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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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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那日天水坪被炸毁之后,文德与莫离便开始共同追查幕后主使之人,奇衣也说过,此事与长老们脱不了干系,但依照师父所说,此事不但与长老们脱不了干系,就连我皇兄,说不定也参与其中。

只是我皇兄要动中原武林做什么?难道他还想黑白两道通杀?

我想了想,问道:“他们杀了金潮帮帮主,总要有所图吧?”

文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慢慢道:“是,金潮帮帮主猝死,漕运沿线各帮派分争四起,官府以延缓各帮派纠斗扰民为由,着平靖将平镇压治理,各派被镇压之后,现今京杭漕运,已经皆归朝廷管理。”

我猛惊,然后竟想起草原上那些因为不愿贱卖马儿便被墨国军队烧杀抢掠自牧场来,脑中强光频闪顿时明白了。

金潮帮帮主真不是个明白人!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我塞兄想要控制漕运,能有人跟你打个招呼就不错了,还要讨价还价,岂不是自找死路?还连累一干替他追查死因的武林人士一直把远在关外的圣火教也扯了进来。

无数纠葛在一起的乱线突然齐齐指向同一个方向,我却没有丝毫的头脑清明之感,记忆中皇兄的春风之笑依稀在眼前,我却觉得恍若置身在冰天雪地,怕自己牙关打战,只能沉默地紧紧咬住它们。

“平安。”文德忽然唤了我一声。

我艰难的侧过头去看,片刻之后才说话,声音变了调子,自己都觉得不堪入耳。

我问他,慢慢地,“师父,还有些什么?你都一起告诉我吧。”

3

文德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与莫离……”

我微微一震,想问师父是否看出莫离与季风是一模一样的,但又想到莫离在外人面前常年戴着面具,这句话多半是没有回答的,便还是没有问出来,想了想只问了一句:“师父,这儿不是圣火教的地方吗?为什么你也会过来?”

文德垂目,“天水坪一役之后,我与右使分头追查金潮帮惨案与长老叛教之事,此次中原战火重燃,我便赶到关外,一是寻你,还有便是想着是否能沿途救一些人,纵然功益不大,但尽所能而已。现在右使追查长老之事寻到阿布勒的大本营,我想了一下,或者我们可以与他合作,利用这个机会,早些结束这场战乱。”

我脑子又有些乱了,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

“师父,你是说……希望阿布勒能够有所动作?希望他……造墨斐的反?”

文德凝目看了我一眼,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片刻之后才开口说了另一句话:“算了,你重伤初愈,不应说太多的话,还是先睡一会儿吧。”

我其实是再也不能睡了,但突然很想独处,听他这样说,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文德站起身来,临走的时候突然转身,低声道:“我受季家人所托,自然会按约照看你,你不必担心,还有,莫离已知道你的身份,若他问起,圣火教原不属中原地域,教众各族混杂,我朝与墨国之战,有些事,非必要,原也不必事无巨细事事相告,你可明白?”

我眨眨眼,想问他到底哪些事情算巨哪些事情算细,但脑子里混乱不堪,实在不够用了,最后只能再次点了点头。

他便不再多说,转身就走了。

留我一个人,呆呆的躺在床上,薄薄的一层被子,压在身上却像是有千斤重。

贺南进来又出去,成卫又与他一起进来,两个人当着我的面在床前大肆讨论了一番被锐器穿胸而过的医治办法,完全当我是个死人。我懒得跟他们多说,虽然醒着,但也一直做闭目养神状,到后来就真的在他们连绵不绝如流水一般的啰嗦中睡过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一边说一边还在我身上用金针戳来戳去的缘故。

待我一觉醒来,天又黑了。

我睡得并不实,毕竟是被人运针强压出来的合眼,时效一过便立刻醒来。万籁俱静,屋子里安静如斯,张开眼只有黑暗,让我怀疑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个。

我转头,想寻找一点光,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黝黯光线,我终于看到床前的一团黑影,是一个男人,独自坐在我身边,双手交合,安静地看着我,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

我张张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再努力一次,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叫他:“莫离。”

他在黑暗中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有些失望,更多的是忐忑,想亲近他,又怕他已经知道我一直瞒着他许多事而生我的气,心里叹着气,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时候女人就是得寸进尺,得陇望蜀,好不容易得了喜欢的人的一点好,立刻就开始想要更多,又因为他最细微的言行而牵动心情,最后把自己累死。

幸好,片刻之后莫离还是先开了口。

他说:“事情的经过,我己经知道了。”

我哦了一声,不知道文德是怎么跟他说的,师父一向英明,应该很容易就区分事情的巨细,但是这样打哑谜,我真是很被动啊。

“我说过,我最恨别人骗我。”他继续说话,嘶哑的声音,听得习惯了,也觉得是另一种温暖,但最后这一句却让我惊心动魄。

我想解释,但他没有给我机会。

“两国交战,你身份如此特殊,若不是我追踪长老至那山谷,或许你已经被他们所用,若你被那一箭射死了,难不成你还要瞒我到死?”

我惊慌起来,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公主平安早已经死了,我没想过还要回到过去,我只想做现在的我。”

他又开口,咬着牙的声音,“还有,那天在谷口,你为什么不躲开那支箭?难不成你宁愿在我身后被活活射死?”

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是对什么生气更多一点。

“可是那时候……”我想说那是我的本能反应,但他突然立起身来,低头狠狠按住我的双腕,哑声道:“我最恨别人骗我,更恨不知死活的女人。”

他的脸离我的脸近在咫尺,不太均匀的呼吸落下来,像是真的被气得不行。

我膛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们就这样在黑暗中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地,他毫无征兆地俯下头,埋首在我那半边没有受伤的肩膀上方,脸颊贴着我的脸颊,声音闷闷地从我颈侧发出来。

“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望天,想说,莫离,恕我愚钝,我实在不明白你这一席话究竟意指何方。但是这一刻,这个我所爱的男人,双手强硬地按住我的双腕,嘴里说着恐吓的话,埋下头的姿势,却只让我感觉到他的软弱。

这软弱因恐惧而来,这软弱甚至超越了他对我的欺瞒的愤怒,这软弱让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痛起来。

我想抬手,但是双手仍旧在他的掌握中,我挣扎良久,最后只能做了我此刻唯一能做的。

我慢慢将脸偏过去,最后很轻地吻了他的脸。

4

我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金水镇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地方,度过一段如此安静的日子。

金水镇美其名曰是一座镇,其实只是个边境小村庄,靠近国境北侧,与重关城距离遥远,反而距离墨国边关较近。此地因四周崇山峻岭围护,数十里开外又有常年驻扎着军队的拓关城,拓关城占据峭壁之上的入关必经之路,地势奇险,易守难攻,加之即便是选择从此地进八中原地带,期间仍需翻越无数险陡山脉,因此墨国大平突袭中原时选择的突破口是处于较平缓的平原地带的重关城。是以此地虽然贫瘠,但战争开始之后却仍旧维持着较为平静的生活。

贺南医术果然了得,成卫在医学一道上虽然一向自恃甚高,但看了贺南所使用的针灸之法,仍旧佩服得五体投地。贺南虽然在我与莫离面前是个嘴碎的,没想到对其他人竟然一点都不假颜色,整日端着个圣手的架子,下巴扬得高高的走来走去,还时不时在我床前抱怨几句成卫好麻烦、中原武林没几个像样的之类的话。待我稍好一些,竟然在某日半夜不告而别,只留了封写着处方的破纸给我,让我按时服药。

我料到贺南多半是舍不得山谷里的那些花花草草还有奇怪动物,但是这样做贼似的落荒而逃,实在是让我大跌眼镜,顺带着好气又好笑,与莫离说起,他也不诧异,只道让他去吧,倒像是早知道贺南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醒过来的前几日都只能待在屋子里,后来就能起来走动了。文德很少来看我,或许是因为莫离一直都在,我隐瞒他自己的身份这么久,他也说过最恨别人骗他,但让我吃惊的是,他除了在那晚对我流露过一点愤怒之意外,之后便不再提起,而且大有当此事从未发生过的意思。对于我与他分别之后的这段日子,他也只提起过一次,说他已派人与伊丽取得联系,她与格布已经平安回到蒙地,让我不必再牵挂他们。

我料想桑扎感他大恩,或者早已将地图复制给他,方便他穿过那峡谷来找我,是以他能派人赶赴蒙地也不算奇怪,再听到他这样一说,我除了仍为桑扎以及其他死去的牧人感到难过之外,总算是个好消息。

他又说:“伊丽有信给我,你让伊丽带的话,她在信中带到了。”

我让伊丽带的话?我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慢慢地说:“伊丽说,你恨我将你丢给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我了。”

我听完就急了,几乎要哇哇大叫起来,“怎么可能!我明明是要她告诉你,我一直都很想你,很……”

我说到这里,声音像是被什么斩断,然后,整张脸就腾地红了。而面前这个可耻的人就这样看着我,眼里慢慢带出些笑来,又更慢地开口道:“说完。”

我嘴巴张了又张,感觉自己的脸烫得都要冒烟了,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你太可恶了,别想再听我重复一遍。”

他这次真的笑了,晕开后的眉眼温柔如斯,又伸出双于抱了抱还躺在床上的我,同时落在我头上,是一个久违的温存的亲吻。

“我知道了,快点好起来吧,我还有许多地方要带你去。”

我不知多久没有享受过他这样的温柔了,当下便在他的拥抱与亲吻中化了,化成一摊水那样,居然还笑了,傻笑。

真没出息,可是我没办法。

后来我还问了莫离他回教之后的那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他拿回的那只圣虫是否真的起了作用?教主又是如何处理那个假冒祭司的?还有闻素、小未这些人现在又是怎样一个情况?这么多问题,他却不肯多说了,惜字如金,只说过些日子自会告诉我。

我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来便也作罢了,总之他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就好,再加上莫离并未对将我欺瞒于他所产生的愤怒进行到底,这让我喜出望外,与这两者相比,圣火教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莫离带的人多,所以包下了这镇子上最好的一间客栈。虽然客栈里还有空余房间,但我师父与成平他们仍是选择在附近暂住。文德很少来看我,与莫离碰面更少,简直是王不见王。其实这两个人若是站在一起,其压迫感,头脑稍微清明些的人都会转弯绕着走。过去是因为两方有所误会,几乎火并,见面不对盘当然正常,但现在误会基本都解除了,为什么他们还是会如此不合呢?

我苦思冥想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放弃。

算了,绝世高手都是很难为常人所理解的。

文德自那天与我长谈了一次之后,再也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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