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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合集by琥珀虫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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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揭穿,为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为什么——” 
友也重重的拍了三浦的肩两下,用前所未有的冷冽目光看着和也说:“你可以走了,希望从此以后,连我都可以见不到你。” 
逃命般离开那套房子的和也在去车站的路上再也忍不住吐了起来。吐到胆汁都没有了还是无法停止。其实如果可能的话,更想把五脏六腑就这么吐出来死掉就好了。好想哭,为什么心那么痛却哭不出来呢?全身冒着虚汗的和也摇摇晃晃的直起身,挣扎着望车站走去。 

两个月后,稍微剪短了头发的上衫和也出现在柳濑的车站上,坐上旅客还是很少的车厢里,他把自己过大的行李包稍稍放远了一点。低着头坐了一会后,和也掏出了放在手包里的行动电话,一按就出现了一个号码。要打过去吗?反正自己人都在车上了。可是,还是打一个比较好吧?行李也很重。问题是他又出现在霞实村的理由又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想来想去的和也叹了口气,还是把行动电话收了起来。 
颠颠跛跛到了目的地。走在熟悉的小街上,拖着过重的大包行李的和也走的很慢。一辆脚踏车从他的身边驶过忽然又停了下来。车上的女人很有精神的招呼他说: 
“这不是和也吗?好久不见了啊!” 
和也抬起汗湿的脸,认了一会才展颜说:“是和美惠吧,一点都没变呢。” 
“哈哈,老了老了。怎么会没变。和也是回来参加三浦惠一的婚礼的吗?” 

世界失去了声音和色彩,远处有单调刺耳的蝉叫声持续响着。许久和也听到自己破碎的声音询问着:“三浦的——婚礼?他没有要死吗?” 
“什么?和也听谁乱讲的。三浦现在住在他爸爸的老屋里。一个月前友也发动我们大家给他相亲。总算我们的的努力没有白费。前两天已经下过聘礼了。再过一两个月就可以喝他的喜酒了——” 

一个月前,一个月前天气还很热。从三浦那里出来的和也租了一间十几叠的小房子安顿下来。开始上班,下班,回家的正常生活。但是一切都好象不太一样了。首先是失眠,无论多累,晚上喝的酒都似乎变成了咖啡,在黑暗中忍受酸痛的眼皮和吱吱嘎嘎作痛的脑袋的双重折磨的滋味实在难受。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借助安眠药,一开始服用的剂量就不小,不过能睡着,和也已经很满足了。后来需要的药量越来越大,两个星期后捧着大把药片不敢往嘴里放,怎么看都象是自杀者服用的剂量。但是吃少了的话根本睡不好。会整晚整晚的做噩梦,一会是别人追他,一会是他追别人。还是很想哭,还是哭不出来。 

从第二个星期开始,由失眠导致了厌食,白天长时间的发怔。工作也完全无法专心。经常被学生当场指出讲错的和重复讲的地方。同事也都担心的问:“脸色很糟啊,上衫你还行吗?”到了星期五终于因为胃痛加上头痛昏倒在教室的上衫被校长亲自批了一个月的假。 

回到家更难受,医生给开的药一颗也不想吃。打了个电话回去给妈妈,又被电话录音告之妈妈和继父出外旅行了。用颤抖的手指在近乎无意识的状况下又拨了一组号码,有人接听,问他找谁。 
“请问,三浦——惠一在吗?” 
“没有这个人,你打错了。”电话里传来令人厌烦的嘟嘟声,头更疼了,三浦当然不在了,他早就被自己赶回去等死了。半年之后打个电话回去若无其事的问友也“三浦还好吗?”会得到“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他已经过世了啊”的回答。然后自己可能会在偶尔回去老家的时候给这个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的人上柱香,送束花。 
这些都是自己早就想好了的。半年后就可以实施。可是——可是总等不到那个时候,在头疼欲裂的时候总也在想三浦是不是要死了,医生不是说还有半年吗?就快到一个月了,好想知道他怎么样了,因为这样下去自己恐怕会死在他的前面吧。 

夜里两点四十二分,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头痛到都可以感到里面的齿轮,生了锈张满了青苔的齿轮努力地,费劲的绞磨着,每碾过一下都会带动胃跟着抽动,嗓子里一下字干干的,一下子充满了咸腥的苦味。从昨天开始就没吃过任何东西,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上衫和也支撑着爬了起来,拧开放在床前的棕色瓶盖,倒出二十几粒白色圆形的药片,一把往嘴里塞了进去,连水都没喝就干咽了到胃里。 
“死就死了吧”在进入几天来都很难得的药物睡眠之前,这个念头充斥着已经由恶魔控制的上衫和也的头脑。 

还是那个梦,这次是自己在拼命的想要追上一个人。那个人的身型瘦高,清爽的短发。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跑的连气都喘不过来,手脚都没有丝毫力气了还是抓不住他。 

那是谁?不知道,但是有一句很重要的话要对他讲,心里疯狂的喊着:“请等一等,只要你转过头来,让我说一句话就可以了!”心中的这个声音好象台风肆虐着身体的各个角落,却无论怎样都喊不出来。只有不停的追赶,不停的看着那翩飞的衣角瞬间消失在手指的间缝。 

那个人跑想一个有亮点的地方。好着急,仿佛知道一旦等他跑到了那里就永远也追不上了一样,和也的心里又痛又急。一股无法压抑的热流从胃里升起,经过心脏,就算是血也要吐出来!这么想的和也突然全身扑倒在地方,那股热流冲上大脑,竟然从眼睛里流了出来,不是泪,是血。怎么血会从眼睛里流出来呢?不管了。那个人看到他摔倒居然会停下来,做出要回头的意思。 
抓住他,不然真的来不及了!一定要 , 
                  抓住他!拼出最后一丝力气,和也终于摸到了那片衣角,真的只是两根手指头轻轻的触摸到而已。不过已经足够让开心的心情象盛开的花朵一样溢满整个快要干涸的心灵。 

那个人转过身,温柔的抹去了和也脸上的红色液体。透过模糊的眼睛,和也看清了一个月来一直出现在自己为数不多的梦境中的人。 
“三—浦—惠— 
                  一?”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梦中也没有能力阻止自己,和也青着脸将耳朵贴上三浦的左胸,没有声音了,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你死了吗?” 
可三浦只静静的站着,没有回答和也的问题。是死了吧,三浦惠一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中,很快,就再也见不到他了,那不是很久不见面打个电话就又能说说话,见个面的时候,是永远也无法再见到的问题。无论会怎么思念,无论无意中知道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想跟他分享,无论走到两个人曾一起到过的地方会想起他的时候,都见不到了。 
不甘心,难以置信,这些情绪都有,但也都不是最强烈的,自己最想说出来的其实一直都只有一句话:“让我和你一起死算了。” 
真的说了出来的和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下,梦中的三浦摆了个很奇怪的表情,他蹲下身触着和也的脸颊,轻轻的说:“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死了。” 
“骗人,你还有三个多月才会死的。” 
“可是真的是来不及了,你听过了,我的心已经不会跳了,它早就死在你的手上。” 
“骗人,骗人,骗人!!!” 

惊醒过来的上杉和也把睡衣的衣领揪成一团,冷汗象开闸的自来水一样流的满头满脸都是。他喃喃的重复着:“骗人,骗人——全是骗人的。”说了一会之后,和也笑了起来,这样也好,这样就清楚自己想干什么了。其实太简单了:找到三浦,如果可能的话,就死在一起吧。既然把他赶走也做不到眼不见心不烦,既然会那么担心,就只好顺从心底一直挣扎着想要说出来的那个声音,最深层,最迫切的那个声音,无非就是去那个人的身边,笑着问他“如果你非要死的话,可以算我一个吗?这样就好了,就不会失眠,头痛,厌食,恶心了,也不会总陷入焦急和歇斯底里的情绪了。 

接下去的一个月上杉和也很少会失眠。他先买了一份人身意外保险,受益人的一栏填了妈妈的名字。然后到学校办了辞职手续,被校长客套的挽留了一下,不过总体还是办的很顺利的。同事也为他开了几次送别会,到班上跟学生们讲的时候还有几个女学生哭了起来。剩下的两个星期里就开始收拾行李,退房子,主要是等妈妈旅行回来。妈妈回来后请她和继父吃了法国大餐。虽然被问到“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想总不能告诉妈妈“要去死,所以想最后跟妈妈呆一下”的和也只有苦笑着无言以对。 

“和也,和也?和也你怎么了?”有人在很着急似的叫自己的名字。是既陌生又熟悉的女性声音。转动目光,上杉和也看到和美惠担心的脸。见到他有了反应,和美惠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和也你不舒服吗?怎么站着就好象晕过去了一样?” 
“没什么的,可能车坐太久了,天又还很热吧。” 
“还是让我送你去有也或是三浦家休息好了,真的很担心你呢。” 
“不,美惠,谢谢。来之前我也没跟他们讲,求求你,千万不要说一个字出去,可以吗?拜托了!” 
“可是——” 
“我想他们一个惊喜,说出去就全完了,我没事,真的没事的 。” 
“这样啊,我懂了,好吧,和也要保重啊。咱们婚礼上见了。”边骑车离去边还边回头致意的和美惠渐渐走远了。 

突然变的漫无目的的和也在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来到国中的后山。那里一切如常,已经开始有些变黄的树叶沙沙作响。因为是暑假末期,后山十分安静,地上照例铺着一层厚厚的叶子,一层新的覆上去之后,原来的就要慢慢腐烂掉。同时也变的很柔软。靠着一棵树滑坐下去的和也开始启动罢工的大脑,逼自己消化刚听到的话:“三浦惠一要结婚了。” 
慢慢变的忿怒起来,他应该马上要死了啊,现在应该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连拿杯水都开始困难,怎么能去打什么结婚的念头呢?那女孩不是太可怜了吗?然而和美惠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三浦他啊,开始窝在家里怎么都不肯出来,后来才慢慢好了,现在有精神多了。大家都很放心喔。有也他们好过分,怎么可以骗和也说他要死了呢?这样虽然能让你马上赶回来可还是太过分了。” 

头脑开始混乱,熟悉的头痛又像无处不在的恶魔般缠了上来,应该垂死的三浦,自己是抱着近乎自暴自弃又任性的态度来找他“要死在一起的”,可是他很好,健康,快乐,还是个订过婚的正常男人。那么自己呢?穿着汗味很重的衣服,拖着大包行李,头痛的想要去撞树的自己难道只能靠在树上,跟这些落下的树叶一样,慢慢的腐烂在后山上吗? 

眼眶又热到发痛,反正又是什么也流不出来。天色渐渐的暗下去,肚子居然饿了,明明包里就有可以充饥的面包却没有力气去拿。半夜的时候,象是失去意识又象是昏睡着的和也突然觉得冷,睁开眼睛他发现原来天在下雨。 
好冷,同时也感到很热。上杉和也试着动了一下腿,酸麻的痛感让他打消了移动的念头。越来越热的身体渐渐觉得雨水很清凉。什么都不想再考虑的的和也干脆闭上眼睛,放任不大不小的雨继续冲刷着他不适的身体。 

第二天和也在梦幻和清醒的交替中觉得时间过的很快。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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