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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七:黑暗之塔-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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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到已经有人入侵到他的头脑里,他只知道自己的确在接受全盘考查。只有当这种考验彻底结束时,他才会真正安全,但是其后——
莫俊德将胖乎乎的小手抬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曲线,那是一个问号。
“我怎么逃脱的?”沃特问,“哦,任何骗子在那种情形下都会像我那么做——告诉他事实!把塔指给他看,至少是其中的几个层面。那可把他吓坏了,真是恰如其分,而就在他全心投入这番新景象时,我从他的书里撕下了一页,催眠了他。当时我们是在一条时间的细道里,有时候时间会从塔里扭旋而出,好像一条细管子那样,而就当我们在那个荒瘠之地交谈时,围绕我们的世界继续向前挪动,没错!我带了很多骨头——人骨——所以当他睡着时,我把自己剩下的衣服给骨头穿上。那时我可以杀了他,但如果我那么做塔会怎么样呢,嗯?还有对你,又会怎样呢?你就永远不会有机会出世了。莫俊德,这么说很公平,因为我让罗兰活下去、再让他抽出三张牌,所以我救了你的命,甚至在你还没在娘胎里成形之前,我就是这么逃了一命。我溜走了,去了海滩——感觉像放假了,嘿!罗兰到了那儿以后,朝着三道门走上了他的路。我走了另一条路,莫俊德我亲爱的,所以现在我到了这里!”
他大笑起来,满嘴都是饼干屑,喷得下巴上、衬衫上都是。莫俊德微笑了,但他其实厌恶极了。他就得和这么个家伙共事吗?这个?一个咬着饼干狼吞虎咽、唾沫横飞的白痴,被自己过去的功绩烧昏了头脑,以至于对眼下的危险毫无感知,莫非他已经知道自己的防线已被攻破?众神啊,他活该去死!但在那之前,他还需要他做两件事。其一,得知道罗兰和他的朋友们去了哪里。其二,便是喂养他。这个白痴能干好这两桩差事。而且,让他办事不是挺容易吗?唉,沃特也老了——都老糊涂了,所以自信满满——但他过于自负,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
“你可能在想,为什么我来这里,而不是为你父亲效劳,”沃特又问,“是不是?”
莫俊德才没想这个呢,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他的胃都饿得疼了。
“实际上,我确实是在为他效劳。”沃特说着,露出他最迷人的笑容(但被牙齿上粘着的花生黄油搅和了)。他也许曾经获知,任何以“实际上”开头的论述其实总是谎言。没别的了。太老了,所以不知道了。太自负太狂妄了,所以不知道了。太愚蠢了,所以记不住了。但他仍然是机警的,这和以前一样。他可以感受到这婴孩的能量。是在他头脑中吗?在他脑袋里翻箱倒柜一般搜查?显然不是。束缚在这婴孩小小身体里的东西是强大的,但显然还没那么强大。
沃特殷勤地往前靠靠,环抱住膝盖。
“你的红色父亲……生了点小病。这也难免,他和塔贴得这么近、又生活了这么久,还费尽了心思,我对此毫不怀疑。现在责任落到了你身上,你要完成他所开创的一切。我来就是为了帮助你完成大业。”
莫俊德又点了点头,似乎被取悦了。他的确很高兴。但是,唉,他也很饥饿。
“你可能还会想,我怎么能进入这间理应是有安全措施的房间?”沃特继续说着,“老实说我也参与建设了这地方,罗兰会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这番豪言壮语,无疑又是一次显摆。
他把枪放进了大氅的左衣袋里。现在又从右边口袋里取出一个像烟盒的小玩意儿,拉出了银色的天线,再按下了一个按钮。几块灰色瓷砖地板悄然滑向一边,露出一段向下的阶梯。莫俊德点点头。沃特——或者说是兰德尔·弗莱格,也许他现在愿意这样自称——果然是从地板里冒出来的。干净利落的小把戏,不过他确实曾在蓟犁的皇宫里以御用魔法师的身份侍奉罗兰的父亲斯蒂文,不是吗?所用之名为马藤。面目众多、把戏纷呈的男人就是沃特·奥·迪姆,但他绝不像自认为的那样聪明无敌。连聪明无敌的一半儿都不及。因为莫俊德已经知道了他最终要探询的答案,那就是罗兰和他的朋友们遁离此地的路径。毕竟,没必要从沃特脑子的隐秘角落里刨根问底。他只需要沿着这傻瓜来的路走就行了。
那么,首先……
沃特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您说了什么吗?主人?因为我觉得在我意识的深处听到了您的声音。”
宝宝摇摇头。还有谁能比宝宝更可信吗?他们的脸蛋不就是无辜和纯洁的最好定义吗?
“我会带着你一起走,去追他们,如果你愿意的话。”沃特说,“瞧瞧,我们组了个什么样的队伍!他们已经去雷劈的底凹,去释放断破者们。我已经许诺了,只要他们还敢继续,我就在那里和你父亲碰头——你的白色父亲——还有他的卡-泰特,我可不想食言。所以,好好听我说,莫俊德,枪侠罗兰·德鄯每一次都和我对着干,而我已经忍无可忍了。忍无可忍!你听明白了吗?”怒气在他的语调中升起。
莫俊德天真地点点头,睁大了他无邪的婴儿眼睛,那可能是因为害怕、或是惊喜才会有的表情,也可能两者都有。显然沃特·奥·迪姆除了表达恼怒之外,更想炫耀自己的决心,现在,真正的、也是惟一的问题便是:什么时候带他走?——是立刻动身还是稍等片刻?莫俊德仍然饿得要命,但他现在愿意稍微忍耐一下。面对面瞅着这个白痴带着如此高涨的热忱一丝一丝靠近命运的终点,这让莫俊德感到有种怪异的压迫感。
莫俊德再次在空中划出一个问号。
最后一丝笑容从沃特脸上退尽了。“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问的是这个吗?”
莫俊德点头说是。
“根本不是黑暗塔,如果你想听我说实话,那就听好了,是一直占据着我的头脑和内心的罗兰。我想让他死。”沃特用毫无起伏的冰冷语调说完这句话。“因为他追我追出了个漫长而肮脏的联盟;因为他给我带来了那么多麻烦;也为了血王——真正的国王,你知道;因为罗兰死都不肯放弃使命,不管路上有多少障碍;而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母亲的死,我曾经爱过她。”这时,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或者说,至少我渴望得到她。再说了,就是他亲手杀了她。且不管我和库斯的蕤在那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总归是那男孩结束了她的生命,用他那把该死的枪、木鱼脑子,还有太快的手脚。
“至于宇宙的终结……要我说,就随它去好了,终结在冰里、火里,或是黑暗里。宇宙到底对我做过什么好事以至于我要替它的福利担忧?我所知道的一切就是:蓟犁的罗兰已经活得太久了,所以我想让这个狗娘养的小子死在地狱里。还有他牵扯来的同伴们,都一样去死吧。”
莫俊德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半空里划了个问号。
“从这里到底凹,只有一道门还能使用,我的少主人。那就是狼群使用的一道……或者说一条通道;我认为他们走了之后不会再回来了,我也不会回来了。罗兰和他的朋友们已经通过了那扇门,但是,没关系,他们出了门还有一大堆事儿要处理呢——他们大概会觉得那里的欢迎仪式热情得过头了!也许我们可以等他们照料完了断破者们和幸存的罗德里克之子们,还有真正的看守人之后,再出手收拾他们。你觉得怎么样?”
婴孩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接着他把手指伸进嘴巴里,吮了起来。
“是啊。”沃特说着,又咧嘴笑了。“饿了,你当然饿了。可是我保证我们可以有比老鼠和半大的貉獭更好的东西当晚饭。你说呢?”
莫俊德再次点了点头。他对此也很确定。
“我可以扮演爸爸抱着你吗?”沃特问,“这样你就不用变回蜘蛛了。呃!我必须得说,那样子可不惹人爱,连让人喜欢都谈不上。”
莫俊德已经抬起了胳膊。
“你不会在我身上拉屎吧,嗯?”沃特随便问了一句,直起身子跪立在地板上。他的手探入了衣袋里,莫俊德立刻产生了一丝警觉,意识到这个狡猾的混蛋一直在藏着什么没让他知道,还是老样子:他知道所谓的“思想帽”根本没用。现在,他终于打算用上手枪了。
3
事实上,莫俊德有点过分信任沃特·奥·迪姆了,但是,这难道不是年轻人的特点吗?甚或是一个幸存的求生技巧?对一个瞪着天真的大眼睛的小孩来说,世界上最笨手笨脚的魔术师所玩弄的最拙劣的戏法都像是奇迹。在这场游戏尚未进入最终章时,沃特没有真的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是个老谋深算的资深亡命徒,跟你这么说吧,当他明白时,那就是彻头彻尾地明白了。
有这样一句俗语:起居室里的大象,用来形容和沉溺于毒瘾、酗酒和暴力的人一起生活的情形。有时候,旁观者会这样发问,“你怎么会眼看着这种事情持续这么多年呢?你难道看不到起居室里的大象吗?”任何一个生活得相对正常一点的人都很难理解当局者的回答,而事实上这种回答几乎迫近了真相:“我很抱歉,但是我搬进来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我压根不知道那东西是头大象!我以为那也是家具!”这时候,当他们突然辨认出了两者的区别——有些人就会发出“啊哈”一声——那就是幸运者。沃特也会有发出“啊哈”一声的时刻。可惜太晚了,但也并非晚到不可救药。
你不会在我身上拉屎吧,嗯?——这是他问的话,但是就在说出“我身上”和“拉屎”之间,他幡然醒悟道:他的房子里有一个侵入者……而且一直都在里面待着。不是婴孩。而是个身形瘦长、歪着头的成年人,麻点皮肤,迟钝的双眼里瞪出好奇来。这番模样可能是沃特根据存在于此时此地的莫俊德·德鄯所描绘出的最好、最贴近真实的未来幻象:一个年方十几的闯入者,也许正热衷于某个喷雾清洁器。
况且他一直都在那里!上帝啊,他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呢?这个私闯民宅的小子甚至都没打算偷偷摸摸地藏起自己!他就那么大大咧咧地靠墙站着,一副目瞪口呆的傻样,却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原本的计划是带上莫俊德——借他之手结果罗兰的性命(前提是底凹的守卫兵们无法干掉他),接着就杀了这个小王八蛋,取下珍贵的左脚。就在刚才这一瞬间,这计划全盘崩溃了。可是,紧接着他又萌生了第二方案,这次更加简明扼要。坚决不能让他看出来我已经知道了。就一枪,我只能冒一枪的险,只是因为我必须冒这个险。接着我就跑。要是他死了,很好。要是没死,也许他就得饿死,至少在那之前——
这时,沃特意识到自己的手凝滞了。四只手指在衣袋里凑近了枪柄,但此刻却凝滞了。一只手指非常靠近扳机,却动不了。就好像被封在水泥中似的。现在沃特第一次清楚万分地看到了闪光的金索。它从坐在椅子里的婴孩那尚未长牙、只见粉嫩牙床的嘴里蔓延出来,穿过整个房间,在灯光下荧荧发亮,接着,沿胸际围住他,将他的双臂紧紧捆绑在身体两侧。他明白那条金属线并非真的存在……但同时,它又确实是真的。
他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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