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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4期-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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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老汉站起身,对着王安全一拱手说屋里还有其他事情,改日请王大夫上屋里喝酒,说罢走了。三老汉也说不放心长禄老哥哥,离了席。最后桌旁剩下了王安全、村长和老佘,村长说,瞧瞧这顿饭吃的……
老佘说,乡下人不开窍,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有吹进来。
王安全让大颤给他下碗面。
老佘也要吃面,蛇汤面。
大颤问王安全是不是也吃蛇汤面,王安全说吃清汤面。
(七)
老佘说他白天逮的长虫一夜间又跑得一条不剩了,他对他那个布口袋百思不得其解,他说,我挽了个扣,口袋里的长虫竟能解开扣扬长而去,神了,这不是长虫,这他妈是人。
老佘对他那些长虫的集体逃跑怒火万丈,对二颤似乎也恨之入骨,渐渐地他不在庙里吃早饭了,他说,二颤这条长虫精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在饭里下了蛊,他不能不防。二颤当然对老佘也没有好脸色,他常常用蛇眼毫无顾忌地盯着老佘死看,特别是老佘隔三岔五往山下运长虫的时候,二颤的脸简直就黑得失了原来的模样,完全变成了一条蛇。山下长虫坪饭馆有老佘在山外的朋友骑着摩托来接,一口袋长虫夹在摩托后座上,突突突地出了山,据说几家饭店和老佘都有固定关系。长虫坪的长虫属于大自然的绿色食品,价格在城里一直是居高不下的。
白天,王安全庙前庙后地转,大部分时间在“养颤池”的低洼里考察那些变异了的植物,比如茎干变得扭曲了的大蓟,叶子变得肥厚了的细辛,颜色变得暗红了的蛇莓,汁液变得酸涩了的紫苏……他不知道这些和蝮蛇的频繁往来是不是有关系。“养颤池”里的蛇非常多,抬脚就会遇到它们,王安全行动前必须小心翼翼地敲击着草木,给它们以回避的信号,就这,也常常的“不期而遇”,给双方一个惊吓,半天心情定不下来。老佘也在洼地里转,他说“养颤池”里的长虫又大又肥,通过长禄老汉的事他看出来了,不光蛇肉值钱,蛇胆更值钱,一个老蛇胆能值几十条活长虫,因为那是长虫的精华。王安全感觉到了,只要老佘一下“养颤池”,二颤就上树,缠绕在树上,用他的蛇眼不错眼珠地盯着老佘。二颤和老佘两个人在娘娘庙叫上了板,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二颤几次往山下轰老佘,老佘死皮赖脸就是不走。
王安全已经习惯了夜里的簌簌的声响,他知道那是在神像后面安息的那条美丽的老蛇。那条蛇夜夜从娘娘的脚底下出来游逛,一股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流出来,垂下神龛,沿着墙根流动,先往东,折头再往南,一会儿亮在夜光下,一会儿隐在黑影里,如一个威严肃整的老爷子,在自己的领地巡视。巡视一圈的老蛇绕过王安全睡的床腿,围着老佘的布口袋转悠,老佘的布口袋无论是空还是不空,老蛇都要盘桓一会儿才离开,然后径直奔二颤而去,很熟练地顺着床腿爬上去,或一条带子似的缠在二颤精光的身子上,或猫儿般盘绕在二颤的脚底。二颤和蛇似乎很熟悉,好像这一切对他很自然,他与蛇在一张床上相安无事地睡觉,并没觉得有什么不便。
初时,王安全见到大蛇在屋里游荡,心里恐惧极了,整夜不敢合眼。后来他窥出蛇的规律,知道它的游走路线都是固定的,轻易不会改变,更没有攻击人的意思,悬着的心才慢慢定下来。他知道,这是一条有了岁月的老蛇,过于角质化了的鳞甲滑过地面,那轻微的沙啦声不注意往往会被人忽略,身躯的转动也不似小蛇那般灵活,特别是老蛇时不常地抬起上身,快速地吞吐着蛇芯,向四周谨慎观望的时候,王安全感觉这简直就是一个安然踱步的老者……
王安全不知道这是不是人们传言的,陪着殷娘娘等待皇上的那条小蟒——真正的二颤。如果是,它从东汉活到现在,近两千岁了。
二颤对王安全的照顾是出自真心的,他对王安全的尊敬同样也是出自真心的。王安全救活了长禄老汉,在长虫坪地区被传为神医,常有附近老乡,搀着抬着,到庙里来请王安全看病,王安全一再声明他是搞教学的,不是临床大夫,老百姓哪管那个,能救活一个就能救活一群,能治一样病就能治百样病,把王安全弄得很为难。山里人朴实,懂礼性,看病不空手来,挎一篮土鸡蛋,提两条腊肉,灌两瓶苞谷酒,装几块蒸米糕,于是庙里的吃食就变得很丰盛,生活质量大大改观。王安全爱吃土鸡蛋,那些农家自由放养的鸡下的蛋,香醇自然,能让他吃出儿时吃鸡蛋的感觉,现在城里卖的鸡蛋,整齐划一,机械化养出来的,激素催出来的,吃鸡蛋的感觉如同吃鸡饲料。王安全很小心地将那些蛋收在墙角,想的是将来回城时别的可以不带,这些鸡蛋得带回去,让同事们都尝尝,什么叫鸡蛋。
有人来看病,二颤也很高兴,来了人,他会很自觉地在身上套个背心,以示礼貌。背心上印着“中国皇帝”的字样,那是电视台一个拍摄“中国皇帝”专题片的摄制组到长虫坪来拍摄汉武帝和光武帝传说,送给二颤的。背心是杏黄|色的,二颤很喜欢这个颜色,至于上面的红字是什么意思,二颤不在乎。有人来了,《中国皇帝》会很自觉地端凳子,倒开水,人们会说,这个二颤啊,心善着哪。二颤就越发在人前表现,二颤爱听人们夸他的话。有时候山下抬上来危重病人,二颤会很快地从“养颤池”里逮来长虫,以备王安全随时选用。二颤一手攥一条活长虫,站在人们面前,把人吓得够呛,王安全告诉二颤说,并不是所有的病都用蛇胆,蛇胆也治不了所有的病。二颤就把长虫放了,蹲在旁边看王安全给人看病。人走了,二颤照旧脱个精身子,照旧往树上缠,照旧和老佘对着干。来的人多了,王安全觉出二颤的兴奋不是为了那些吃的,他是另有目的。
来看病的人都要拜一拜娘娘,要在案上留下少许香火钱,二颤把那些钱仔细地收起来,天天晚上坐在台阶上一遍一遍地数。王安全开玩笑地说,二颤,你是不是要拿它娶媳妇啊?
二颤看着王安全,极快地吐了吐黑舌头,蛇眼一翻,竟露出了眼白。
王安全立即意识到,长虫是用不着娶媳妇的。
这天半夜,王安全被吵闹声惊醒,原来是老佘冲着二颤在庙外“养颤池”旁边嚷嚷。老佘拍着空布口袋说,我早猜出是你,没言语罢了,我憋了你两天了,你个贼长虫,偷我的东西!
二颤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老佘。
见王安全出来,老佘说,长虫一口袋一口袋地跑,我就知道这里头有鬼,留了个心眼,一下逮个正着,原来是这小子半夜偷偷把它们放了,整个是个贼么!
王安全这才想起有天夜里看见二颤站在池沿嘶嘶地挥手,原来是在放长虫。王安全让老佘不要和二颤计较,二颤毕竟脑子有毛病。
老佘说,他有毛病,他有毛病为什么把钱认得那么真,见天在台阶上点钱,比老财迷还老财迷。他不管不顾地把口袋一解,我白天晚上的辛苦全完……
二颤好像听不懂他们的话,进屋去躺下了。
王安全说二颤再怎么着,老佘也别骂他是贼长虫,忒不好听。
老佘说,难道长虫不是贼吗?长虫都是贼,看看你篮子里的鸡蛋吧,数数它们还剩了几个?都让那条花长虫吞了。
原来老佘也注意到了半夜在屋里游动的老蛇。
老佘说,我早晚得抓住它,那瓶白酒就是为它准备的。
床上的二颤,身子扭动了一下,床板发出吱吱的声响。
(八)
一大早,二颤就被大颤叫下山去了,说是大颤妻弟娶媳妇,让二颤和嫂子过去帮两天忙。二颤平时在庙里能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也有呆不住的时候,就是山底下办喜事,二颤最爱看娶媳妇,他爱那吹吹打打的响器和花里胡哨的热闹,唢呐声一起,二颤便醉了酒一样地手舞足蹈,长虫坪无论谁家办喜事,二颤是必到的,二颤里里外外地瞎张罗,高兴得像个小孩子,轰起一团喜庆。
办喜事的时候不能没有二颤。
二颤下山的时候穿上了“中国皇帝”的背心,套上了长裤,山道上,日影下,二颤在大颤前头欢快地跑着,将他哥落得很远,浓浓的绿色中,黄衫红字很是醒目,“中国皇帝”的大字离得老远都看得清清楚楚。
山路转弯,“中国皇帝”隐在山背后,看不到了。
大山里,空剩下一片静谧,几声鸟鸣。
王安全去看放在墙角的鸡蛋,果然没剩了几个,那么一大篮蛋,有几十个,让那条老蛇今儿仨,明儿俩地吃得差不多了,这家伙的食量也真是大。老佘在他身后说,怎么样,我没瞎说吧,晚上我看得真真儿的,一口吞几个!
王安全真是心疼他的鸡蛋,抱起篮子寻了半天安全地方,最后将一篮鸡蛋高高吊在房梁上,想的是这下那条长虫无论如何是够不到了。
白日一天无话。
晚上,王安全点着油灯整理标本,旁边的老佘裹着一条毯子发出了均匀的鼾声,老佘的睡相不雅,四仰八叉,睡梦中的一张脸透出了狠相,蠢相。二颤的铺是空的,此时的二颤正沉浸在欢乐中,明天才能回来。夜深了,王安全伸了个懒腰,将桌上的枝枝叶叶推开,不小心碰掉了老佘的小刀,他将刀子捡起来,才发现老佘这把不起眼的刀子其实锋利无比,是能伸缩的瑞士名牌。熄灯躺下,王安全想起了那条老蛇,他抬眼看了看房梁上挂着的篮子,篮子平平稳稳地在半空吊着。王安全笑了,他有一种跟老蛇做游戏的小快乐。
半天睡不着,他等待着那簌簌的声音。
天上月亮很亮,照得庙堂里明晃晃的,王安全转了个身,将脸正对着房梁,他突然觉得篮子在哪儿有点儿不对劲,好像比白天大了一圈。想的是自己眼花没看清,睁大眼使劲看,的确是大,不但是大,而且还在缓缓地动——原来是那条老蛇正一圈圈缠绕在篮子上,缠得很艺术也很巧妙,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王安全不动声色地看着,只见老蛇从篮子沿悄悄伸进头去,一张嘴,将一个鸡蛋吞进肚里,一张嘴,又一个鸡蛋进去了,老蛇连着吞了四五个,脖颈下面清清楚楚鼓着几个卵形包块。老蛇扬起头准备照原路顺绳子爬上房梁,毕竟吞了几个鸡蛋,有些力不从心,它索性转身向下,尾巴绕紧篮子,脑袋和上半身轻缓地垂下来,探了几次,感觉差不多,于是一个漂亮的软着陆,到达了地面。蛇尾从上面下来时到底弄出了轻微的声响,老蛇很冷静地滑到桌下,闭气凝神地蜷缩了一会儿,见无动静便舒展开身子,让那些包块依次向下滑动,滑止半截,老蛇将身体来了一个翻转,又一个翻转,绸带一般,接连不断地扭转,用身体的转动将体内的鸡蛋撞碎挤烂,那些包块奇迹般地消失了,老蛇停顿了一会儿,摆动了一下身体,向着神龛方向游去。
就在老蛇刚刚掉过头的刹那,只见老佘哇地一声从床上跃起,顺势从毯子里带出了捕蛇的铁钩子,没等王安全看清楚,那钩子已经牢牢地压在了老蛇的颈部。老蛇比一般的蛇要粗壮有力许多,身子急剧地翻,扭得麻花似的,蛇尾巴啪啪地抡击,将地上的土攘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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