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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马歌-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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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哭泣的男人,他觉得自己真是残酷。于心不忍,可是别人践踏他的心时,又何曾手软过?死囚被临刑前大都会哭泣求饶,甚至会去抱佛像的脚,可是这样难道就能泯灭罪行吗?天色暗下来了。已经这么晚了吗?李月支望着在梅树的枝条破碎的天空,胡思乱想着。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人心啊,还真是一样玄妙的东西。有的时候很乖巧,有的时候却会脱离常规,奔跑、跳跃,或者就地一滚。但更多的时候却像倔强的毛驴,因为赌气,面子,拉不下脸……等等莫名其妙的原因,而与一些事情交错而过。有的时候,是不是坦白一点会比较好?就像这草原的男子,因为愤怒,所以他揍人,因为悲伤,所以他哭泣。可是,当有人对着你喊“嗟!来食!”,而你又饿的即将死去,对这食物,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清、冷、孤、绝、痴,似乎很美,但那是神,不是人。傲雪寒梅,固然美丽,却注定要在刺骨风雪中孤苦伶仃。独自幽居在深谷的佳人,其实等于不存在,所以这佳人是“绝代美人”还是“效颦东施”根本没区别。一颗真心,如果无人知晓……“……其实,我们是一样的……”梅苑中,李月支对哭泣的男人说道。他从来没看过男人哭泣,真的从没有过。因为哭泣是女人才会做的事,男人就算被打落牙齿也要和血吞,绝对不能露出软弱的一面。因此李月支为自己曾经哭泣而感到羞愧,但是他为何不觉得阿尔沙克是做了一件应当感到羞愧的事情呢?他应当为阿尔沙克身为男子却哭泣而感到不齿,应当更加鄙视他,不是么?可为何,一想起肩窝处湿润的感觉,他就觉得整个心脏都在抽搐……前线捷报频传,十五王叔在边境城市郁城迎战大彭军。陈广利兵困马乏,不但未攻下寸土,且伤亡惨重,只好退回敦煌,向大彭天子请援。到了玉门关大彭军人马只剩下十分之一二。大彭天子大怒,派使者带剑守在玉门关,下令退入玉门关者立斩。整个西宛自是欢欣一片。朝臣们估摸着江阿尔斯班师回朝后将是何等风光,原本已是一人之下万之上,以后将更加权势滔天。“李公子,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少年阿青问道。原本他一心一意地信任李月支,努力将李月支的吩咐做到最好,但是在汉军打败的消息传来后,他再也无法保持沉默,终于直截了当地发出质问。李月支自然也明白他是在指什么事情,望着眼前一脸义愤的少年,他忽然起了逗弄之心,微微一笑,道:“什么?你指什么?”“公子难道忘记陛下的命令了吗?!”阿青竭力压抑着怒气。“‘我大彭之军不日即到,请公子早做准备,助我大彭攻克西宛。’”“哦……原来你是指这个呀~~”李月支拉长了声音,突显漫不经心。“李公子!!”“你确实和我提过这档子事,可我有答应过吗?”他故意揉着脑门假装用力回忆。“好象没有吧……恩,确实是没有嘛~~~”话一出口,便果然目睹了少年愕然、震惊、最后暴怒的全过程。瞧着少年又急又怒,脖子上青筋都快爆出来了,却仍忍耐的模样,李月支决定不再逗他了。“坦白告诉你,我交给你的情报是假的,而且在你把假情报用飞鸽传书送给汉军的时候,却有真情报用老鹰送到了西宛军前线。”他顿了顿,少年也没说话,只是狠狠地盯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这个时候,他有点佩服这个才十七八的少年的耐心。相比较而言,阿尔沙克十五岁的长子卡哈拉克就差远了。就像夏天神圣米库鲁节的时候,阿青来报告了卡哈拉克作弊的情况,他故意让阿尔沙克提起哈列廖杀女的轶事,只几下功夫,卡哈拉克就杀了哈列廖。只为了作弊不被发现,就用杀人来掩饰,还用为哈列廖之女儿打抱不平当借口,标准的狗急跳墙啊。看来,对阿青得再刺激一下才行。“在我看来,汉军是输的越惨越好,最好全军覆没。”“为什么?”声音在牙缝间被逼出。“因为我喜欢西宛王,他对我好,爱我,疼我。”他说着,果然看到阿青惊异又鄙视的眼神。“我一直以为公子是忍辱负重,心中装着天下。”“我的心很小,只有拳头那么大,怎么装得了那么大的东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西宛从来都不是汉人的地方,什么时候成了汉人需要平复的‘天下’?大彭此次出兵为不义之师,如若得胜,天理难容。”“壮士从军,本为守土复开疆。”“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在饶命,而在不杀。”“汉军大败,葬身黄沙的汉人就不值得怜惜么?!”“这错不在我,而在下令出兵的当今圣上!”两人之间立即沉默了,剑拔弩张。阿青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竟然有人敢指摘皇帝陛下的不是?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圣上这次发兵伐宛,目的何在?是为了马,为了抢夺西宛的汗血宝马!完全是强盗行径。说了你恐怕也不会相信吧。”“…………就算如此……假如这是真的,”阿青根本就没有相信的打算,眉宇间杀气已经逐渐凝聚,“公子何不随我回大彭,当面上谏?”李月支微微一怔,随即苦笑,别过脸,轻道:“鸟飞反故乡,狐死必首丘,连畜生也有叶落归根之心,我何尝不想回去。但是,阿青,我来到这里——正确的说是从你正式表明身份起,我对圣上就已经失望透顶。大彭皇宫,我在有生之年不会再踏足一步。我怕它,真的怕。”最后一个音消失的时候,少年跳了起来。从眼角的余光中,李月支看着一道闪光扫过,跟着腹上一凉。“…………”他微微簇眉,却轻笑道,“你……第一次杀人吧?”“叛贼!”少年说。“记得下次要……瞄准心口,或者……颈侧……”少年不理会他梦呓似的自语,松开匕首,手有点抖。他确实是第一次杀人,初次经验的战栗感让他忘记要将匕首拔出来。门外传来了行礼请安的声音,惊的少年急忙抽身离去,急速奔逃。他已经没有理由再待在西宛皇宫里了。声音也同时让李月支从恍惚略略清醒了一些。想去拉过毯子,好遮掩腹上的匕首,他可不想听见阿尔沙克的鬼哭狼嚎。可是手脚却不听使唤,不止这样,连眼睛耳朵也不听使唤了。漆黑一片……***********恩,难怪偶觉得好象忘记了什么,现在问题解决的差不多了,应该可以顺利继续下去了:) 《天马歌》第十一章天马徕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灵威兮降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 ——【天马歌】阿尔沙克一道命令,将班师回朝的江阿尔斯拦在了阿洪图别克大草原上。不许江阿尔斯进城的命令又让朝野上下一阵讨论,贰师城的百姓也在议论纷纷。宫闱中的秘密,向来不是他们所能了解的。他们只是本着最质朴的意识,做出对是非对错的判断。卡哈拉克不明白父王为何要这样做。原先他还正盘算着,江阿尔斯进城的时候要去迎接,要看那从汉人处得来的战利品,还要多听江阿尔斯讲讲战场上的事。现在却出了波折,按捺不住,便去找父王。“十五叔公大败汉军,功不可没,理应大加封赏,父王却不许他进城,这是什么道理?!”“汉军只是暂退回玉门关,并未死心,随时会回来。”阿尔沙克对儿子的质问并不感到意外,平心静气地回答。但这个答案只是真相的一部分。更深的层次,却是他不便或暂时不便说明的。“让他留在那里,也是为以防万一。”“借口!”卡哈拉克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服气,“不要把我当成三岁小孩来哄骗。我也看过很多史书的,那里面多的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那些在战场上对抗外敌、精忠报国的良将,却在打了胜仗后被君王随便捏了个罪名而死的凄惨无比。因为他们优秀,因为他们功高震主!”阿尔沙克脸色变了。儿子有心维护良人骏才,他是很高兴,但是儿子却太冲动、太容易被蒙蔽。毕竟年纪还小,如何看得出江阿尔斯包藏的祸心?卡哈拉克把话说到这份上,就算他把真实原因说了,恐怕只会起反作用。现在不能把江阿尔斯放进城来,那是引狼入室。阿尔沙克也恨自己,太晚发现了,失去先机,现在已是进退维谷。只能把江阿尔斯挡在草原上,拖一时是一时,腾出时间来,要将之围剿干净。父子俩一阵争吵,再次不欢而散。卡哈拉克忿忿而去,父王才三十多岁,怎么就这么不可理喻?他一直以为,史书上那些认为优秀的臣子会危害到自己地位的君王都是糟老头,只有老糊涂才会整天疑神疑鬼,听信谗言,杀亲灭子……都是那个汉人!卡哈拉克咬牙切齿。还记得秋天的时候举行游猎大会,他和兄弟叔伯们先来到了猎场。不久,君王的车驾过来了,近百名骑手跟随着,不可能认错,于是他急忙让路,依照礼节下马伏在道旁,车驾驰驱而过如若无人。后来他才知道,那不是父王,父王当时尚未出宫,令那个汉人乘车驾先来。当时他那个恨呀,却只好咬牙忍耐。现在十五叔公的事,一定又是那个汉人在捣鬼!父王被他迷昏头了!竟然连至亲也要猜疑!难道就不怕众叛亲离吗?江阿尔斯跨马来到营边,望着贰师城的方向,若有所思。在得到确切消息前,对于进城他并不着急。忽然头顶声声鹰啸,抬头便见一苍鹰盘旋而下。抬手,苍鹰扑棱棱飞下来,落在他的毛皮护腕上。江阿尔斯从鹰腿上解下一个小筒,开封,取出皮卷,粗粗一阅,嘴角便不可遏止地上翘。“唉。三声叹,叹,叹,叹,”他摇头讪笑,“叹世间情为何物,能让人要美人不要江山。”强拧的瓜不甜,从阿尔沙克和李月支的例子,他越发相信这句话的正确性。寤寐求之,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他忽然有点羡慕阿尔沙克,纵使同床异梦,至少还曾经确确实实地拥有过,但是自己呢?如果他死了,那个人可会觉得悲伤?如果他在对抗大彭之军的战场上殒命,便能博得一个烈士的名号,那个人也一定会依礼祭酒,写上一篇悼文吧。但是之后呢?只怕便会被渐渐遗忘,到了悼念亡者的日子,才会被想起吧。十年的痴心,不过是这样而已。现在,他正要做的事情注定会让他憎恨,而世上最让人刻骨铭心的,除了大爱,便只有大恨。恨吧,他只要江山,不要美人。李月支睁开眼睛,费了好大工夫才将焦距对准,看清了天花板。他抬起手,看着近在咫尺玉雕般的手指,指腹上一个一个螺旋,让他有点头晕,忙别过眼。一动,肚子上便传来痛感。真的没死。这算是赌赢了么?他呆呆的想。没经验的小毛头就是不行呀。其实,就此死去也没什么不好……“觉得怎么样了?疼不疼?”阿尔沙克抚着他的脸,低声询问。那天他来到别院,看见月支在榻上侧着身体朝里躺着,他进来也没反应,以为月支睡着了,还想月支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于是放轻了手脚,悄声猫进来,取过毯子小心翼翼地要帮他盖上。一抹鲜红却进入了阿尔沙克的眼帘,当下肝胆俱裂。才不管凶手是否还在附近,先救人要紧。今天,已经是月支昏迷的第四天了。这些日子来,事情越闹越大,连儿子也跟他唱对台戏,他心烦气躁,挂心着月支的情况,却只能强自压抑。现在是关键时刻,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江阿尔斯为了让他分心而故意派人刺伤月支?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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