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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转晴-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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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陆非和余丹两人的电话,耳边一直是系统提示音优美而雷同的嗓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于是,他继续锲而不舍的回拨,一直硬生生的打到自己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他不常熬夜,这次通宵没睡,眼睛很轻易的就变成了红彤彤的兔子样,眼底有一轮深深的黑眼圈,看上去非常憔悴。他洗了把脸,觉得头脑总算清醒了一些。
待他重新站在窗前的时候,竟然看到余丹正由陆非搀扶着,在石子路上独腿蹦着,一跳一跳的向家门口走来。
陆非的胳膊用了些力气,撑住余丹的胳膊,像一支无比称职的拐杖,“下次小心点,你看你这一瘸一拐的德性,不会滑就别学人家玩那么多花样。”陆非想起昨天余丹训练的时候那拼命三郎的架势,转弯时都不减速,眉头紧皱,仿佛在跟谁较劲拼命似的,最后生生被甩了出去,头部和膝盖集体挂彩,他的心底便一阵后怕。
“我当时算是在发泄吧……其实,昨天下午,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躲在窗帘后面,手机打着户外模式,铃声最大声,当时它一响的那一瞬间,我、我爸和常静都吓了一跳,我爸正嘿咻嘿咻呢,立马脸就绿了,我一看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于是索性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哈哈!”
“不想笑就别笑。”陆非说。
“谁说我不想笑,你见过比这更好笑的场景吗?不过,我搞不好要长针眼了……”
余丹的话语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她依然被陆非扶着,肢体却僵硬在原地。几步之外,是刚刚从楼上跑下来的江修远。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憔悴的他,还有他嘴角的那抹带着讽刺意味的笑容,让余丹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离自己远去。
就像是手心里的水,越用力握紧,流失的越快。
余丹停了停,觉得喉咙有些干,她吐了吐舌头,像正在散热的小狗,“好渴。”她说。
“讲完了再说!”唐卡已经迫不及待了,“你真是……太悲催了……然后呢?江修远跟你大吵一架?还是打了陆非一拳?”
“还打他一拳呢,怎么可能,又不是琼瑶剧。”
如果真如唐卡所说,江修远把内心的愤怒发泄出来,把心底的疑问摆到台面上去,那么一切的一切,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之后,我们之间的话少了很多,他开始了大学生活,每天都很忙碌,我天天忙着学校里的事,忙着跟开始公然出入我家的常静斗智斗勇,其实现在想想,当时我们的关系已经算是名存实亡了,只不过大家都没有先提出来,谁都不去先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我高二上学期,有一次和我爸吵架,其实是我胡搅蛮缠,我一定要在家里供妈妈的遗照,然后晨昏定省的上香,我爸不同意,我就说他心虚,说他没有脸面对我妈,我爸被我气的浑身发抖,他的手都扬起来了,却迟迟没有打下去,我就一边恶毒的笑一边凑近他,说,你打啊,有本事你就打,现在你除了跟常静上床和打我以外,你还会做什么,我爸当时整个脸都灰了,然后我说,你不打,那我走了啊,我还要上学。我摔门离开之后,常静就追了出来。”
“我和常静在马路上拉拉扯扯的,她一定要跟我谈一谈,可是我压根不想看见她。混乱当中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是我推了她一把,她就被一辆车给撞了。当时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足月的宝宝,送医之后打了些对孩子不好的药,我爸思忖再三,还是决定让常静做引产手术。”
“孩子没了,常静躺在床上,脸白的像一张纸。我爸一直陪着她照顾她,他只跟我说过一句话,当时他坐在床边,没有回头看我,很平静的说,跟常静道歉,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大概宁愿被砍上两刀也不可能对他们低头,于是我笑了笑,说,事情总有两面性,你们要往好的一方面想,常静还年轻,老爸你的雄威不减当年也是我亲眼见识过的,再生个娃是早晚的事。这孩子没的多是时候啊,首先能够让你更恨我,其次让你更怜惜她亏欠她,她甚至可以因为这个要求跟你结婚,要求你对她负责,甚至要求你把她在农村的弟弟爷爷奶奶统统接到咱家里来,简直是一箭双雕。”
“我爸当时站起身,回过头来,用很平静的眼神看着我,说,对,你说的都对,我会娶她,会对她负责,还会把她弟弟接到北京来,我会照顾她,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对吧,现在他们全成真了。”
余丹的语速很快,语调和眼神都很平静,泰然处之,隔岸观火,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唐卡伸出手去,摸了摸余丹的头顶。那里有一小撮头发,非常不羁的上翘着。余丹的嘴边有一圈褐色的咖啡印记,她伸出舌头,转着圈把它们舔食干净,有些疲惫的靠在沙发上,笑了笑,说:“唐卡,我现在转过头去想,才发现自己其实做过很多错事。在我的生活里,所有的人都犯了错,没有人真正有资格理直气壮的指责对方。”
“常静出院之后搬进了我家。没有人向我解释,他们大概也已经认为没必要向我解释什么了。她总是一副身体很虚弱,但是精神上又很温柔懂事的样子,我越看越气,一生气就口不择言,我和我爸爸陷入频繁的争吵当中,关系每况愈下。后来我索性不回家了,平时住校,周末就去戴小朋家里住。”
“又到了我妈忌日的那天,我记得是周三,我当时躺在床上睁着眼,周围的室友早就呼呼大睡了,有的人还打着鼾,可是我怎么也睡不着。我的眼睛很酸,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想哭又哭不出来。过了凌晨十二点,我突然很想去看我妈,跟她说说话。当时,我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戴小朋和陆非平时能开开玩笑逗我开心以外,我爸对我的刻薄不讲理很失望,修远跟我冷战,从来不会主动跟我联系,就算我跑去找他,也是我说一句他答一句,冷淡的不得了,我觉得很孤立无援。我们寝室楼下有阿姨看门,过了晚上10点铁门会上锁,早晨6点才开,我住在5楼,我穿着睡裙,换上了球鞋,拿着钱包,轻手轻脚的下到2楼,然后拉开厕所的窗子,跳了下去。”
“你疯了是不是!”唐卡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你急什么!”余丹按住唐卡的肩膀,把她按回到沙发里去,“我这不活蹦乱跳的很正常?没缺胳膊也没断腿!”
“然后呢?”
“然后啊,当然是摔的很惨,胳膊和腿都蹭掉了一大块皮,还流了不少血,那阵子我绝对是犯血光之灾,不停的受伤。我知道校园里的摄像头都安在哪些地方,所以从寝室到学校大门口的那段距离我都有很小心的隐蔽自己,不让保安发现。学校大门旁边个墙,那里有个狗洞,平时被一些花花草草遮着,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我从那爬了出去。多糗。”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你能不能想象,当时月黑风高,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穿着睡衣,跟司机说,去八宝山。那司机当时让我吓的脸都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从后视镜小心翼翼的看我,下嘴唇都在不停的抖,最后还是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师傅,别怕,我是人,要不要我站在路灯下给你看看我的影子?”
“我坐在我妈的坟前,絮絮叨叨跟她说了很多话,具体讲过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就是诉苦吧,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最后用手蹭都蹭不干净了,我无奈之下只得从钱包里翻出好几张发票来擦……”
“你恶不恶心!”唐卡瞪了余丹一眼。
“要不我能怎么办,难道让它们全都流到嘴里去啊?我正哭着呢,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说,大半夜跑坟地来哭,你是不是要吓死活人啊?我一回头,是陆非。”
“他?他怎么……”
“他说他当时没睡,躺在床上往窗外看,结果无意中看到我从2楼跳下来,他睡上床,当时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然后他就效仿了我的招数,跳楼,钻狗洞,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一直跟我跟到八宝山。”
“你和陆非的奸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不会用词就别吓用!”余丹作势要打唐卡,被唐卡嘻嘻哈哈的躲开了。
“陆非把外套披在我身上,自己穿着一件T恤在风里抖啊抖的,我用食指蹭了蹭他胳膊上的皮肤,说,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是你穿吧。他说,我难得绅士一次,你就别推辞了。我们靠着我妈的墓碑席地而坐,我怪他是小人,不仅跟踪我,还偷听我讲话。他骂我狗咬吕洞宾,说他以为我半夜三更梦游症发作,担心我才跟出来的。不过为了补偿他的‘偷听’,他给我讲了他的故事。讲他貌合神离,一心只想着挣钱的父母,讲他空空荡荡,大的吓人,连走路都会有回声的家,讲他祖籍东北的奶奶特别爱做的韭菜盒子和酸菜饺子,讲他奶奶去世之后他便日日下馆子叫外卖,再也没吃过家常菜,讲他故意做错事吸引爸妈的注意力,他说只有他们因为他又闯了祸而从国外气急败坏的飞回来帮他善后,骂他是个不孝子,不争气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他们的孩子,不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弃子。”
“不知不觉中,天亮了,我和陆非必须要赶回学校去。坐了一夜没有换姿势,再加上身上全是伤,血都凝了块,我走路又恢复了一瘸一拐的样子。陆非扶着我下楼梯,我们还没走出陵园,我就看到江修远站在前面几米处的台阶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知道我完了,彻底完了。”
“怎么会!他怎么会到那去!”唐卡目瞪口呆,“鱼蛋你真是倒霉催的啊……怎么你每次跟陆非在一起都会被江修远撞见!”
余丹苦笑,“it'sa命……那天早晨我们舍友起来发现我没了,吓的去找舍管阿姨和保安,他们查了监控录像,发现我出了学校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急急忙忙联络我爸,然后大家开始分头找我,我爸找修远帮忙一起找,当时修远在学校,他知道那天是我妈的忌日,在八宝山一定能找到我,就从学校直奔那里了。”
唐卡长叹一声,拍了拍余丹的肩膀。早已时过境迁,她不知道也确实没必要说什么来安慰余丹,她只是突然发现自己跟余丹比起来实在是幸运太多太多了。
“修远冷笑了一下,头也不回转身就走,我把外套拖下来,塞到陆非的怀里,撂下一句你先回去,有什么事帮我挡一挡,就急忙追修远去了。”
“我追到一个小树林,修远猛的停了脚步,我刹车不及时,径直撞到了他的身上。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眼睛有点红,当时我以为他是晚上没睡好觉,现在想想,才觉得他大概是哭了吧……”
“他哭了?”唐卡回忆记忆里残存的江修远,那个表情缺缺,永远带着一股疏离感,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会激起他的悲喜的男生,他哭了?
“修远什么也没问,他也不要我的解释,他只是抽了抽鼻子,用颤抖的声音说,他受够了。我一把拽住他的手,我说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把我的手甩开,转过身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重新转过身来,恢复了那个我熟悉的他的样子。那么平静,淡漠,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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