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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木by 康楚-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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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霞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钊钊,听你爸爸的话离开这里!如果你不走,就到监狱里来给我收尸吧!」

合上手机,吕钊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呆呆地坐在轮椅上。他知道母亲的话不是一句玩笑,所以他只能服从。

到了楼下,吕钊才发现他居然和聂闻达的父亲在同—家医院。说不定聂闻达就在对面大楼的某扇窗户后面陪他父亲说话聊天,如果他走到窗边看楼下一眼,也许就会发现他正被迫离开他的身边。

泪水无声地滑过吕钊的双颊,淹没在滂沱大雨里。

这—走,便是五年。

五年后,机场。

纪饶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盯著机场通道。刚下飞机的旅客一拨接一拨地走出来,就是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这让他感到一丝焦躁。

「纪饶。」有人叫他。

收回投在远处的目光,纪饶呆呆地看著眼前人。巨大的黑色墨镜遮去他的大半张脸,露出白净秀气的下巴,颜色略浅的唇边挂著小小的酒窝窝。

「吕钊?」

纪饶不敢确定。这清亮又不失磁性的男中音他不热悉,这与他平齐的身高他也不熟悉,这从容大方的笑容他更不热悉。吕钊是羞涩的,瘦弱矮小,就算是微笑也总是低著头,下意识地躲藏著。

「好久不见。」吕钊摘下了墨镜。

是了,那双眼睛。虽然已经变得成热,虽然满是疲惫的影子,却还有着少年时深深的烙印。温柔的,善良的眼睛。

「好久不见。」纪饶张开双臂,紧紧拥住吕钊。

迟疑了半秒,吕钊回以同样的拥抱。忘了机场的人来人往,纪饶仿佛回到五年前,那些没有烦恼的季节,他和吕钊还是最好的朋友,像兄弟一样亲密。

「好了,看你们!要叙旧也换个地方呀!」

手臂被人拉住,纪饶不得不松开吕钊。回头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女人,他红著脸为吕钊介绍道:「这是于莉。」

「我记得,你的同学是吗?」礼貌地伸出手,吕钊笑容不变,「你好!」

「你好。」于莉大方地握了握吕钊的手,炫耀似地说:「不止是同学。跟纪饶已经订婚,过了八月,你就可以叫我纪太太了。」

「是吗?恭喜你们。」

吕钊仍在笑,表情没有惊讶也没有其他变化。纪饶突然觉得他其实心不在焉。

「去酒店吧,先把你安顿好。」

「好。」

主动提起吕钊的行李,纪饶大步向机场外走去,于莉跟吕钊走在后面,愉快地说著什么。看他们的样子,奸像数年前曾有的争执不过是睡梦一场。

吕钊不再是过去的吕钊,那个把纪饶看得无比重要的吕钊,已经不在了。

七月的骄阳将纪饶开来的汽车晒得滚烫,他开足了冷气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达到降温的效果。不过这一切似乎对吕钊不构成任何影响,他只是专注地看着窗外,眼神有一点贪婪,却又那么缥缈。

五年了,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亲切感夹杂著疏离从四面八方涌来。回忆过去,再看今天,变化虽然谈不上沧海桑田,却也是面目全非。

父亲吕国良已经离开了这里,在别的城市生活著。母亲还在城外的监狱服刑,不得自由。而他,被迫离开这里之后就发奋读书,前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顺利进入了国外一家知名的电子公司。

这次回来,是为了在国内找一家贸易公司进行合作,将自己公司的产品推广过来。

生活平稳而有序,却总是缺了一部分。

五年了,没有聂闻达的任何消息,吕钊感觉自己的心被挖空了大大的一块,怎样都填不起来。

当年被送到国外后,他就发现事情全是聂闻达的父亲聂守仁—手安排的,聂守仁甚至主派人搜走了他的护照,让他寸步难行。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做,母亲以死相要胁的举动,已经足够将吕钊制得死死的。

多少个彻夜不眠的夜晚,任由想念噬骨,等了五年,吕钊终于等来转机。年初聂守仁突然将护照还给他,派来「照顾」他的人也撤走,公司的业务拓展,更让他有了光明正大回来的理由。

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就像一个人长途跋涉了许久,终于有人告诉他:你可以回家了。

吕钊一次又一次在脑中幻想与聂闻达重逢的情景,从出发前一星期就开始失眠,激动得难以自持。可是,当他真的踏上这片土地,心却突然平静下来。

五年,—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他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是等不了的?多想让聂闻达看到他最完美的样子,告诉他,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想求得依赖的孩子,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与他并肩而立,共同改变他们的未来。

在酒店办好入住手续,纪饶和于莉邀请吕钊共进晚餐,不过被吕钊拒绝了。

「我想先休息一下。」吕钊这么说。

坐了一夜的飞机,想休息是正常的,于是纪饶点点头,体贴地说:「行,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握手道别之后,于莉突然补了一句,「吕钊,你和纪饶是多年的朋友,这次公司的事就麻烦你多关照了。」

吕钊闻言怔,而后微微笑了笑。反倒是纪饶瞬间涨红了脸,拖著于莉匆匆告辞。

纪饶毕业后就进了于莉父亲开办的贸易公司,吕钊这次过来寻找合作人,他们正是有意者之一。

从没想过,纪饶的热心帮助也是有所求,吕钊忍不住发笑,同时也松了一口气。那些纠缠著的过往,终于是烟消云散了,有关纪饶的过去已经变成一种收藏,以纪念年少的时光,仅此而已。

吕钊打开行李,从夹层里掏出一把钥匙,细细摩挲一阵之后,紧紧握在手里…他要去一个地方,一个让他等待五年之久的地方。

凭借无比清晰的记忆,吕钊来到这间公寓的门口,厚重的深褐色大眉

门,模样—如当年。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钥匙插入锁孔,锁仲心顺利的转动让他心花怒放。

门开了,吕钊的双唇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努力往前一步,推开它,映入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摆设。

身穿细红格孕妇装的女人,一头火红色短发,脸庞略显浮肿。

「你是吕钊?」迟疑了片刻,女人认出了吕钊。

吕钊深吸一口气,笑道:「是我。」

「你回来了。」女人也笑了,双手托著看起来沉重的腹部缓步走到吕钊面前,说:「我是狄爱琳,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罗跃奇的表姨,聂闻达唯一有过的女朋友,吕钊怎么会不记得?虽然只见过一面,他对这个女人的印象还是出奇地深刻。

「好多年没见你了,真是突然呀!」

「我回国公干,没想到钥匙还能用……」吕钊绷紧神经,强迫自己把话说完,「正好还给你们。」

狄爱琳接过钥匙,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说:「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急欲转移话题,目钊顺口问道:「孩子几个月了?」

狄爱琳愣了愣,神情瞬间转成为人母者特有的柔和,「六个月了。要不是因为这个小家伙,我才不会这么快就嫁人呢!」

六个月前,正好是聂守仁把护照还给吕钊的时候。

「不打扰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礼貌地道别,吕钊几乎想拔腿就跑,却被狄爱琳叫住。

「有些你的东西,都在这里放了几年了。方便的话,你就拿回去吧。」狄爱琳说。

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吕钊僵硬地点点头。

当年住过的客房已经被改成了婴儿房,铺天盖地的粉红色让吕钊极不舒服。那张宽大舒适的躺椅也不见了,取代它的是一张可爱的婴儿床。

吕钊的东西被放在一个纸箱里,寂寞地缩在墙角。

「抱歉,没等你回来就擅自帮你收拾了。」

「没关系,谢谢你,」吕钊抱起箱子,勉强地对狄爱琳笑笑,再次告辞。他尽量控制前进的速度,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夺路而逃。

所有的情形都想到了,与聂闻达抱头痛哭或面对他的暴跳如雷,却独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遗忘。

这是最彻底的遗忘,用一段婚姻来断绝他们的将来。他不再是聂闻达需要时,聂闻达已经结婚了,他有妻子,还有—个尚未出世孩子。

好痛啊!痛得不能呼吸。

坐在浴缸里,吕钊好多次都想就这么滑入水中,再不出来。可是当他真正把自己呛得眼冒金星的时候,这个蠢念头就被打消了。

不过是一场恋爱的终结,人生的意义远不止于此。他还有母亲需要照顾,他的事业刚刚起步,他还有美好的未来,虽然这未来不会再有聂闻达的参与。

这么多年没有他,不也一样过来了吗?吕钊苦笑。

走出浴室,他将带回来的箱子打开,一件一件细看里面的东西。已经穿不下的T恤,洗到发白的球鞋,高中时的课本……全都用不上了,这些代表过去的东西,真正成为了过去。

差不多清到箱底,吕钊看到了一台手机。平板的机身,镶嵌橙色的机壳,鲜亮如新。

鬼使神差的,吕钊拿出电源线给它充上电。开机时,手机里蹦出一个画面,他和聂闻达头挨著头,睡得香甜。吕钊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拍的,但可以肯定,那个时候的聂闻达是爱著他的。

「我喜欢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要记得我喜欢你。」聂闻达经常这么说。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吕钊抽噎著,哭得无比费力。

清晨起来的时候眼角还挂著昨夜的泪痕,吕钊一遍遍用冰块敷眼,才让双眼的红肿消褪下来,不用借助墨镜遮掩也能见人。

今大的目的地是监狱。几年没有见过母亲了:吕钊心情十分复杂。

周霞的变化非常大,从外貌到神情,比实际年纪足足老了十几岁。初见的一刹那,吕钊都不敢确认眼前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你长高了,变成大人了。」周霞想摸一摸儿子的脸,却碍于监狱的规定不敢动作。

吕钊倾身向前,努力靠近母亲,让她看得真切。

儿子的体贴让周霞感动不已,于是充满怜爱地问:「工作顺利吗?这次回来几天?」

「很好。大概要留一个月的样子。」

「外边生活习惯吗?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能马虎呀。」

「我知道,你也是。」

「我没关系啦!这里的生活没什么变化,警官们对我都很好。倒是你,如果碰上合意的女孩子……」

「妈!」吕钊不想打断母亲的话,可潜意识却不受控制。

周霞瞬间警惕起来,质问道:「你还在想著那个男人?」

吕钊看着母亲,无从争辩。片刻,他低下头,沉声说:「他已经结婚了,就算我再不情愿,也不会有结果,你可以放心了。」

虽然看不见儿子的表情,但他短短的一句话,明显释放出挥之不散的哀伤,周霞只觉得心口一阵抽痛。如果母子相连的说法是真的,那她现在的疼痛一定是来自于她的儿子。

「他是男人啊!」周霞不解地摇头,「都五年了,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

「妈,不说这些好吗?」

「不说了,我们都不说了,反正他已经结婚,你也没机会了。下一个,等你遇上下一个,你就会把他忘了。」周霞不停唠叨著,分不清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儿子。

吕钊忍不住想笑,心里的话梗在喉问:太迟了,他已经忘不了了。如果能忘掉,这五年的想念成什么了?

「你不会再喜欢女孩子吗?」周霞又问。

吕钊抬起头,平静地看著母亲,神情坚定地说,「我不知道。如果不是聂闻达,是男是女对我都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得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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