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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审判的女医生 作者:亨利·丹克尔-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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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终的疑点是:我凯特·福莱斯特是不是在医治克劳迪亚的过程中遗漏了什么环节?我会不会没有采取某些在别的医生看来是显而易见的措施?
埃里克·布里斯科把施托伊弗桑特太太送进轿车后,又返回急诊科。他从凯特的眼神中窥见到气馁和自责。
“凯特,我们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对这个病人我们尽力了,”他用抚慰的口气说。
凯特摇摇头。布里斯科示意克罗宁为他取来一片药。克罗宁立即拿来一个黄|色药片和一杯水。布里斯科强迫凯特把药服了下去。
他暗忖,她幸好没听见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钻进汽车前所说的威胁人的话,否则她的心情会更糟。可怜的凯特。
黎明时分,凯特·福莱斯特医生填写好了施托伊弗桑特的病历,在死亡证书上签了字,便准备下班回家。
第七章
通常情况下,在急诊科里经过这么长的一段值班后,精疲力竭的凯特·福莱斯特会大大松口气,为又能自由地回到她那栋不大的公寓而备感高兴。她全身上下每一块肌体都渴望着她那张舒适的床,渴望一口气美美地睡足十几个小时的觉。
但在今天这个特殊早晨的六点钟,她却丝毫没有这种渴望。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死亡在她心里投下深深的阴影。此外,另外一个病人也使她感到惴惴不安。她推开急诊科的大门,走进医院的主建筑群,坐电梯来到三层的小儿科。她找到哈维·戈尔丁大夫,见他在一间暗室里正观察着一个幼儿身体各部位的一系列X光片。
“哈维?”凯特叫道。
哈维听出了凯特的声音,目光却依旧紧盯着挂在墙壁上的X光胶片。“凯特吗?过来看一眼。”
凯特走进玻璃墙壁,嵌在墙壁里的灯光把X光片照得雪亮。
“凯特,你的猜测太对了!”戈尔丁大声说,“看她左腿部两处愈合的骨折。一处在股骨,另一处在胫骨。”
“在她右腿的那个,那是不是我觉得不对劲的新伤?”凯特问。
“没错,”戈尔丁说。“我都有点怕看她脑部扫描的结果了。”
“你觉得会很可怕?”凯特问。
“我正等着斯波伯尔。我需要做一次彻底的神经检查,看看有没有永久性伤害。”
“可怜的玛丽亚,”凯特说,“上帝,人们怎么能对孩子下这样的毒手呢?”
“要是你让他们把她抱回去,就更不可想像了,”戈尔丁说。“你该为自己的做法感到骄傲,凯特。你今晚救了一条命。”
救了一条命,失去了一条命,凯特暗想。从加减的角度看,算是扯平,但心里总不是滋味儿,一点儿也不舒服。
“凯特,回家吧,你该美美地睡上一觉了,”戈尔丁口气愉悦地督促她。“你需要休息。”见她没反应,戈尔丁诧异地扭过头问:“凯特?凯特,你没事吧?”
“只是今晚太忙了,太忙了,”凯特说着走出了屋。
通常在黎明时分,凯特在急诊科值完夜班后都招手打的,全身完全放松地靠在车子的后座上,让别人把她送回家。她和罗茜·庄共住一栋公寓。纽约的房租居全美之首,为了让年轻的住院医生和实习医生能过上较体面的生活,医院买下了一些公寓,以低廉的租金再租给他们。
今晨凯特虽累得疲惫不堪,但她仍想步行回家,晚上的一场雨刚过,曼哈顿西区的街道湿漉漉的。雨水冲去了污染和尘埃,空气异常清新,从哈德逊河对面刮来一阵强风,吹来一股凉爽的清晨的空气。呼吸着这样的空气,凯特平时会感到焕然一新,然而今天她却没有这种感觉。
第九大道上,卡车正给街旁的杂货铺、小餐馆、肉店和菜市场运货,为当天的生意做着准备。纽约的西区已经苏醒,迎来了新的一天。
凯特在忙着卸货的司机和他们的帮手中间穿梭而行。他们用歆羡的目光注视着她,时不时喊出一两句挑逗的话,不外乎是为了在枯燥乏味的活计中找乐儿消遣。
凯特成长在伊利诺斯州的一个不大的农庄里,青少年都是在乡下度过的,因而对纽约卡车司机、开出租车的和建筑工人的善意的挪揄总感到浑身不自在。起初她总觉得受到了侮辱,后来觉得很可笑,而今天她脑子里索绕的只有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身影。
她走到公寓单元门口,打开门上的两把锁,进到屋里。她喊了一声:“罗茜?”
没有回答。凯特突然想起罗茜在门诊值班,下午才回来。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开始脱衣服,忽然发现还没往浴盆里放水。于是她拧开热水龙头,脱光了衣服,正要往浴缸里迈脚,电话铃响了。她心里的第一个反应是:天哪,千万别是沃尔特。今天这个早晨再让我应付个人问题,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但她从未养成故意不接电话的习惯,尤其铃声响得如此固执。响到第九声时,她暗忖,不管我对沃尔特怎么看,也不管我跟他分手的决心有多大,至少我该听电话,他有给我打电话的权利。
“喂?”
“凯特……”果然是沃尔特。“对不起昨天夜里给你往医院里打了电话。我太傻,过于冲动。不过我们俩得见一面,我要和你谈谈。”
“沃尔特,我已对你说过了,没用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曾互相拥有过,还做过计划……”
“沃尔特,那些计划是你定的,可我也有我的计划。要想在医院立住脚,我至少需要三四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在此之前我不能考虑婚姻。”
“你要是特别爱我就能结婚,”沃尔特激将对方。
凯特缓慢而用心地答道:“沃尔特,亲爱的沃尔特,我们俩的看法竟完全一样。不错,假如我要很爱你的话,我会嫁给你的。”
“听我说,亲爱的,只要我们再见一次面……”沃尔特仍不罢休。
“沃尔特,你不能靠说服的办法让别人去爱你。恐怕我无法爱你,像你爱我那样地爱你。求求你,沃尔特,我现在累极了。到医院两年来,昨天夜里的值班是使我感到最疲惫不堪的一次。我需要洗个热水澡,需要睡觉。尤其需要独处。所以请你……”
沃尔特·帕默从凯特的声音里听出一种不仅仅是疲劳的情绪,便说:“好吧,我过一阵再给你打电话。你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考虑,按我的思路考虑。”
说罢他挂上了电话。凯特把话筒放回机座时,竟发现自己哭了。她挥去泪水,心想:我是不是因与沃尔特分手而感到悲伤?毕竟,曾经一度我确实认为很爱他。这就是哭的原因吗?抑或是想起了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回忆起了她临死挣扎时那张苍白的脸和紧贴在额头的一头乌发?
顷刻间她已明白,是那个十九岁的克劳迪亚使她黯然流泪。
她下决心不再想她。这种事在医学上时有发生,哪个医生也挽救不了所有人的生命。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足足睡上一觉,到晚上时她就会重新精神焕发,精力充沛。
然而凯特虽已困不可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她越是着急地想补足透支的睡眠,越是毫无睡意。她希冀将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悲惨结局从头脑中抹去,却不料又将当时的情景一幕幕回忆起来。她回想着最初的检查,克劳迪亚的泛泛而令人置疑的回答。她要是已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为什么疼得不十分强烈?凯特又回忆着采取的每一个步骤:输液、化验检查,化验共做了三次,还有那个结果显然是阴性的怀孕化验。她本想做一个B超检查,以证实她的判断,但B超技术员偏偏不在。这是急诊部门的一个不足之处。医生急需的一些辅助手段往往不能利用的上。
逐渐地,她从回顾当时的情形转入分析解释和为自己采取的措施寻找辩护。在医学院上学时,没有一个教授曾教过医学是一门准确无误的科学。只要你采取了应该采取的步骤,使用了正确的物理疗法,开出正确的药物,每个病人都应该恢复健康。但一个表面健康的十九岁少女在症状不严重的情况下突然丧命,上述解释便无法令人感到安慰。
可是,内心不安的凯特又暗自辩解,如果她真地像她一出现时那样健康的话,她也不会死掉。那么严重的大出血,原因何在?为什么检查时看不出丝毫的痕迹,直到最后严重的无法控制?
布里斯科也曾看过病人,他的观察和结论与凯特的完全吻合。也许更确切的说,根本就没有结论,没有确诊,从而根本没有治疗方案,是不是这样?
不过她又不得不承认,希图将责任转嫁到布里斯科身上,哪怕只是部分责任,都丝毫无法减轻她内心的痛楚。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从一开始就是她的病人。倘若治疗上出了问题,惟一受责怪的人是凯特·福莱斯特医生。
凯特·福莱斯特从上小学开始就是优秀生,成绩永远在班里名列前茅。每当老师让学生自愿回答问题时,她总是第一个把手高举到老师面前。凯特·福莱斯特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当地的高中,进入伊利诺斯大学,为了尽快考入爱荷华医学院,她把四年的课程压缩为三年完成。高中时,她年龄尚小,不符合在当地医院做自愿服务者,但最终却被破格录取。在所有自愿者中,凯特·福莱斯特的好奇心最大,积极性最高。她申请医学院时,三名医生为她写了推荐信,而且三人都是医院各科的主任。
医学院比她料想的要紧张得多。这意味着她更加用功,强烈期待着做实习生和住院医生的那一天,以便将掌握的全部知识和经验运用到实际中去。她有意选择了一家大型城市医院,一家最大最有名的医院之一——纽约市立医院。她希冀向最优秀的内科外科医生学习,与未来一代的出类拔萃和出色的内外科医生们展开竞争。她犹如又返回到医学院,在教师面前挥动着手臂,仿佛祈求道:朝我这儿看,叫我,考我,我知道答案!
然而今天早上,凯特·福莱斯特魂不守舍,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此际她只有暗自承认:我并非知道所有的答案。昨晚,一个年轻女子由于不明的原因在我手上葬送了生命,对于她的死因,昨晚和今晨我都找不到答案。
凯特·福莱斯特疑窦顿生,不禁自问:我的抱负,我对医学的投入,这些会不会都是一个错误?这个被送进急诊科的病人最初只是胃部有些不适,什么时候突然变成了抢救的对象?
是我失败了吗?
凯特想尽力安慰自己。我太疲乏了,以致思路不清。内疚感也无法让我保持理智。睡觉。我需要睡觉。
然而一个驱之不去的问题困扰得她无法入睡:我记忆中曾采取的步骤是否真地都采取了?回忆、解释、为自己辩护都无可非议,但我是不是对自己的表现解释和辩护的过了头?
凯特越是问自己,越清醒得睡不着。最后她索性掀开被单,匆匆穿上衣服,决定赶回医院重新查看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病历记录,弄清她到底写了些什么。
她从靠街的一道门走进急诊科。她依稀感到所有的人——护士、住院医生、实习医生、保安、卫生员——都用目光盯着她看。是她内心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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