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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钩 by 沈纯-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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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料到其中还有这般曲折,见两人都有些踌躇,雷廷之神情豪迈地笑道:“哈哈,两位可别误会我雷某人这话是怕担干系,大小不过是丢官回家,抱老婆睡觉,伸头缩头左右也要挨这一刀。只是我这人虽然不成器,却不愿只源天子一虑,为那乌纱几顶,便眼睁睁看死在左风盗手里的这么多人都成了枉死鬼,让百姓从此不得安宁。今次丢下脸皮恳请二位,务要让此事水落石出,使凶手难逃法网。”
一席话听得两人都有些肃然,温惜花收起笑容,抱拳道:“我温惜花一生做事,从未有过半途而废之时。雷兄若是信得过我,还请稍安相待,十天之内,定会叫你看见真凶。”
雷廷之仰头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温公子,好胆量,好魄力!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在此静侯佳音了。”他又咳嗽声,道:“这件事还请莫要在飞儿面前提起。咳,她是个火炮性子,一点就着,这些台面下的龌龊事情给她知道了,又要替我多生闲气。”
这么一条粗犷的汉子,说起妻子来目光中却是脉脉柔情,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爱宠。忽觉太过忘情,雷廷之老脸微红道:“若是飞儿对你们失礼,也请莫要放在心上。其实那日你的话她也喜欢得很,只是觉得大家你恭我谦的着实肉麻;她脸皮又没有我这样厚,才没来谢过。”
见他夫妻伉俪情深如此,就连旁人也似心头照了春日的暖阳,懒洋洋地漫过一阵温柔之意。
沈白聿的脸色也和缓了许多,颔首道:“自当守口如瓶。”
雷廷之拱手道:“罗嗦了大半天,不拖着你们啦。我夫妻就住在这客栈玄字号房,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可以开口,定会全力以赴。”
温惜花也还礼道:“改日再来约雷兄喝酒。”
雷廷之缩了缩脑袋,低声道:“莫声张,小心给我老婆听见!咳,咱们改日再约。”
三人会意,笑了几声,雷廷之就此转身,佝偻着病瘦的身子径直向店内去了。与沈白聿久久望着他的背影,温惜花却想,左风盗此案纵使千难万险,能结交这样的人物,也是难得的幸事。
旁边沈白聿已淡淡地道:“能结交这样的人物,倒真是幸事。”
温惜花愕然向他,忽而笑开了,道:“小白,你变了。”
沈白聿侧头看来,道:“我变了?”
温惜花微笑道:“过去的你,定不会说和谁人结交是幸事这样的话。”
听了他的话,沈白聿半晌没回答,只是唇边逐渐绽开丝笑意,静静地看着温惜花,叹息般道:“你说的对,我终于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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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冯府的时候已是下午,关晟不知为何还没有到,就先进去见了冯家父子。当时冯于甫正在书房看书,连衣冠都没整,就拿了书兴高采烈地跑出来,还未见人,已大笑道:“来得正好,莫小王爷和我正商量着找你去喝酒哪!”
温惜花向沈白聿苦笑,虽知这位老爷是个诗文酒色的狂士,可现在非常时期,却只他如此潇洒清闲,真不知叫人气好还是恨好。
冯老爷倒没有发现两人神色有异,拍手道:“对,还该叫上廷之。”
温惜花笑道:“只怕叶神捕不肯。”
冯于甫嘿嘿笑道:“到那时说不得只好再卖卖我这老脸,希望雷夫人给几分薄面。”他一捋长须,道:“两位莫怪我贪杯无厌、老而不修,实在是家里好久没来这么多知心的客人——虽是为这么桩事儿,也让我喜欢。唉,人老啦,就越来越怕冷清,越来越喜欢热闹,所以才得意忘形这么一回,莫见笑,莫见笑。”
只是闲聊谈笑般的几句叹息,却道尽了冯于甫宦海浮沉多年,此生惯见的世情冷暖。
冯于甫年轻时本早就金榜题名,谁知放任不拘盛名太过,主考官怕取之有失体面,硬是让其名落孙山。十年后再考,终能蟾宫折桂,两度登科名满天下,风流探花之名连温惜花少时也听得。十二年前户部尚书贪赃枉法,上下官官相护,只他小小一个刑部司郎中,顶风查办,终至奸人授首。此后虽因生性耿直,始终升不上去,却极有清誉。他多年为官,临到了却给人弹劾回乡养老,长子虽也在朝为官,却只是个五品员外郎。世人每多趋炎附势,当年风光不见,冯府门庭也清冷了许久,若不是莫小王爷奇思妙想取道定阳,怕还没得今日的喧扰。
想到官场反复,世态炎凉,人心惴危,一致于斯,两人都不免有些凛然。
温惜花笑嘻嘻地道:“反正答应了莫小王爷不醉不归,若是冯大人能说动叶神捕放人,我们四人大醉一场又如何!”
冯于甫哈哈大笑,道:“好,老夫这就去找小王爷说!”
这时关晟终于来到,冯于甫正好告辞,冯允词出来领几人到后院东西厢房。冯府果然是大家大户,后院东西厢之间又有廊庑,与内眷所住之地再相隔花园,府内花团锦簇,春意盎然。
温惜花抽空向关晟道:“你可知凌非寒和杜素心下榻何处?”
关晟道:“哎,这倒没有问。不过左右定阳城也只得五家客栈,看他们的衣着气派,该不会住的太差,或许也在归客来。”
几人说着已走到东厢房,关晟开始连连指点,道:“那晚我们进来,见到的第一具尸体是在这花圃旁边……”冯允词也在旁附和着点头。温惜花抬眼看去,却见东厢房小院落中遍植花木,又有蓬郁郁葱葱的新竹,甚是清雅。他四下看看,只发现青石上偶有隐约暗色,道:“这里清洗过了?”
关晟苦笑道:“连日降雨,老天帮忙,不想洗也干净了。”
四人进入厢房小厅,冯允词道:“这东厢房从前是我大哥大嫂住的地方,后来大哥京城入仕,现在便改了招待客人。贡物就放在后堂中央一间屋,左右两边是莫小王爷和朱将军的房间。”
温惜花点头道:“他们倒很小心。”
再走几步,就看见大门敞开,地上一滩血迹延伸进去,已变成暗褐色,洒落在正门桌椅周围。关晟道:“徐师爷就倒在这椅子旁,众人中唯有他死在内堂。”
冯允词四顾道:“大约是那晚徐师爷检查完贡品无恙后,正要出去,和左风盗碰了个照面。”
温惜花嗯了声,忽而抬头瞅向天花板。沈白聿站在他身边,见他神色,眉宇间也浮现丝无可奈何。四人又去看了那后堂摆放贡品的房间,屋内还保持原状,箱开桌倒,狼藉一片。沈白聿走到窗边推开,清风徐来,却见青翠欲滴的竹林后就是外院围墙。关晟也走到他身边,道:“这围墙其实不低,左风盗轻功倒着实不错。”
竹林在风中唰唰作响,温惜花仔细看过房间各处,转头道:“我们出去吧,看看那间失火的柴房。”
柴房却在西厢的院内角落,这是仆人住的地方,看起来就简陋许多。柴房连着近旁的房间都烧的灰头土脸,漆黑满面,关晟指着柴房内最焦黑的墙壁道:“据我猜测,火就是从这里起的。”他又转向墙角道:“火石引线就丢在这里。”
他掏出那火石引线,只看了眼,众人便知为何关晟说毫无线索。这两样实在是家家都会用的最最普通的东西,去哪户灶台都能见到几个。
沈白聿没有听他们多说,却走到了西厢的入口,不知在看些什么。
冯允词道:“因为浇了火油,所以火就猛地烧了起来,仆人发现的时候整个柴房已经火光一片。”
温惜花沉吟片刻,向关晟道:“左风盗留下了什么足迹线索。”
关晟摇头道:“那晚我只是匆匆上东厢房顶看过,脚印杂乱,外墙上也有脚印,是以觉得他们是从那边围墙进出的。后来下起了雨,第二日就给洗刷干净,找不出什么线索了。”
温惜花还要开口,却见个清秀伶俐的丫头过来拉住冯允词说了几句。冯允词点头后转向温惜花笑道:“温兄,正好内子知道你来了,很想见见你。”
沈白聿转头向他,淡然道:“你去吧,我留在这里。”
温惜花想想这下家常拉起来,也不知要耗多久,就对关晟道:“小关,这里的情形我已知道,就莫要等我了。”
关晟道:“好,我去继续追查那对夫妻的消息,有了情况就立刻告诉你。”
他离开后,冯允词向沈白聿道:“沈公子,就劳烦你在这里等会儿了,若是等的闷了,不妨去前厅喝杯茶。”
沈白聿颔首,道:“多谢,我自会打发找消遣的。冯公子,可否在这处走走?”
冯钧词笑道:“这是自然,劳请你费心了。”
温惜花走到沈白聿身边,耳语道:“发现了么?”
沈白聿抬头向他,直叹气:“温惜花,我又不是死的。”
温惜花眼睛闪闪,笑嘻嘻地挨近,道:“千万小心不要给人骗了,别我回来就已割地献城,家国沦丧。”
说完不等沈白聿发作,就已大笑着和冯允词往后堂去了。沈白聿思量半晌,苦笑着摇摇头,径直又走近东厢房,抬头道:“你还要在上面待多久?”
哗啦一声,蓝色的身影已跳到沈白聿面前,拍手笑道:“你开窗子的时候,我就知道被发现啦。嘻嘻,还好你没有说破,不然做贼被抓个现行,真丢人。”纪小棠纪大小姐说了半天,才想起蹙起柳眉道:“奇怪了,花姊姊明明说你武功尽失,那又怎会听到我在房上的?”
沈白聿摇头道:“不是我,是温惜花。我们方才说到左风盗三个字之时,房上瓦片被人踩得动了一动。”
纪小棠吐吐舌头,表情可爱娇憨,欢笑道:“还好还好,原来还不是我轻功不济事,连你也能听得出来。”
猛然省起自己说了什么,她又赶忙摆手道:“我、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就是说……”喏喏了半天,纪小棠直恨的跺脚,干脆道:“哎呀,怎么一到紧要关头就不会说话了。我是说,看你现在这样子也挺好的,没有武功又死不了人,千万别把旁人的话放在心上呀!”
看她满脸诚恳认真,仿佛不这么说,自己就要被气哭的模样。沈白聿实在忍不住微微发笑,纪小棠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比自己年长许多,也毫无需要安慰的赢弱之态,倒被臊了个大红脸。沈白聿更是笑了出声,纪小棠赌气转身,嗔道:“哼,反正你笑我也好,不笑我也好,今次我既然听到来的是左风盗,定要插一脚!”
怕就怕的是她这句,沈白聿现在笑不出来了,淡淡地道:“此事凶险,不是你小小年纪可以插手的事情,莫要强自出头。”
纪小棠回头向他,大声道:“那个小红脸也不比我大多少,他就可以插手!难道你们又嫌弃我是女孩子不成!”
沈白聿疑道:“什么小红脸?”
纪小棠傲然道:“就是我早上在衙门撞到的那个人呗。看他那么容易脸红,年纪也不大,又不知叫什么。想起醉花楼的姑娘常常说什么小白脸,我自然叫他做小红脸啦。有什么不对的么?”
一番奇谈怪论,把沈白聿听得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他叫做凌非寒,是江陵府凌家的后人。说起来从前凌家和你爹也算有些交情,莫要乱取绰号,传了出去要惹事的。”
纪小棠歪着脑袋,道:“怎么小红脸这说法不好么?难道小白脸不是说年纪轻轻,脸色白净,很讨姑娘家喜欢的男人?他长得挺俊,我还以为这是夸他呢。”
沈白聿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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