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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故事-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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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是一个公司经理,他平时不是去美国就是去日本。很少在家。我的表嫂是一个律
师,每天忙着打官司,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我的任务就是给他们看家。”她越读
声音越大,“这个家里有录像机、电视机、空调机、电话机……所有这些东西都随
我用。我平时闲得无聊,就读读英文。以后有机会,就到亚园酒店去做公共关系小
姐。”她空过一段描写S市风景的没有读,“如果你有机会,请到S市来,我可以供
你吃住。你亲爱的。”
    郭夏刚读到这,康定一把抢过信来,三下两下就撕得粉碎。
    “你再看看这个。”郭夏又把避孕用具扔给常锐。
    “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做!”康定哭着把东西往箱子里扔,“你们这是欺负人。
我要到法院去告你!”
    “你就上国际法庭去告,我也不怕你。”
    康定背靠箱子,一副要拼了的样子,胸脯一起一伏,活像一座要爆炸的锅炉。
    “你不要这样。如果你还要闹的话,我只好解除合同了。”常锐知道此刻必须
出面,否则后果不可收拾。
    康定一下子软了下去。
    常锐拉着妻子出了屋。
    郭天谷无动于衷地在看电视。

    深夜。
    “以前我们家的老保姆就从来不是这个样子。她对待我就像对她的孩子。”郭
夏的余怒未消。
    “她属于一个过去的时代。”在常锐和郭夏结婚时,老保姆尚在世。她年轻时
就守寡,一九五一年起就在郭家当保姆,几十年来相德以沫,确实是“一家人”。
    “我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小混蛋!”
    “你对老保姆以一家人看,她也就以一家人看你。而康定本来就没有打算在这
个家里呆一辈子。雇佣劳动就一定会产生雇佣思想。我不止一次对你说过:保姆贪
污一些菜钱、一些日常用品钱,都属于正常消耗。你必须认可。可你就是不听,自
己给自己找气受。”
    “贪污一些钱是一回事,在我的家里和野男人睡觉又是一回事。我绝不允许她
玷污咱们家。”
    “咱们家又不是圣地,有什么玷污不玷污的。睡觉吧。”
    “我发现她比较听你的话,这是为什么?”
    “在激化矛盾方面,你确实是一把好手,而解决矛盾你就不如我了:康定之所
以在这个家里干,不是为了这区区几十元工钱;她在饭店里赚的钱,十倍于此。她
为的是在S市有一个落脚之地。如果咱们不用她了,她就必须在外面找一个地方住。
而那些地方是每次公安局清查的重点。没有S市户口的人连一个星期也呆不住,就会
被遣返回去。这是主要矛盾,抓住了,其余的就会迎刃而解。”

                                 第六章

    S市股票市场以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繁荣起来:大学教授、政府的高级、中级和
低级官员,一般工人,个体户,以至于保姆都参加到股票生意中去了。“重要的是
参与”这个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口号用到这是很合适的。一句话:买卖股票已经由少
数人的行为演化成一场人民战争。
    有一天晚上,康定没有回家。次日中午回来时,兴冲冲地拿给常锐五十股开发
银行的股票:“我排了一夜的队,也没有买到股票,可出来时在门口有一个人让给
我五十股。”
    “什么价钱?”
    “二百五十元。”
    “你够有钱的。”常锐仔细地端详着股票。
    “我是找一些战友借的。”
    常锐没有笑出声:在S市的保姆群中流行着“战友”这个称呼。世界就是这样的
奇怪:在某些人群中过时的,在另外一些人中却极时髦。“利息是多少?”如今已
经没有白借的现象了,即使是在“战友”中。
    “百分之二十五。”
    常锐吓了一跳:“你知道股票是怎么一回事吗?”
    “不知道。大概和国库券差不多吧。反正你们买我也买。”
    “和国库券可太不一样了。国库券是债券。”他一想这话过于深奥,就又解释
道:“国库券是国家找你借钱后给你的一种凭证。国家是不会赖账的,它到时就会
还你。而且还有利息。股票就不一样了:那是别人在做生意,你入伙后,它们给你
的一种凭证。它们永远不还本,它们只付红利,如果亏了本,就连红利也不给了。”
    “它们不就是国家吗?”
    “它们只是一个团体。”
    “团体不就是国家吗?”
    常锐摇摇头:很难对康定解释清楚集体和国家之间的区别。
    “股票不是可以买卖吗?”
    “如果这家开发银行破了产,那么它们将一钱不值。”股票收入之所以高,就
是因为与证券和银行存款相比,股票有很大的风险性:企业经营失败,股票持有人
就可能丧本失利。商品经济的原则就是利益与风险成正比。这一点为世人所理解恐
怕要有一个很长的过程。他把股票还给康定:“我奉劝你:买了这次之后就不要去
买了。别的不说,光利息一项,就能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他已经发现其中有一张
股票是假的,但是没有说。发表坏消息本身就是坏事情。
    “我爸爸说他也要买一些股票。”在晚上睡觉时,郭夏说。
    “你爸爸买股票?!”常锐的惊讶状就像一个物理学家看见一台永动机在运转。
    “我爸爸难道就不能买?”
    “能!能!”常锐连声说,“他有多少钱?”
    “大约有一万的样子。”
    “买什么股票?”
    “哪一种股票能赚钱?”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常锐笑了,“你真是白给我当了这么长时
间的老婆了。”
    “好像给你当老婆是一个高级职位似的。”
    “这主要要看你的投资目的和资金来源而定:如果你想赚大钱,就去买那些风
险大利润也大的股票,比如中山公司的。如果你只想赚小钱,那么就去买那些风险
小利润也小的股票,比如亚园酒店的。前一种很难掌握,所以用自己积蓄买卖股票
的人一般都做后一种。”
    “咱们可以将风险大的和风险小的搭配买。”
    “这样做的结果等于零。”
    “你还想当职业的股票经纪人呢,连这个问题也回答不出来。”
    “全世界所有的股票专家,所有的股票经纪人,没有一个能回答出你这个问题
的。”
    郭夏并没告诉丈夫:动用父亲的钱作股票买卖其实是她自己的主意,因为郭天
谷的存款就在她的手里掌握着。她想替父亲赚几个钱,好让他的晚年过得舒适一些。

    小岛在证券交易所与常锐相识。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两个人都会讲英文。
    有人在抛售中山公司的股票,一共是两万股。
    这在S市证券交易所是大举动,股票行情立刻看跌。
    “你能不能帮助我去问问这个人此刻是什么感想?”小岛指指一个美丽得使人
难以忘记的女人,“我前天亲眼看她买了一千四百股中山公司的股票。可已经是连
续三天下跌了,这也就是说:她的两万余元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常锐走到股票行情牌前问这位女士。
    “没有什么感想。”她很坦然地回答,“炒股票嘛!”
    这话常锐听上去就和“赌博嘛”一样。“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哪里的都有。”她回答了他这个很不礼貌的问题,“有我自己的积蓄,也有
和朋友借的。我还把我的电视机……”说到这她突然打住,扭头走了。
    常锐把这话翻译给小岛听。市里本来给他配备了一个翻译,可这个刚刚从上海
外语学院毕业的大学生,英语虽然不错,但对证券交易的知识几乎等于零。小岛很
不满意,所以每有疑难都求助于常锐。
    “这是一个深刻的变化:S市的股民的投资行为已经从部分投资,也就是用自己
的余钱,过渡到全额投资,也就是用自己全部的钱,进一步到了借贷投资的阶段。”
小岛总结道。
    在这时,方市长、董一和马副主任出现了。
    只有董一给了小岛一个淡淡的招呼,方市长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哎,老哥们儿。”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常锐的肩膀。
    他扭头一看是刘科。“嗷。”常锐在心里说,“谁和你是哥们儿!”
    刘科不在乎这种冷淡:“我刚刚从日本考察证券交易回来。”
    “你和证券有什么关系?”
    “据说要成立一个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
    “你要到那里工作?”
    刘科神秘地点点头。
    常锐把小岛介绍给刘科。他对他这种无孔不入的本领再一次地感到惊讶。
    刘科用日语和小岛对了几句。然后互相鞠躬,交换名片。
    “你在什么地方学的日语?”
    “就是这次在日本,只会几句。”刘科得意地笑笑,“顺便告诉你:我准备把
你以前还给我的股票退给你,如果你要钱的话也行。”
    “不用了。”常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回答。如果仔细分析他的潜意识
深处,大概是这样的逻辑:刘科既然要到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工作,日后一定会用
得着。而且他既然认了错,就不必没完没了。
    “我得跟他们去了。”刘科指指正皱眉擦汗的马副主任一行。“改日细谈。”

    有许多人在证券交易所外面不远的地方进行“场外交易”。
    所谓的场外交易是这样一回事:如果你在证券交易所内进行交易,那你就必须
付给证券交易所百分之一的手续费。可如果你进行场外交易,就可以省下这笔费用。
这也就是说:场外交易是黑市。
    不过做这种黑市交易也是很危险的;有人买了一百股亚园酒店的股票,回到家
一看,才发现后面的那个“0”是后加上去的。白白吃了一个哑巴亏。更有甚者:卖
出一张假股票,而到手的钱是假港币:典型的“黑吃黑”。
    “这就是著名的黑市。”刘科对马副主任耳语道。
    马副主任没有任何表示。

    “我认为炒股票实际上是一种赌博:你以你的勇气、智慧、学识,以你的长期
积蓄、妻子的钱、父母的钱,甚至不惜用老丈人的钱,去做‘某年某月某日某种股
票的价格是上升还是下降’这一主题打赌。”常锐说。
    “你对股票的性质有着深刻的理解。与押宝、麻将不同的是:这里是合法的赌
场。”小岛递给常锐一筒啤酒,“人性好赌,这是不可以改变的。一个人可能因为
所受到的教育、所处的经济和政治环境、所接触的人而不去赌,但是只要其中的一
项或者几项改变,在他内心深处的‘赌性’就会被焕发出来,而且往往是一发而不
可收。重要的是在管理人性的同时,给它一个合适的去处,而不是去压抑人性。”
    “既然股票市场能够筹集资金,活跃经济,我就认为它是一个合适的去处。”
    “合适不合适是相对而言的。像这种持续过热不是好现象。”
    “应该加以控制。”
    “不,应该加以引导。市场是不可以控制的,它有着自己的规律。”小岛纠正
道,“我以为你可以做一个职业的股票经纪人,如果有一大批这样的经纪人,可以
减少股民投资的盲目性。”

    “我个人认为:你们这里的证券交易已经到了必须加以整顿的时候了。”马副
主任在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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