道:“看来,你这个一直让我们厌恶的家伙,竟然是个和我们一样,多少有点无辜被卷进来的。”
荣锋摇头:“无辜的人,就不会进驷鐡了。如果不是之前案底太多也不会被驷鐡相中。不说这个。我在想,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以让一个活人活生生地被吓死?”
“缅甸没有这方面的传说吗?”
“我是果敢人,也就是缅甸的汉人,”荣锋苦笑道,“当初是父辈从云南跑到缅甸去的。我所知道的,还不就是黄泉路孟婆汤之类那套。对了,郭震你每天去电脑房批啦哗啦打字,我也看在眼里。但找了许多次,都没能找到你把东西藏到哪儿去了。你是在里面写什么是吧?是记叙这里发生的一切吗?”
我不置可否。荣锋又道:“我也曾经晚上来把针孔摄像头架高,好看看你存放的地方。但你的打字姿势实在太厉害了,完全把屏幕挡住,根本就看不清。这里什么都考虑到,就是没有考虑到配一个电脑专家。要是金惠生是我们的人,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金惠生道:“不一定。论电脑,我已经完全落伍了。”
荣锋道:“说起来郭震你可别恶心。就我所知,张家康生前就喜欢在他的电脑里记日记。我们后来不少资料,就是他死后从他的电脑里取出的。我揣摩,你不会以前也有同样的爱好吧?”
难怪我打字越大越快,也难怪我对此居然有一些爱好般的感觉。原来这不是我,是张家康的感觉!巨大的恶心让我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我才将话题转移开去:“为什么?有没有人想过,为什么一到我们有排斥反应的时候,那东西就会出现?平时又到哪儿去了?”
荣锋道:“这事就只能靠猜了。排斥反应,正常的器官移植手术,是人体本身的免疫系统攻击它们不认识的、移植过来的新器官。但是,由于这个新器官是死人的,而且是主管大脑的部分活动,而大脑又是意识活动的生理基础,我想,也许你们的排斥反应,正是在阴间的意识通往这个世界的通道口打开。而打开的地方,绝对不是免疫细胞强行撕开得了的。我想,那是生对死的排斥,和生物之间器官排斥的原理完全不一样。那样的排斥,可能刺激那个从阴间而来的东西……第一次,曹护死的时候,你们好像没有同时做梦?”
“我是做梦的第二天,曹护才死。”我道。
金惠生则道:“我是做梦的当天曹护死的。”
“总而言之,那梦就是钥匙。第一次可能排斥反应没有同步,时间就耽搁得久一些。你们得进入那个世界,然后相互配合,将小李弄出来。你们的梦是同一个,那么,我揣测,你们也是进入的一个地方,不是吗?”
我点头同意:“确实如此。上一回,我在梦里看见了金惠生,但他却看不见我。”
金惠生吓了一跳:“看见了我?你看见我在干什么?”
我道:“看见你在吃东西。”
金惠生惊道:“确实如此!我确实梦见我在吃东西!好像是什么骨头一类,酥酥的玩意儿!我还看不见听不见感觉不到,但是我梦见似乎有人在喂我。”
骨头?
我心理咯噔一下。
那些石头,都是……人骨?
我没敢告诉金惠生,喂他吃东西的正是他自己。
金惠生道:“我还记得,当时我在说话。”
我道:“你说的是,就是那水的问题……”
金惠生惊异地盯着我,半晌,他才道:“不错!看来我们确实是在一块儿的,连在阴间都是。我确实是那样说的。这句话是罗卫民的原话,在白天脑袋清醒的情况下,我一直都拒绝相信。但其实在我潜意识里,我一直都有这个怀疑。到梦里意识薄弱的时候,潜意识的话就显现出来了。”
老刘忽然道:“什么声音?”
我一愣,第一个反应是,老刘也是听觉移植吗?但声音大家都听见了。
只听到“哒、哒、哒、哒……”的声音响起,非常微弱,每一下都隔得非常长。
所有人都伸长耳朵,那么就不是小李的鬼。再说我们都没有排斥的反应。声音微弱,在淅沥的雨声中,几乎不可听见。
“好像是那边房间传来的……”陈青道。
我猛的醒悟:“是罗卫民!”
我们全体跳起来冲向罗卫民和曲建所在的房间。在昏暗中,没有任何光源的走廊被妖冶的火堆的火勾勒得猩红一片。诡异的“哒哒”声依然如故,在前方的房间里。
我们冲进房间,罗卫民的身体正悬浮在半空中,他的脸刚好转过来。
他上吊自尽了!
“啊!”陈青一声惊叫。我们所有人都呆立在当场。就在局势已经逐渐明朗的时候,会有这样的陡变,罗卫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床上,曲建的尸体蜷缩成一团。他的眼睛瞪得滚圆,紫色的舌头跌落出来。脖子上,是一圈输液管线。
我们拿出手电,在墙上发现罗卫民咬破手指留下的一行字:无辜者不死。
将罗卫民取下来放平放,已经无可救药。我们在外面聊天耽误了太长的时间,何况罗卫民已经虚弱到极点。
但他用最后的力气勒死了曲建。
为什么?
我们所有人,都盯着墙上的字,罗卫民的遗言。
无辜者不死。
血红的字,以鲜血写成,仿佛是某种神秘的诅咒,或者誓言。
金惠生喃喃道:“无辜者不死,无辜者不死……”
金惠生猛然醒悟道:“无辜者不死,就意味着……”
我道:“无辜者不死,不是无辜者,就都得死。”
听到这话,荣锋和老刘的脸变得惨白无比。
用意很明显了。
罗卫民将通道作用的曲建杀死,使得没有一个稳妥的进出阴间的通道。这样剩下的人,会被迫面对那个可怕的东西。接下来他先自杀,则是出于对自己处境的绝望。
让另外一个人的大脑,存在于自己精血供养之中,而且对方还是造成一切痛苦的元凶,无论如何,都是极端痛苦的事情吧。
只是我,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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