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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阡墨





1



我始终觉得自己和阿宝成为朋友是那么不可思议的事。



阿宝是个太过优秀的姑娘，优秀到让我睁不开眼。可惜这些别人是看不见的，就好像是天堂里的光芒，有些人闭上了眼睛，有些人视而不见。当然，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像阿宝，她是个那么优秀的姑娘。



阿宝说，早恋是可耻的，因为早恋的对象没有一个是飞黄腾达的好男孩。阿宝所谓的早恋是校园的同窗之恋。曾经我一度极其崇拜阿宝这句极其有哲理的话。可是，很快地，我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风亮洁。那个男生背着书包像一只睡不醒的拖把一样闪过我的眼前，那一刻，我心花怒放，如蝴蝶看见了自己的玫瑰园。



他看起来并不是那么优秀，甚至是邋遢的，那种邋遢在我的眼里是一种气质，像极了巴黎街头某人流浪的画家带着满身的尘土和沧桑寻找他丢失的姑娘。



而我确信，我就是他丢失的姑娘。太自信的人总会做傻事的，当我趴在被阳光和绿叶掩映的桌子上掏心挖肺地写情书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一点。阿宝说的对，早恋是可耻的，可以让我这么聪明理智的女子都混头混脑。



他叫行云，阿宝叹气说，可惜你不是流水，这句话是很明显的幸灾乐祸的话，不过我还是原谅她了。我的心被期待涨得满满的，将那封塞了我最妖娆照片的情书塞到学校邮筒绿色的大嘴巴里，还亲热地KISS了一下他呆呆傻傻的大脑袋。这种白痴的举动彻底地刺激了阿宝，第二天她就发烧旷课了。



2



我对阿宝说：“我可以忍受抛弃，但是石沉大海总是不好的。”阿宝嘿嘿地贼笑，没心没肺的样子，我立刻有了被同伴嘲笑的气愤。



行云的教室在三楼的尽头，从楼梯口望去，高大的白杨树浓绿的叶子映着金色的阳光扑满整个楼道，像天堂里的光。我鼓足了勇气去找他，算帐，因为我觉得被侮辱了。我可以忍受抛弃，可以不能忍受视而不见。阿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前方还是一片光明。”屁啊，我又不是忍者神龟。



行云看见我的时候是一副茫然的表情，那眼睛是没有光的，像个白内障的小孩。无法否认，他的表情的让我很着迷，他问：“你是谁？有事吗？”声音低沉如地底泉水冒出来的泡泡让我怀疑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假的，一碰就碎了。我说：“我是夏初，给你写过情书的夏初。”他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收到过什么情书。”他的表情很无辜，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因为我喜欢他。我顿时觉得很丢脸，于是蹲在地上大哭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恨，恨到自己真想开一家邮局，就可以替别人送情书。



有进去的或者出来的同学好奇的看我，他们的鞋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有一双还是耐克的，而行云的拖鞋像是生了根一样地长在楼道里，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我感到无聊，哭了几下就站起来抹抹红红的眼睛。我说：“行云，周六下午两点，我在KFC等你，不见不散。”



说完就像尾巴就点着的兔子一样跑了。



嘿嘿，不见不散。



3



有了期待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周六的时候，阿宝赖在我身边跟颗牛皮糖似的，她说：“我要看看野丫头夏初是怎么约会的。”好吧，好吧，我要让你知道嘲笑别人总是不好的。我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化了很透明的果冻妆让自己像芭比娃娃一样可爱。我想，行云见到我，那白内障的眼睛一定会明亮起来，然后他会拥抱我，那样阿宝会羞愧到死。



可是我想得太好了，两点的时候行云还没有来，阿宝已经喝掉了两大杯可乐，我的心像碳酸的液体一样冒着酸酸的泡泡。阿宝说：“俺妈说了，第一次约会迟到的男人不是什么好男人。”“你妈还说，不让你染头发，不让你逃课，不让你说话像含着糯米一样，你不是照样不听吗？”我生气了，低头看表的指针已经走到两点半。看来阿宝说的是对的，早恋是可耻的，因为对象没有一个是飞黄腾达的好男孩。



我说：“阿宝啊，我去对面医院买点止痛药。”



“你咋了？”



“我牙疼。”我知道自己撒了一个很不上道的谎，可是对与阿宝这种白痴女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大街上有很多的车，很多的人，我的脚心能感受到地面散发的热量wrshǚ。сōm，世界上有那么多女孩哭了又笑，可是亲爱的行云，为什么你不来呢？



4



关于那天的事仿佛没有发生过。关于行云这个人仿佛也没有遇见过。关于那天我的逃跑行径，阿宝没问什么，我也没解释，这样多好啊。阿宝真是个好姑娘，百里挑一的好姑娘。



没想到还能与行云牵连。他站在校门口忽然拉了我的手，手心的温暖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好看的牙齿闪在太阳下面，眼睛里扑满了光。



我的眼睛看见通往天堂的路。



他说：“夏初，那天你说的话还算话吗？”



“我说过什么？”



“我刚收到了你的那封情书里说，我看见了你，就看见了天堂里的灯火辉煌。现在，我还是你的天堂吗？”他的眼神闪烁，可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知道已经熄灭的火焰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点燃，一寸一寸地燃烧了我的矜持。



“你会给我一个天堂吗？”



“我不确定，可是我知道，我喜欢你。”行云的声音有点嘶哑，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我的眼睛的，他暖暖地微笑，他真诚地微笑，我的世界忽然鸟语花香。



5



我和行云牵着手走在校园里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了，他还是那副懒懒的似乎永远都不会睡醒的样子。可是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的手已经牵在一起了。有不同的女孩用特殊的眼神看着我。有的是羡慕，有的是一些复杂的我看不清楚的东西。在校园里遇见一些人，他们各式各样的，行云只是微微点头干脆地介绍：夏初，我女朋友。



夏初，我女朋友。



我骄傲地挺了胸脯把这一切讲给阿宝听。我承认我是个爱显摆的姑娘，可是我忘记了显摆总是不好的，尤其是在阿宝面前。



“夏初，我给你讲个笑话。神经病A看见神经病B蹲在一棵草前很痴迷的表情便过去问：它是什么草？神经病B大怒并不高兴地说：笨蛋，你没看见我正在问它吗？”



我很给面子地笑得抱着肚子拍桌子，阿宝却淡淡地笑：“很好笑吗？”



“是的。”



“那，行云，他是什么草呢？”



“你是神经病A，但我不是神经病B，行云他是我男朋友，不是草。”



“那你问清楚了吗？”



面对爱情阿宝总是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和比喻，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是不明白的，她不是神经病A，我不是神经病B，行云也不是我脚边的那棵草。



6



学校外面的小餐厅里，阿宝咬着吸管对行云说：“夏初是个好姑娘。”我嘿嘿地笑，行云只是点了下头，一副白内障失明的样子。阿宝接着说：“你跟她坐在一起就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确定阿宝不是开玩笑的，她的眼神有点凶狠就像我家的大狼狗盯着翻墙进门的小偷一样。行云从来都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家伙，他似乎很生气地瞪回去，阿宝不甘示弱地瞪回来。我从两个人之间看见了火花流窜Qī。shū。ωǎng。。终于，我拉了阿宝的手说：“阿宝，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行云忽然拉了我的手往餐管外面走，阿宝也扯了我的手，两个人将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种气氛总是微妙的，因为哪里都是对的，哪里也都不对。我不过是让阿宝和行云一起来吃个饭，局面却突然难以收拾。



“夏初，你跟我走还是留下来？”行云占有的口气是不用质疑的。



“夏初，你跟他走了，我们就绝交，你知道我的脾气的，说到做到。”阿宝指尖的力度掐疼了我，像怕丢失她的洋娃娃一样紧张。



只是，我不是洋娃娃，不容许别人这样抢来抢去。



我低头看了足尖轻轻地挣脱了行云的手，阿宝的眼神有些得意地扫向行云，我叹了口气说：“行云，晚上我给你电话。”行云离开的时候脚步也是轻轻的，我没看清楚他的表情，只要有爱情就好了。



阿宝叹气：“夏初，你离开他吧，他不是你要的男孩。”



“可是现在，他是。”我笑：“阿宝，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任性了。我虽然有了行云，但是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像以前一样，没有改变过。”



“夏初，你不了解他，就是你离开KFC的那天我看见他和一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地去吃饭，你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就算是这样，总有一个人会让他停下来的吧，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我。”我看着阿宝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我们都不是从前的自己了。阿宝的世界离我越来越远，她的微笑开始陌生，开始疏离。她是个那么那么好的姑娘。



7



行云问：“你的阿宝呢？”



我笑笑地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在黑暗的阴影中，我想起来阿宝笑的样子。我问：“行云，我如果离开你了你会不会难过？”



“会的，我会的。”书上说，回答一遍的意思是代表确定，回答两遍的只是敷衍而已。



“行云，我给你讲个笑话吧。神经病A看见神经病B蹲在一棵草前很痴迷的表情便过去问：它是什么草？神经病B大怒并不高兴地说：笨蛋，你没看见我正在问它吗？”



行云笑了：“你什么时候也喜欢这种冷笑话了？”



我也笑了：“行云，你是什么草呢？”



行云愣在那里不说话，然后在他的疑惑里，我转身越走越远。阿宝说的对，我就是那个神经病B，我看研究着自己也不懂的草还大骂别人的愚蠢。行云不是草，他根本就什么也不是。他约过的人有那么多，我闭上了眼睛只看见黑暗里的迷茫。



后来，行云再也没来找过我。我看见他的手心里牵着另一个姑娘。她笑得天真而幸福，我站在阳光里想起别人看我的复杂的眼神，那是同情，而我的眼里，似乎看见的曾经的自己。



后来，我和阿宝再也没说过话。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只是不再说话了。只是偶尔会在夜里醒来，想念那个声音像糯米一样的，我的阿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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