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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似海 by:君侬-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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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萱却说:“你不知道,兰儿也是为了自己。”
“什么?”月儿不解。
子萱就把那天兰薇在门口听见爸爸妈妈谈话,然后决定帮他们逃走,和他的朋
友们商量办法,商量好了才通知了他的前前后后跟月儿说了。末了又说:“兰儿那
么精明,又那么新潮,肯定要自己找对象的。别说你了,就真是个好的,只要是爹
妈给找的,她也一定不愿意。”
月儿却突然瞪大了眼睛,嚷了起来:“我哪里不好!?”
子萱突然间也觉得自己说错了,正要收回,细想想这话又怎么说都不合适,就
没说话却笑了起来。
月儿见他笑更生气了,上来就打他“啊,现在觉得我不好了!我哪里不好!?
说啊!”
子萱一壁笑一壁抓月儿打过来的手,最后把他扯到了自己怀里,狠狠的亲了个
够。最后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你的好,兰丫头自然看不出来,别人都看不出来,
只有我知道!”
月儿撅着嘴,也不知是生气还是为了憋住情不自禁的笑容:“就知道天天怄人
家!”
子萱还搂着月儿,看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然后好象寻思了一下说:“其实—
—妈的主意也不错。大舅哥和妹夫——乱淫荡的!有点儿旧派香艳小说的味道。我
倒觉得——我不一定做不出来。”
月儿却一下子沉了脸色,一把把他推开来:“喔。难怪今天这么着急要把兰薇
许出去!”
“哎哎哎,我是说:如果你是妹夫的话!你别瞎会意啊!”
“哼!那谁知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姜润生是挺英俊的哈?!”
“我为你受了这么多苦,你还信不过我?”
“哼!”月儿别过头去不理他。
突然好大一股力量把月儿卷进一个无边的包围中,他似乎想挣扎却又立刻放弃
了。那包裹着他的是一个人,一个肉体,却也是他整个的世界。
恍惚间,他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从脸颊上划过,他知道那是泪水。他也知道他为
什么而哭,为了他失去的一切——除了这个拥围着他的男人,他已经一无所有。
在过去这段日子里,他好象并不确实的明白自己的处境,一切还有些不切实的
虚幻感似乎一切都是在梦中,他害怕突然会醒来,却又有一丝盼望,醒来了一切都
恢复到自己熟悉的状态中,没有了期待,没有了激|情,但也没有了恐惧,没有了伤
痛。
然而这一刻,一切都已确确实实的显露了出来。这个梦永远不会醒来了。生活
中交织在一起的甜与苦,欢与痛,自己都不能再作为一个旁观者,而要一一去尝遍
它们。
他抛掉了生命中的过往和为他预定好的未来,就这样赤裸裸的跟着身边这个人
走向一个未知的前程。他不后悔,也不害怕。可是想起那些他必须抛弃的过往,想
起那些为他倾注所有安排一个安稳的生命的人们,他还是不禁潸然泪下。他为那个
死去了的女性的自我哭泣着。却等待着新生的男性的自我——在阵痛中,从自己体
内——再次分娩出来。
第十八章 梦入江南烟水路
潇潇微雨。小镇湿漉漉的。
梅雨时节,远道而来的人会把它看成一幅润渍的水墨画,可住在小镇上的人只
觉得气闷,见面打招呼爱说的都是:“唉!这雨。人都长霉咯。”
小桥那边,撑着伞,踏着被雨水洗刷得干净如新磨好的镜面一般的石板路,走
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小的有十来岁,伶伶俐俐一个小男孩,水汪汪的大眼睛欢快的左顾右盼,脚步
有些跳跃,似乎不是被那大人拉着,随时会从伞下蹦到雨中。
大人是个出奇俊秀的青年,一袭灰布长衫,简单但整洁,丝丝微风中,透出一
种飘逸。不长不短的头发,中规中矩中却掩饰不住那张面庞夺目的光彩。
沈江月二十二岁了。身上孩童的幼稚气,被实实在在的日子磨逝殆尽,从小被
熏染的脂粉气也已烟消云散。从苏州又辗转来到缃隆镇,月儿和子萱才安顿下来。
小地方,家里不容易找着。找了一处房子住下。郭雨松帮忙,给子萱在镇公所谋了
个差事。过了一阵子,月儿到镇上的小学里当上老师,教国文。对外面还是称表兄
弟。转眼就是一年过去。
两人走着,来到一个小院门前,门虚掩着。那男孩似乎把要跳跃的冲动一下爆
发了出来,几乎是撞进了门去。嘴里叫着:“我回来了!沈老师送我回来的!”
月儿停在了门口。这时屋里迎出来一个男人,四十出头,中等身材,平凡相貌,
却有些许水乡人特有的灵透。喝了那孩子一声,急忙赶到门前笑着招呼月儿:“沈
老师,麻烦您了。让他自己回来就是了。那还要您送。”
“天气不好。还是让小涛带上雨具,不要淋了雨再生出毛病来。”
“是。是。明天一定记得。”
说话间,屋里又走出个女人,奔中年去的少妇,有种反常的妖娆气,象是在和
自己斗气一般,那股若有若无的风骚劲,似乎是从脚趾头尖上踹出来的。站在屋檐
下也不上前,只是有些机敏的看着门口。
那男人就往里让月儿:“沈老师进来坐喔,进来坐。”
“不用了。”
“哪能呢?到了家门口还不进来!”
“真的不用了,学里还有些事,我怕小涛淋坏了,所以先送他回来。回去还要
把那边的事儿了了。”
“喔哟,真是不好意思,费您这么大的事!”
“没什么,你们把孩子交到学里,老师自然该把他们带好,要病了什么的。我
们也有责任。”
“沈老师,您真是个好老师,我们真不知该怎么谢谢您。”
“好了,不说了。我也该走了。”
“那不耽误您了,您走好!小涛还不给老师再见,谢谢老师!”
月儿和小涛一家道过别,转身走了。
小涛的父亲关了院门,回头却见自己女人拉过儿子问:“那个沈老师对你做什
么了吗?”
小涛不知母亲问话什么意思,便有些紧张,半天才摇摇头说:“沈老师就是送
我回家,其他没有跟我做什么。”
“那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就问我跟不跟得上功课,要我好好读书。”
一旁小涛爸插话道:“你怎么啦?问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
小涛妈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小涛说:“今后下学自己回家,不要让那沈老师送。
听见吗?”
小涛有些疑惑,但还是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去,回屋作功课去。”
小涛低着头,有些战兢兢地进屋去了。
“你发什么神经嘞?”看孩子进了屋,小涛爹才问。
“我说,你个男人家有时间到学校跟校长说说,不要让那个沈老师教课了!”
“这是为什么?”
“嗐!你也真是又瞎又聋是不是。人家都说,这个沈老师有毛病的。”
“毛病?啥毛病?”
“喔哟!你一点不长脑子啊!那个沈老师和那个小秦先生,一起来的,住在一
起,出双入对,两个人好得来……啧啧。两个大男人!你不觉得有毛病啊!”
“这有什么毛病啊?人家表兄弟,处得好,应当的吗。”
“表兄弟!这个表起来就名堂多了。谁知道真的假的。再说了,两个大户人家
的少爷,双双对对的跑到我们这么个乡下小地方来做什么?又不见他们有什么亲朋
来往,还不奇怪吗?听说喔,他们两个家里都老有钱了。干什么跑到这里来吃苦头
过这种日子?该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家里赶出来的。”
“你们这些女人家,一天到晚就知道传闲话。沈老师,书教得好,人品也好,
这些都是大家看得见得嘛!小秦先生也是好人一个,如今吃官饭的,有几个象他那
么正直的。你们怎么看着人家好人,非要给人抹点黑在脸上才高兴!”
“看人不能光看表面的。平常嘛都正正经经,关起门来他们做什么谁能说得清。”
“人家关起门做什么与你什么相干?”
“那他要是对小涛做什么也跟我没相干啊?”
“瞎猜疑!好了好了,不要胡说了,快做饭去。”
月儿独自走在小镇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没有听见小院中关于他的谈话。但隐隐
的心中有些焦躁,似乎路旁的白墙内,每一个院落里都传出嘁嘁嚓嚓的议论声。
来到小镇的时候,有一种惊喜。不大的地方,不多的人,好象每个人都亲亲切
切。不多久的工夫,就和大家都熟识起来,刚住下诸事不备,街坊邻里都热热情情
的帮忙赞助。可是几个月过后,虽然还是这些笑脸,还是这些热热情情的态度,却
掩不住一天比一天明显的猜疑和警觉从那些笑脸背后显露出来。
近来月儿越来越觉得好累。在家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在假装着另一个人活着,
于是他走了,跟着子萱走了出来,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再假装,就可以“做回自己”。
可现在,他还是不能正大光明的“做回自己”来,他还是成天小心谨慎的扮演着另
一个人的角色。只是以前那个角色叫女人,现在这个角色叫男人。
月儿关上了门。转身面对着小院,却没有立刻往里走,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看
着这一小块天地,一股心安理得的释然感溢满心头。自由,有时并不是在外面广阔
的世界中,而是在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中,完完全全的让自己真实的感觉,似
乎使一切的又都变得值得了。
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他知道子萱已经回来了,他把伞支在堂前,就过
厨房去了。
子萱正炒着菜。月儿进来,他回头看了看,两人相视一笑,月儿伸手接过他手
里的铲子“我来吧。”说话站到了灶台边。
子萱忙解下围裙从后面揽腰给他围上,又帮他卷了袖口。这才拾起地上的菜掐
了起来。
“今天下了学,罗小涛没带伞,我送他回家去。”月儿一边翻着锅里的菜一边
说。
“喔。”子萱应了一声。
“他妈妈不知怎么的,出来很奇怪的看着我。”
“哼哼。”子萱轻轻笑了两声“你就是这么敏感。什么奇怪的眼神啦——我看
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月儿楞了一下,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低着头颠勺。
静了一会儿,子萱觉得气氛不对,掐好了菜,不去淘,却端着走到灶台边,凑
近月儿说:“你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
月儿回头看了看子萱,突然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有时在人前的感觉
怪怪的。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吧。”
“不要想那么多,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干别人什么事了?”
“是。不说了,去淘菜。快点儿好吃饭。”说着话月儿又悠然的对子萱一笑。
子萱定定的看着他的笑容,似乎又象初见时的惊诧。看得月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
低头,又抬头用眼神示意他快去。子萱这才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摇摇头,转身出去。
突然间一切的风刀霜剑、闲言碎语都变得遥远而细碎,成了不引人注目的背景,
在此之上的是他们的一日三餐,朝作暮息,平静而真实的。
子萱出去到院子里淘菜。月儿把炒好的菜装了盘。心里却又想起今天教导主任
跟他说的话:“沈老师,您和令表兄一起住方便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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