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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于汐彤


楔子1

“考上啦，考上啦，录取通知书来了！”一个贫困的小山村里，随着这一声叫喊，整个村庄沸腾了。

大家纷纷走出院子，争相传着，“晴儿考上大学啦，是上海的大学的！”

村支书拿着辗转寄来的入学通知书，来到了老蓝家，这是村上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是全村人的骄傲。

“什么？考上了？”老蓝头敲了敲烟袋锅儿，叹了一口气，“支书，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晴儿这娃读初中、高中的费用都是村上出的，我们这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呢？这要是去上大学，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不起啊！”

“老蓝头，你说什么话呢？晴儿是我们村里的希望，这娃考上了，还能不让念？晴儿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没个爹妈，既然你是晴儿的爷爷，这学就得供。放心，钱不够村上会想办法。咦，晴儿呢？不在家？”

村支书这才注意到，喊了半天，蓝晴儿居然没现身，难道这丫头又满怀心事的跑后山哭去了？

“晴儿进城打工去了，这不是我老伴又病了嘛，家里也没钱给治，晴儿说趁着假期去打打工，赚点买药的钱。”

老蓝头放下烟袋，咳嗽了两声，村支书跟着出了屋，“老蓝头，念书这事上，你可不能糊涂，我们村好不容易有一个大学生，说什么也得供！”

“支书啊，你来啦？”蓝老太太拍着胸脯、颤抖着往屋里走，正好碰到了往外走的村支书。

“来啦！你这身体还行吧？”村支书问了一句，蓝老太太咳嗽着，“还行，一时半会儿啊，也死不了，这不是拖着老蓝和晴儿的后腿嘛！我倒是不怕死，只是不放心晴儿，从小爹妈死得早，我和老蓝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大，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也不知道我老太太造的什么孽，儿子、媳妇年纪轻轻的就走了，留下我们这老弱病残的，给村上添麻烦了。”

“看你说的，晴儿爹妈也是替村上办事死的，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如果不是村上的事，或许现在……”

“支书，过去的事别提了！都过去了！”老蓝头清了清喉咙，蓝老太太擦了擦眼睛，“支书，你刚才说什么考上了？”

楔子2

“晴儿考上上海的大学啦，高兴不？”支书扬了扬手上的录取通知书，蓝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考上了好啊，考上了好！老头子，去箱子底儿把我那金镯子找出来，拿去当了吧，给孙女换点学费。”

“说什么呢？那是你当年的嫁妆，不能当！”蓝老头极不情愿的回一句，“这是不是瞎胡闹嘛？我把咱家里的猪啊羊啊送到集上去卖了，换点钱给孩子路上用！我说支书啊，这一年的学费得多少钱啊？”

村支书看了看，“一年五百够了，生活费村上出了。大家紧巴紧巴就出来了。是不是，乡亲们？”

一群人都围到了老蓝头家的院子前，大家纷纷说着，“是……”

“谢谢乡亲们，谢谢啊！”蓝老太太不停的擦眼泪，老蓝头又拿起了烟袋，开始不停的抽起烟来。

“蓝大爷，你好像不开心啊？晴儿考上大学了，你咋不高兴呢？”一个中年男人问着，老蓝头望了一眼，“让我咋高兴啊？家里没啥值钱的东西，就差卖房子卖地了，农民要是没了地，还是农民嘛？”

老蓝头充满了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蓝大爷，您放心，晴儿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们大家凑凑就有了，我说大伙，等一会儿去村部开个小会儿啊，大家替晴儿凑点路费、学费和生活费。晴儿可是我们之十里八村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而且还是国际大都市上海，我们一定得帮忙，知道呗？”

“成！”大家纷纷答应着，人群散开了，支书将录取通知书揣到了兜里，“老蓝头，这通知书先搁我这儿吧，等晴儿回来我交给她，成呗？”

“成，反正我也不认字！放我这也没用，万一哪天当了手纸……”老蓝头自嘲着，村支书笑了出来，“行了，老蓝头，就算你再不认字，也不至于拿孙女的录取通知书当手纸吧？行了，你赶紧歇着吧，我回村部了。看看大家伙能凑多少钱出来，你别着急啊！这报道的时间是九月份，现在八月中旬了，要是成的话，把晴儿叫回来准备准备吧，这不还得买车票啊，事情也挺多的呢！”

“行喽，支书，我晓得了，过两天我进城，把晴儿接回来，这中呗？”

“中！”

楔子3

蓝晴儿在高考之后，进了城，在一家服装厂打工，做着缝纫工的工作，一个月八百块钱。从小跟着奶奶给人家缝补衣服，蓝晴儿的手艺很不错，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掌握了踏缝纫机的本事，而且动作很娴熟。

“蓝晴儿，有人找你！”一个女工叫着蓝晴儿的名字，蓝晴儿正低头做着衣服，“谁找我啊？”

服装厂的工作是按件算钱的，做满了规定的衣服数量，才会拿到满额八百元，超额完成有奖励，加班工资不算多，晚上加班一件衣服给一块，蓝晴儿一晚上可以多赚几块钱，一个月下来，比其他女工要多赚200多元钱，算上白天累积出来的衣服，蓝晴儿第一个月拿了1180元。蓝晴儿算计了，如果自己这两个月能赚到2000块的话，那么上学的费用出来的差不多了，跟村支书借点儿，读书后打工，会很快还上这笔钱。

奶奶的身体但愿没事，否则自己这学肯定是不上的，赚的工资就全留下来给奶奶治病。

“好像是你爷爷！你去看看吧！”女工说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蓝晴儿踩完最后一趟线，奔了出去，“爷爷，您怎么来了？找我有事啊？我在干活呢！”

“晴儿啊，回家吧，录取通知书来了，支书说你考上了上海的大学，回去准备准备吧！”

“爷爷，我让同学帮我查过了，上海的大学报道的时间都挺晚的，不用着急，我下个月初就回去，还差十多天才做满这个月呢。奶奶的身体没事吧？”

“你奶奶没事，你在这很累吧，孩子？看你这小脸都瘦了。”老蓝头看了孙女一眼，有些忙乎，小小年纪的她，居然要承受这么多压力，是不是命运太不公平了？

“没事，爷爷，可能睡得少了，放心吧，我多赚点，家里的压力也小点儿！对了，爷爷，录取通知书有没有写学费是多少啊？听我们高中同学说，大学的学费一学期要五千块呢？”

“晴儿，没有那么多，支书说了，才五百，这钱我们出得起，比高中的学费还少呢！你放心吧，不就四年嘛，两千块，爷爷再苦再难也会供你把书念了。”

“五百？爷爷，那我自己赚的够了。我告诉你啊，爷爷，我八月的工资有一千多块呢！”蓝晴儿一边说，一边掏着口袋，“爷爷，您把这钱拿回去给奶奶看病吧？”

“你奶奶身体挺好的，没事，晴儿，这钱你留着，上学用得着，况且上海是个大城市，自己置办几件新衣裳，总不能让同学笑话不是？”

“有什么好笑话的，家里就这条件，有买衣服的钱还是留下给奶奶看病吧。爷爷，您放心，我要是大学毕业有了工作人员、赚了钱，就把你和奶奶接到上海去住，让你们也看看高楼大厦！”

楔子4

蓝晴儿从城里回来了，依旧穿着当时进城的那套衣服，白衫衫、蓝裤子，读书时学校发的校服，一直没有变过，裤子已经被洗得发白，裤脚被磨得有些破损，脚上一双胶底布鞋，是支书家女儿淘汰的。

这些年，蓝晴儿的衣服多半是别人给的，自己没穿过新衣服，就连鞋子也是捡别人穿过的，舍不得买新的。

“晴儿，你回来啦？看看这鞋子喜欢不？奶奶特意帮你做的！”老蓝太太拿出一双千层底儿来，黑色的鞋面、白色的鞋底，中间系了条带子，典型的四五十年代的鞋子。

“喜欢，谢谢奶奶！”蓝晴儿将鞋套在了脚上，“奶奶，这新鞋子真舒服！”

“晴儿，奶奶年纪大了，也帮不了你什么忙，这金镯子就送给你吧。你快过十八岁生日了，今年爷爷奶奶不能陪你了，你就带着奶奶的手镯，让这手镯陪你吧！”

蓝老太太将手镯套在了孙女的腕上，蓝晴儿摘了下来，“奶奶，这东西您收好，学生不可以戴这种东西的，学校要说的。您要是真想给我啊，就等我结婚那天送给我，好不好？”

蓝老太太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可能等不到那一天，或许晴儿这一走，她也就走了。

“晴儿，奶奶怕……”蓝晴儿赶紧捂住奶奶的嘴巴，“奶奶，不许瞎说，您会长命百岁的，我还得接您去上海享福呢！”

“晴儿，这都四号了，你咋还不去订票呢？十二号就要开学了，你一点都不着急？”老蓝头抽着旱烟，叨叨着。

“爷爷，不着急，到时候去买个站票就行，站票便宜！”蓝晴儿说着，扶蓝老太太坐好。

“谁说站票便宜啊？你个傻孩子，站票和硬座的价钱是一样的，为啥不提前去买个座票呢？人还舒服点。咱这到上海也要将近二十个钟头呢，站着哪受得了？”

老支书背着书来了，蓝晴儿迎了上去，“老叔，您来啦？录取通知书带了嘛？”

“没带！”村支书坐到了小板凳上，蓝晴儿一脸的疑惑，“那我怎么去报道啊？不用拿录取通知书？”

“晴儿，别担心，到时候我送你去上海，带着录取通知书，叔怕你年纪小，弄丢了，叔来保管！”

宿舍里的争吵1

入学报道的日子近了，支书带着蓝晴儿去了上海，亲自把蓝晴儿送到了学校。手续办妥之后，村支书让蓝晴儿独自回宿舍了，单独跟学校招生办的交流了一下，替蓝晴儿办了助学贷款，将在村里、乡里、镇上开的各种手续都带来了。

事情办得很顺利，将蓝晴儿安顿好，村支书回了村。

蓝晴儿的到来引起了学校的轰动，第一时间成为了学校的热点人物，经典的语录便是：白衫衫、蓝裤子、黑布鞋，学校的时尚领军人物来了——土老帽进城！

蓝晴儿只当听不到，一点也不当真，躺在宿舍里看书。

“你就是蓝晴儿？”三个女同学走了进来，看着上铺的蓝晴儿，问了一句。

“有事嘛？”蓝晴儿眼皮也没抬一下，继续看她的书。

“认识一下吧，我是采若南、她叫薄惜珊、梅初晴，以后我们是一个宿舍。”

“哦，是嘛？很高兴见到你们！”蓝晴儿依旧没有正眼儿看过底下的三个人，这让梅初晴编辑部恼火。

“蓝晴儿，你拽什么啊？不就是个乡下丫头考进上海嘛？得意什么啊？我们对你客气是看得起你，你那么清高干什么？”

采若南拉了一下梅初晴，“初晴，别这样说！大家以后是室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这样说话。”

“若南，你也看到了，她算什么东西，跟她说话爱理不理的，我最讨厌这种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乡下考上来，不就是死读书嘛？你看看那身穿戴，土死了。还领军人物？时尚代表？我呸！”

“我土不土关你什么事？我又没让你看我穿什么、戴什么，难道我还没有穿衣的自由嘛？”蓝晴儿放下书，从上铺下来，“我告诉你，别瞧不起我们乡下人。乡下人怎么了？没乡下人，你们城里吃什么？穿什么？你以为天上真会掉馅饼给你吃啊？你以为天上掉衣服给你穿啊？就算你们有钱，要是农民不种地、不种棉，你们就等着饿死、冻死吧！”

蓝晴儿最看不习惯这种人，乡下人怎么了？凭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