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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蒙娜 [美]海伦.亨特.杰克逊-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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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慌不忙、磨磨蹭蹭地把耕犁从马上卸下来,把马牵进马厩。
然后他更加不慌不忙、磨磨蹭蹭地朝家里走去;他一声不吭地从蕾蒙娜身边走过,进了家门。他的两边脸颊上各有一块青斑,在那古铜色的皮肤上透出炙烤的红色。他的眼睛在发光。蕾蒙娜默默地跟他进门,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金币,把它们撒在桌子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比任何哭都难听,这阵大笑立即使她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哦,我的亚历山德罗!我的亚历山德罗!怎么回事?你疯了吗?”
“不,亲爱的麦琪儿!”他叫道,转身面对她,把她和孩子搂在怀里,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把她们弄疼了──“不,我没疯;不过我想我马上就要疯了!那是什么钱?这座房子,麦琪儿,还有这些土地的价钱──我们在圣帕斯库拉拥有的一切土地的价钱!明天我们又要出去闯荡了。我要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美国人不想要的地方!”
这事说起来不用多费口舌。亚历山德罗在地里干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只见几杯路外,有一个人正在卸木料。亚历山德罗在田垄半当中停下来,注视着他。那人也注视着亚历山德罗。须臾,那人走上前来,粗暴地说,“听着!走开,好不好!这是我的土地,我要在这儿造一座房子。”
亚历山德罗回答说,“这土地昨天还是我的。今天怎么就成你的了?”
这段答复的措词或亚历山德罗的口吻和举止,触动了那人的良心或心扉,或代替良心和心扉的不管什么东西,他说,“好吧,伙计,看来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你只管走开,好不好,别找我的麻烦。你要明白,这土地是我的,周围这些土地全是我的;”他伸出手来划了个圆圈;“三百二十英亩,是我和我弟弟的,我们要来这儿定居。上个星期我们拿到了华盛顿签发的地契。一切正常,你最好太太平平地走开,别大惊小怪。你明白吗?”
是啊,亚历山德罗明白。几个月来他一直预料着会发生这样的事。在睡梦中或在醒着的时候,这样的情景时常出现在他脑海里。现在他似乎格外的平静和清醒,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是的,我明白,先生,”他说。“我不惊奇。我知道会有这事,不过我希望发生在麦收以后。我不会找你麻烦,先生,因为我无能为力。如果我有能力的话,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是那个把我们印第安人的土地全部交给美国人的新法律,我全都了解了。我们帮不了自己。这个法律太残酷了,先生。”他停了下来。
那人神色慌乱、窘迫,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跟一个印第安人打交道,惊讶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当然,我知道这个法律对于像你这样勤劳的、在土地上干出点成绩的人来说,是残酷了点。但你知道这土地上了市场,我是付钱买来的。”
“先生要在这儿造一座房子吗?”亚历山德罗问道。
“是的,”那人回答说。“我已经把家眷接到了圣迭戈,我想尽快接他们来这儿定居。我夫人非得住在她自己的家里才会舒服。我们从美国来,她向来喜欢把一切都弄得舒舒服服的。”
“我有个妻子,一个孩子,先生,”亚历山德罗说,声音仍然那么平静、从容;“我们有一座两个房间的非常舒服的房子。要是先生愿意买下来,那就省得再造一座了。”
“离这儿多远?”那人说,“我不知道我的地界到底在哪里,因为我们插下去的木桩被拔掉了。”
“是的,先生,是我拔出来烧了。你把木桩插在了我的地里,”
亚历山德罗答道。“我的家在你的木桩的西边;那儿还有我大片的麦地──好多亩,先生,全都种着麦子。”
这倒真是个好机会。那人的眼睛发亮了。他要做件漂亮的事情。
为了这个印第安人的房子和麦子,他要给他一点报酬。然而,他得先去看看房子;就为了这个目的,他跟亚历山德罗回了家。当他看见那座整洁的白粉刷墙的平房,宽阔的走廊,井井有条的牛栏、马厩,他当即决定要不择手段地把它们弄到手。
“这些麦子到七月份可以卖三百块钱,先生,这点你自己可以看出来;那么漂亮的房子,没有一百块钱你是造不起来的。你准备出多少钱?”
“我想,如果我愿意的话,不出钱就能得到这座房子和那些麦子,”那人傲慢地说。
“不,先生,”亚历山德罗回答说。
“那么,我倒想知道,有些什么障碍呢!”话音里带著令人讨厌的讥意。“根据法律,你在这儿没有任何权利。”
“我会制造障碍,先生,”亚历山德罗答道。“我要烧掉牛栏、马厩,拆毁房子;在麦熟前把它们烧掉。”声音仍然那么平静。
“你要我付多少?”那人郁郁地说。
“两百块钱,”亚历山德罗答道。
“好吧,把你的耕犁和马车留下来,我付钱。”那人说;“我也是个大傻瓜。你要知道,我出钱买印第安人的东西,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先生,马车在圣迭戈值一百三十块钱。不出这个价你买不到这么好的。马车我不卖。我得用它搬家。耕犁可以卖给你。二十块钱。”
“我照付,”那人说;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鹿皮钱包,数出两百块金币交到亚历山德罗手里。
“够了吧?”他把最后一块钱放下后说。
“够了,先生,”亚历山德罗回答说。“明天中午你就能搬进我家。”
“你们到哪儿去呢?”那人问,亚历山德罗的态度又使他微微受到点感动。“你们干吗不留在附近呢?我希望你们能找到足够的活儿;有很多农场主要到这儿来;他们会要雇工的。”
一串激烈的话语眼看要从亚历山德罗的嘴里吐出来,但他强行咽了下去。“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我决不留在这儿,”他说;这次会谈就此结束。
“尽管我对他那种想法略有责备,但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责备,”那个从美国来的人一边慢慢地走回他的木料堆,一边在想,“我倒希望我自己也有那种想法。”
亚历山德罗几乎还没讲完,就动手搬了起来,拿下的拿下,折起的折起,盖子打开,关上;他那副忙乱的样子看着真叫人害怕。“我想在太阳出来前动身,”他说。“住在不属于我们的房子里,像死一样难受。”蕾蒙娜听到那可怕的大笑声后,大叫了一声,此后就再也没说一句话。她像个失声的人一样。这场震动对她的影响比对亚历山德罗更大。这一年来,亚历山德罗的脑海里常出现这种情景。而蕾蒙娜则始终满怀希望。但是,比起失去房屋来,蕾蒙娜更受不了的倒是看见、听见亚历山德罗那改变了的脸庞、声音。这个恐怖几乎盖过了失去房子的恐怖。她机械地顺从他,随着他越来越急迫,她干活也干得越来越快。太阳落山前,这小屋就拆空了;除了床和壁炉外,一切都装上了大马车。
“现在,我们得准备路上吃的东西了,”亚历山德罗说。
“我们上哪儿去呢?”蕾蒙娜抹着眼泪说。
“哪儿?”亚历山德罗突然叫了起来,话音里充满机意,听来倒像是对蕾蒙娜不耐烦了,蕾蒙娜的泪水刷地一下又流了下来。“哪儿?我不知道,麦吉拉!到白人们不会去的山里去!太阳出来时我们就动身。”
蕾蒙娜希望能向朋友们告别。村里有几个女人她很喜欢。但亚历山德罗不愿意。“那么一来,准会哭天抹泪,麦吉拉;我求你别跟任何人说话。我们干吗还要眼泪呢?我们悄悄地走吧。我会跟伊西德罗说的。他会转告大家。”
蕾蒙娜觉得很遗憾。她心里反对这个建议,尽管她从来没有公开反对过亚历山德罗的任何行动;但她不能让他伤心。现在这个包袱不是巳经够沉的了吗?
他们没跟任何人告别,就乘着曙色,在村里的一切都还在沉睡之际,动身了。马车堆得很高;蕾蒙娜怀抱孩子坐在前面;亚历山德罗步行。车子装得很沉。贝尼托和巴巴步履缓慢。上尉很不高兴,先看看蕾蒙娜的脸,又看看亚历山德罗,没精打采地跟在他们身边走着。
它知道一切都乱了。
亚历山德罗掉转马头,踏上一条通向东北方的标记模糊的公路,蕾蒙娜抽噎了一声,说,“这条路通哪里,亚历山德罗?”
“通圣哈辛托,别往后看,麦吉拉!别往后看!”他叫道,他看见蕾蒙娜眼泪汪汪地回头看着圣帕斯库拉。“别往后看!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向圣徒祈祷吧,麦吉拉!祈祷!祈祷!”
第二十一章
莫雷诺夫人快死了。夫人家里这两年来一直不景气。蕾蒙娜的出走引起的第一阵骚动平息下去后,表面上一切又恢复了常态。但实际上一切都变样了。谁也不像从前那么快乐。胡安。卡尼托伤心极了。
他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那个墨西哥人接替了他的位置。羊的生长情况不好;发生了一场旱灾,许多羊饿死了。这事情其实怪不着那个墨西哥新工头,但胡安巴不得能怪罪于他,最好能够一天到晚地说,如果他的腿不出事,或者如果亚历山德罗还在那里,羊毛产量肯定还会像从前一样可观。所有的用人都不喜欢这个墨西哥工头;可怜的家伙,他的日子真不好过;男男女女都有理由或变着法儿找他的岔;有些人是出于对胡安。卡的同情,有些则是因为觉得无聊,样样都不顺心;尤其是玛加丽塔,就因为他不是亚历山德罗。玛加丽塔既觉得对不起年轻的女主人,又对亚历山德罗耿耿于怀,对他失望,这么一来,她成了个郁郁不乐的姑娘;而她的母亲不但没有安慰她,为她解愁,反而不停地悲叹蕾蒙娜的命运,更使得玛加丽塔愁上加愁。蕾蒙娜的出走,似乎给这家里留下了一个不能弥补的空隙;没有什么东西来充实它;谁也没有忘记她;每天都有人提到她的名字,提到她时都屏住气息,带着提心吊胆的猜测,同情,遗憾。她到哪里去了呢?她真的像她曾说过的那样,到修女院去了吗,是不是跟亚历山德罗走了呢?
玛加丽塔要是知道事情的真相,准会砍掉自己的右手。只有胡安。卡心里明白。胡安。卡非常清楚,只有亚历山德罗有办法、有本事把巴巴从马厩里引出来,“而且一根横栏都没移动。”连马鞍都拿走了!啊,聪明的小伙子!为了小姐他尽了最大的力;可是,圣母啊!
小姐中了什么邪,竟这样私奔,跟一个印第安人──尽管他是亚历山德罗!魔鬼缠住了她。胡安。卡孜孜不倦地向他看见的每一个过路人,每一个漫游的牧人打听。所有的人都只知道坦墨库拉的印第安人都被赶出了村子,现在山谷里一个印第安人也没有了,至于亚历山德罗的消息,他们不知道。有传言说亚历山德罗和他父亲都死了;但谁也不知道确切的情况。坦墨库拉的印第安人失踪了,就这么点情况,──失踪了,像任何野兽一样,狐狸啊,草原狼啊等等,被追逐,驱赶,他们被赶出了山谷,但是那位小姐!她没跟那些漂泊者在一起。那不可能!上帝不允许!
“要是我的腿没病,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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