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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宫女的居家生活-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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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哗然,包括安老夫人在内,都觉得挂不住脸。
虽然在安园内念离也屡次三番地被欺负,陪酒,下桌,什么花样都走过,可那毕竟是安园关起门来的自家事儿。
现如今,却要堂堂安园大夫人和一个总管搭戏?还是为溯源的乡亲父老助兴?
“有戏。”宝儿依旧拽着壁风的手指,壁风会意,别有深意地重复道:“有戏。”
安以墨紧紧地攥着拳头,安以笙心底知道大哥又燃烧了,如水眸子一闪,拍了拍他的肩,身子向前一探,“话说回来——我这个和尚,也很想凑凑热闹——”
安园家宴,是二弟出来解围。
故人重逢,也是二弟出来解围。
现如今,还要二弟你来解围么?
安以墨的拳头越攥越紧,鼻子尖儿萦绕的全是她的香气,耳边充斥的不再是死人的哭泣,而是她的一声声——
黑哥哥,黑哥哥。
我的伪装,我的懦弱,我的城府,其实,跨不过的是自己。
救不得,救不得,不救人,不救己。
可如今一切再不相同,因为我终于开始记得,你也必须要开始记得:
早在别人成为你的习惯前,我已经是你的命中注定了,不是么?
在安以笙露胳膊挽袖子上前的那瞬,安以墨扫在他前面,清沥地起了一声:
“论起这风月世俗,二弟,你还远着。为兄让你瞧瞧,什么是大戏——”
远远站着念离,惊诧地捂住了嘴,那眼挂在他背后灼伤的地方,仿佛那层薄衣,随时都可能被揭穿——
园子中被安以墨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点燃了,已然是大戏开场前的热烈,脑袋们纷纷探着,耳朵们纷纷竖着,眼睛们就像无数钉子,钉在这戏台中央的男男女女。
被宝儿勾住手指的毕公子。
收刀却没有离开刀柄的魏总管。
自鸣得意的裘诗痕和一直插不上嘴的柳若素。
气的直哆嗦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安老夫人。
还有露出不知所谓的微笑的安以笙,和一脸淡定的安以墨。
此刻,谁先动,谁就是那戏台上的角儿。
安以墨在这万物凝固的片刻,不理会面前的毕公子那眼中划过的诧异,抬起步子朝人群之中的念离走过去——
草木退散,笔直大道向前。
一个油光粉面,身后一地流言蜚语诽谤谩骂。
一个灰头灰脸,周遭一片指指点点冷嘲热讽。
一个风月楼的败家子,一个戏班子的假千金。
真真的,天生一对。
他走过去,站好,伸出手,温柔,又坚定。
“娘子,可否陪为夫上台,走一遭风月无边?”
这出戏的结尾
半柱香的功夫,天色已经全都暗了下来,秋夜爽朗,灯火通明,正是个看戏的好时节。
加上今天上台演“戏”的,可不是寻常人物,而是安家有名的怪少爷和臭名远播的假宫女,都是一抖就露馅的人,凑在一起十分有乐子。
众人落席,壁风神色稍有阴沉。
他本是因念离的不抵抗不配合有些恼火,不自觉捉弄她一下,没想到竟然会变成现在这般的闹剧——
他不想看着念离出丑。
却也不愿众人看见她的才华。
这是一个永恒的悖论。
“老爷可是在担心她?”魏思量不敢坐着,可是站在壁风身后又挡了后面人的视线,遭到抗议,于是只能半蹲半跪在他身边,观察着他那阴晴圆缺的脸,随着四周的莹莹灯火忽闪忽闪的,忽明忽暗。
“我不担心。”壁风端起茶杯,再放下,手不经意碰到桌上另一只手,侧目,是不甚相熟的女子,那眉眼着实清秀,端坐在那里,还扶着箜篌,反而像是要上台的戏角儿。
那定是个仙女的角儿吧。
可如今,依念离这样灰头灰脸的打扮,加上安以墨那聊儿郎当的样子,能唱出什么戏来?难不成是厨子和樵夫?
这一边,柳若素看着壁风又转回去的脸,一下子心里就空了,身边的裘诗痕忍不住窃笑,柳若素更挂不住脸子,淡淡扫了一句:“小婉,扶我到后面歇歇,这太吵了,我头疼。”
“魏总管,送安夫人。”壁风头也不回,只是淡淡扫了一句,小婉抱过箜篌,跟在柳若素身后,跟着魏思量,朝后面走去。
走到院子口了,柳若素又停下步子,低声吩咐小婉。
“你留着看戏,回来讲给我听听。”
这弦外之音,小婉怎么会不明白,赶忙地抱着箜篌回去占着座儿。
柳若素端着架子跟着魏思量走着,魏思量不断回头打量着柳若素,柳若素被看得慌了。
“魏总管,我脸上有什么嘛?”
“哦,不,是长的很像一个人。”
柳若素微微低头,“不知是魏总管什么人——”
“仰慕之人。”魏总管欲言又止,避风殿下的生母锦妃可是对他有恩的人,那样行走于世间只为爱而活着的纯粹的女子,不该跟随了注定不能独宠一人的帝王。
论起来,锦妃当年也是有恩于魏家的,魏家的女儿入宫不得先皇宠信,无奈之下将收养的义女锦儿送入宫中代为薄幸,没有想到一举得到了帝王恩宠,而且怀上了龙子——
这是魏家参与后宫之争中多么重要的一笔。
魏家曾经允诺,会全力辅佐锦妃生出的这个庶出王爷壁风的,可惜宫闱倾轧难以捉摸,权力走向瞬息万变,魏家老爷审时度势,从王爷的阵营,倒向了太子的阵营。
仁宗皇帝顺利即位,魏家上一辈没做成贵妃,下一辈却做成了。
魏淑华,也就是后来权倾一时的魏皇后,顺利成为皇贵妃。
昔日誓言向锦妃和王爷尽忠的忠犬,今日则成了看守牢狱的走狗。
魏家千算万算,怕也算不到他们抛弃的棋子,来日会真龙翻身。
而讨来的债,都由魏皇后这个被爱情出卖的女人一并担下了。
到底是魏家欠了锦妃和壁风,还是新帝欠了魏家,这纠缠不清的帐,该算在谁的头上——
恩恩怨怨,从来都是纠缠一起,至死方休。
魏思量看着柳若素那张与锦妃有些神似的脸,不禁兴叹往昔种种。柳若素不明就里,只觉得“仰慕之人”甚为顺耳,心情也大好起来,只是不好回头去看戏,叫裘诗痕笑话,于是硬着头皮还是走到后院去。
前场没过多久就掀起一片喧哗声,消失的婷婷和众安园下人的行踪终于有了解答,随着台上琴瑟声起,身着一片素白的念离款款出场,梳洗打扮一番,眉目之间,顿时有了生气——
她虽不似柳若素那般超凡脱俗,也不似裘诗痕那样娇艳明媚,却有股子无法一言道尽的味道,那股浑然天成的气质,在以退为进的谦恭之中,令人格外遐想。
台子那一侧,男人一登场,壁风嘎嘣就把茶杯捏的粉碎,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安以笙仿佛嫌不够似的,拖着长声来了一句:
哎呦——
阴阳怪气,十足嚣张。
安以墨身着修身长袍,黑底,红色腰带,腰间悬着一块石头。头发束起,整齐光亮,终于让人看出他那俊秀的不成体统的眉眼神姿,却没有过分的娇媚,带着一种极不协调的男人味道。
这就是当年翩翩少年郎,惹得满溯源的少女都怀春,家人为他骄傲,兄弟以他为楷模,送他上京赶考之胜景,今日仍历历在目。
满院子肃穆。
“娘子——”
安以墨常年混迹在青楼,多少耳濡目染,竟然也学得有模有样的,却又不娇柔做作,那手脚一抬,步子一迈,多少女人当场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泥目睹了这个场面,小妮子立马躺平求猥亵了。
“叹一声七夕好,凭栏多少泪——”
念离这句一出口,琴弦才后知后觉地跟了上来,壁风微微一颤抖,这曲子,他听过。
那还是她刚刚跟了魏皇后的时候,一次七夕,紫金宫的女人们闲着无聊,自己逗着趣儿,他本是躲在他的小屋不肯出来,也不敢出来,却是念离去找了他,带着他去看这热闹景儿。
很多人自然是不愿意他来的。论身份,他是王爷,高高在上,坏了下人们的兴致。论地位,他却犹如囚犯,冲了宫人们的好彩头。
念离却说,她这戏,需要个男角儿,满皇宫除了皇帝,就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人了,就他了,当成手脚架子摆一摆也是好的。
念离唱的是她家乡的小戏,琴弦伴奏,轻吟低唱,豪不俗气——
江南婉约,一收眼底。
如今回味,别有感触。
台上还是有个男人在配戏,可这一次,却不是一人一“物”,而是两个人。
他们那份眉目传情,那夫唱妇随,那琴瑟和鸣,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唱词,都叫他抽紧呼吸——
她爱着这个男人。
那样自然而温柔的感情流露,从未曾给过他,无论是昔日的阶下囚,还是今日的人上人。
一黑一白,交相呼应,无所谓谁的风头更胜,也无所谓谁的唱腔更好,这二人,便只是,
浑然一体。
唱词悠扬,在短暂的一唱一和之后,进入到和诗的部分。
早在紫金宫那时,念离就说过,这种小戏,虽然民间,却也风雅,前面是固定的唱词,说的是故事本身,而后面是即兴的歌赋,用意在感情。
“半生风月,一身荣辱,背负千斤深重。草筐娃儿早睡熟,可怎知,娘在何处?览尽平生,大悲大落,谁人主我生死——不自救者不救人,向情深、伊人归处。”
安以墨缓缓将满腹才学歌咏在那唱词之中,眼看着念离,一字一句,都念给她听,念离甚至忘记了配合的动作,就那么静静地伫立着,一时隽永。
借牛郎之词,道之墨心意,念离听着,竟然眼角要垂下泪花来。
慢慢启齿,面目突然一片甜蜜的温暖,念离的声音第一次如此嘹亮,仿佛在用无法抑制住她的真性情,那样的喜悦,那样的奔放,那样的自由。
“紫陌红尘,高墙内外,归雁不知前途。岁月如梭念为丝,叹三声,夫君尤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高高在上何必。只羡鸳鸯不羡仙,更不问,紫金幻梦。”
紫金幻梦,紫金幻梦。
听到念离这唱词的最后四个字,壁风竟无法抑制的笑了,念离毕竟待他不薄了,总归有四个字,是唱给他听的——
“甚妙!”
壁风不顾着小戏所谓的优雅,竟突地起身,叫起好来,念离一愣,微微欠身,化解这尴尬,“毕公子不愧是京城贵人,看戏之道,仍追寻京派俗约,心领神会,便爽朗称快,可惜我们地远戏软,不常如此叫好——到吓到在座了。缘只是,不是一路。”
念离望着壁风,字字句句,含沙射影,既给足了壁风面子,又奉劝着他知难而退。
安以墨上前打趣,“叫毕大人见笑了,我这山野村夫配上这无耻娘子,唱了这么一出不文不武不古不今的戏文,没助兴,却是扫兴了——”
下面立刻有人捧哏。
“安大少好才学!不愧是我们溯源当年的第一才子!”
“瞎说,什么叫当年?安大少这满腹诗文,溯源往前数五十年,往后等五十载,无人能敌!”
“都说安夫人是混吃骗喝的,我看传这话儿的才是十足的骗子,安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一看就是宫里来的贵人!”
“就是就是,自打安夫人来了,安园人丁兴旺一片祥和,又给咱们带来了毕大人——大伙说对是不对?!”
大伙叫好,念离和安以墨对视一笑,在台上走起小戏最后惯常的台步来,琴瑟声声,黑白交织,倒像是舞蹈一般。
“安老夫人,看来您不仅有个好儿子,也有个好媳妇。”壁风脸部肌肉抖了一抖,安老夫人也抖了一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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