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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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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来,这个人静悄悄仿若幽灵一般隐藏在这睿华宫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只要他的一声召唤,就会出现。即使是在那碧纱帐里,与别人翻云覆雨时,也仿佛可以感觉到那双在暗处时时窥视着他一举一动的眼睛。
这个人与他算是亲近了吧?可是,若是问他这个人长得什么模样,姓甚名谁,他怕是一时半刻都还记不出来。
他的身边来来去去,他又记住了多少人呢?
并拢双手,掬起一掌泛着水气的水,倾在胸前,感受着那温润的水流滑过肌肤,一瞬间,云落的心头盈起了一缕奇怪的感觉。那柔软的水流,仿佛一只温柔的手,轻柔面缓慢地滑过了他的肌肤,映着碧色宫灯晃动着的水面上,一双清澈的眼眸带着温柔,静静地凝望着他。
云起……
想起了在义庄里,那披在身上的衣衫,心不由一颤。
那暖暖的余温,带着淡淡的熏香,轻轻地包裹住他……只不过是一袭薄衫,却将他身上彻骨的冰冷,一瞬间驱散……
「主子?」
云落长时间的静默,让帐幔外的人有些迟疑地出声。
猛然回过神,云落咳了一声,轻声道:「什么?」
「主子,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按计划行事?」
帐外的人声音里有着几许的犹豫。
「接下来?」
细致的眉缓缓地聚拢在一起,云落神情一僵。
「主子,其实朝中,武将这边大多已为我们所掌握,一些握有兵权的将军也都由云家死士替换,主子您大可不必再用……」
低沉的声音一顿,然后涩声道,「主子大可不必再委屈自己……」
「委屈?」
云落抬起眼,隔着帐幔看着那个跪在外面的身影,神情有些恍惚,脸上浮现出妖艳的笑容,「这是代价。为了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帐外的声音还想再说些什么:「主子……」
「够了,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冷冷地打断了那个声音,云落沉声道,「记住,我们的计划虽然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可是,还欠缺一个机会。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一击即中的机会。」
「是。主子……」
听着帐外重归于静寂,云落从蒸腾的水气中站起身,拭干身子,取过放置在一边的衣服披上,撩开及地的帐幔,双眸注视着冰冷的帐外一片阴冷。
寝宫的窗,敞开着。
凉凉的风吹了进来,将桌子上摆放着的一刀纸吹了下来。
云落看着一张薄薄的纸,随风飘舞,然后在眼前缓缓落下。伸出手接住,垂眼。
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的字,可是看来看去却只有两个。
松开手,看着那纸飘落在地上,云落轻声开口:「云起……」
康帝三十九年,七月初六。
一大早,就是一个阴沉的天气,天际翻滚着浓重的墨云,看起来似乎又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仪天殿里的气氛也好像是天气一般,透着压抑。
龙椅上,宣宗祈看着那跪倒在大殿上的人眼里透着恼怒:「你们这是做什么!」
「陛下,臣等参奏巽王爷专横跋扈,因一己私怨而伤人性命。所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以为,陛下应该严办巽王爷。」
跪倒在玉石阶下,颔首的老者老泪纵横哀哀道。
「胡闹!」
宣宗祈挥手拍掉跪在身侧高举在头顶的托盘,看着纷纷掉落一地的奏折,厉声道,「舒爱卿,你身为政枢阁左相,统领满朝文武百官,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百官的表率,方重山被刺,原委还未查清,你们就来参奏……」
「陛下,臣以为,此次兵部侍郎被刺,巽王爷立即投入牢中,等候发落。」
老者身侧,蓄着长须的中年男子直起腰,沉声道。
龙椅上,宣宗祈扬了扬眉,默不作声。
殿下,那中年男子见状,吞咽了一口口水,继续道:「臣下认为,兵部侍郎方重山遇刺,究竟与巽王爷有无干系,还难以下定论,然而,就目前来看,巽王爷的嫌疑最重大。当日,兵部知事在殿上说出金原八百里急报。金原守将严不拘为巽王麾下第一大将,秦知事在朝上张扬开来,让巽王颜面无存……」
「你觉得火儿是如此气量狭隘之人么?」
龙椅上,脸色阴沉的宣宗祈扫了一眼面对跪倒了一大片参劾自己的大臣却依旧气定神闲的宣离火,拧眉沉声道。
「巽王殿下为人如何,臣等不敢妄言,然则,朝后,巽王殿下直奔兵部,将那秦知事掠走,至今秦知事下落仍不明。」
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宣离火,挺直了腰,「而微臣也听说,那日在兵部,方侍郎为了阻止巽王殿下,而发生了争执……并且,臣等在方重山被刺杀的时候,在他手上发现了巽王府的腰牌,这是铁一般的证据……更有人看到了那个刺客与王爷长得十分相似,所以,陛下应将巽王爷投入大牢,以正视听,待到查明案情,若与巽王爷无关,自然可以……」
「你是说,本王为了报复方重山而去杀他?」
一直站在一边,神情淡定的巽王宣离火不愠不火地轻声道,「你觉得本王府里那么多的侍卫和属下,是拿来做什么用的?你以为本王若是想要一个人的命,会傻到自己亲自动手吗?」
轻柔的声音却是一字一顿,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头为之一震,空旷的大殿里,跪倒了一地的大臣们禁不住窃窃私语,一片嗡嗡声响不绝于耳。
「这……」
跪倒在地上的老者,大凉朝的左相舒仲卿抬起了头,银白的长眉皱成一团,「陛下,即便是巽王爷说得有理,可是老臣以为,巽王爷平日就过于托大,他自恃手握重兵,所以一向目中无人,平日里便对各位官员素有压迫……」
「舒丞相,您是说本王上个月将您儿子打得下不了床的事么?」
宣离火邪邪地挑了挑眉,眼眸里带着不屑。
丞相舒仲卿脸色一白,大殿里那私语的声音更密了。众官都晓得左相幼子好色,素行不良……
龙椅上,神情肃穆的帝王眉眼一冷:「火儿!」
殿下,宣离火抬起头看着宣宗祈,举起了手上的玉符:「臣请陛下不必为难,听从诸位大臣的奏请,将臣押入大牢。」
「火儿。那兵部知事,秦逸岚如今在哪里?朕相信你不是那种气量狭小的人。」
宣宗祈身体微微前倾,眼眸里带着复杂的神情。
宣离火抬起头与宣宗祈的眼睛直视了许久,才轻声道:「启禀陛下,那兵部知事秦逸岚确实是臣带走的,而且他现在也依然在臣的府中。陛下有所不知,这秦逸岚数日前曾偷入我的王府……」
「启奏陛下,这绝对不可能!秦逸岚一介书生,他怎么可能进得了戒备森严的巽王府?」
宣离火的声音还未落地,跪倒在地上的丞相就站了起来,抬手指着宣离火,大声噶斥。
宣离火俊美的容颜一沉,冷魅邪气的眼眸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气恼的舒仲卿,转头对着殷上的宣宗祈道:「陛下,请将我押入牢中。」
龙椅上的宣宗祈站了起来,在高高的玉石阶上来回走动了片刻,然后转过身,对着宣离火沉声道:「传朕旨童,巽王宣离火因与兵部侍郎方重山遇刺一案有重大干联,自今日起,闭门思过十日,不得踏出王府一步,否则……火儿,你知道,朕会下什么样的旨意。」
「陛下,这、这太轻了……」
大殿上,舒仲卿不禁跪倒在地上,他的身后是面面相觑的满朝文武。
「退朝!」
高高在上的帝王,甩袖转身离开了大殿。
在众臣高呼万岁的轰鸣声里,宣离火淡淡地扫了一眼那远去的背影,然后转过身,从那跪着的身影里穿过……
「巽王殿下,你拥兵自重,迟早是大凉朝的大患,我一定会劝陛下削了你的兵权……」
身后,苍老的声音,阻止了宣离火的脚步。
「本王正奇怪,一向深思熟虑的相爷竟然会一反常态,带头参劾本王,却原来是因为这个……」
宣离火转回头,看着那须发皆白的老者,笑意浮上他的嘴角:「舒丞相,你真的老了。想要削本王的兵权,你也该换个理由才是。」
老者怔了怔。
「即使你把本王关进大牢,也不能说明刺杀方重山与本王有干。一个腰牌?」
冷泠地笑了一声,宣离火转身走出了大殿。
大殿外,翻腾的阴云,渐渐压低,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宣离火负手站在大殿外,眼睛微转,看向了大殿门边站着的侍卫,对着他勾了勾手指。
「殿下,有何吩咐?」
那个侍卫急行几步,跪倒在了宣离火的面前。
伸出手指,轻轻地滑过那个侍卫衣服的领口,那上面,绣着一朵飞扬的云。那个侍卫脸色微微地变了变,宣离火却轻轻地笑了起来:「没什么,刚才看去你这里像是沾了什么东西,所以才好奇地叫你过来……现在看清楚了,原来是一朵云彩呀……」
那个侍卫猛然抬起头,看着宣离火那张俊美的脸庞,一瞬间的迟疑,宣离火却已经转身离开。
又是一场绵密的雨。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将近午后,终于下起了雨来。淅淅沥沥的雨,落在高挑的金色琉璃瓦上,然后挂成一串串长长的丝线,打在湿透的地上,眨眼的功夫就积起了好几汪小小的水潭。
站在寝宫屋檐下的走廊里,云落抬头看着那沉暗的天空,眉尖,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
今天的雨,并不如前几日的那场雨来得大,但是,天空却阴沉了好几倍,抬眼看去,沉甸甸地压在人的眼前,让人看着连心也变得有些沉闷。
隐约地,让人觉得不安……
莫名地觉得心头有些钝痛,云落不快地深吸了一口气,恰在此时,一阵细碎的足音轻悄地从一边穿过,落在他的耳边,让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着那足音来处,只见身形瘦小的福星正猫着腰,从偏殿的檐下走过……
「福星!」
淡淡地开口,叫着福星的名字,云落没有意外地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跪倒在地上。
福星哆嗦了一下,手上捧着的东西洒了一地,有一些还落在了雨里。
云落看着那散落一地的字画,看着昨日画的那幅梅花图在雨里迅速地湿成一团,然后化成一片污痕……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福星跪倒在地上,隔着那厚重的雨幕,重重地在地上磕着响头。
看着那白皙的额头上很快地沾染上了血迹,云落皱了皱眉,在檐下绕了一圈,走到那跪在地上不停地打着颤的福星面前,眼眸看着那些散落一地的东西:「福星,你带着这些东西,要去哪里?」
福星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视线与云落那冷冰冰的眼神撞到一起,立刻吓得飞快地低下了头,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带着颤抖:「回殿下,德公公说过,每隔一阵子要将您的字画送过去,要是不送……要是不送,奴才就、就会……」
眼神一暗,云落抬起头看着那阴沉的天空,喃喃地道:「德公公……是大内总管德宝公公吗?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
福星缩着身子,点了点头。
整个宫殿里,陷入了死一样的静。。
「殿下,奴才不敢了,奴才不敢了!」
福星感觉到云落的视落在他的身上缓缓地转着转,禁不住叠声回道。
「是从什么时候起的?」
俯身抬起那散落一地的字画,云落蹲下身,伸出手支起福星的脸,看着那张清秀小脸上挂着满满的惊惧,眼眸里的寒光一扫而过。
福星被那清冷眼眸里的寒光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低头,却被那只透着冰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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