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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咸话-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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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弯腰大笑。捧着清凉的薄荷,像新娘的花束。
今晚的星空,真美丽啊。
唐秋池和薛昊刚睡下没多久,就听见自己的房门被人砸响,门外一个十分不爽的声音嚷道:“唐兄!薛兄!出来陪我喝酒!快着!别睡了!”
“咣当”一声,唐秋池的房门被人踹开,身上的棉被立马不见了,下一秒被人拉着领子揪起来。“唉又什么事啊石兄?明天再说……”唐秋池迷迷糊糊的还要躺下,又被人薅起。
“不许睡!起来喝酒!”
薛昊惺忪着双眼被人拽着领子从房里拉出来,“石兄……又什么事啊这么兴奋?”
“这叫兴奋么!老子现在不爽的很!”
薛昊困得前仰后合,穿着白色单褂坐在初染小居院中的小板凳上,面前的不知从谁屋里搬出来的炕桌上摆着六个酒罐,三个广口大杯,两个杯中注满了酒,还有一个杯子空着。石朔喜干脆对着酒罐大饮,那酒都不是喝下去的,而是直接倒进喉咙里的。
薛昊努力睁开眼睛,“石兄啊,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说出来嘛,干什么叫我们出来又一个人喝闷酒?”没人理他,他捅了捅唐秋池,唐秋池以为是石朔喜不满了,赶紧端起酒杯冲着自己一扬。
“嘿,你嘛呢?”石朔喜终于出声了,抓起唐秋池内衫的衣摆给他擦干了脸,“太浪费了吧?酒是用来喝的!谁让你洗脸喂,喂……”
咣当一声,唐秋池额头撞在桌面,不动了。薛昊见状也赶忙趴在桌上。
几乎是马上响起了鼾声。
“喂,你们俩是醉了还是睡了?”
石朔喜的眼眸又深又亮,盯着他们俩的趴姿看了一会儿,仰天灌了口酒。
地下密室。
阴暗,干燥。像一个地牢。
密室里没有点灯。
只有室中间的石桌上,燃着一个火盆。暗红色的火苗跳动,映出桌边人黑色的大斗篷。宽大的篷帽遮盖着他的头,黑色的布巾蒙覆着他的面,只露出一对眼睛还被隐藏入篷帽的阴影。看不出他的年龄,长相,只看见黑斗篷的边沿有一条细窄的红边。
他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看起来就连熄灭了火的铜盆都比他更富有生命力。这人面前的石桌上,靠左的位置放着一套书具,砚中墨浓,架上笔饱,黄铜镇纸下压着一摞白宣。
红边黑斗篷的头后位置有一扇通风的铁窗,幽蓝的夜光从一根根铁条中间穿刺进入,无声的拍打在篷帽顶上。
嗒,嗒。密室的入口处渐渐传来鞋底与石凳接触时的相撞摩擦声。不久,转过一面直角墙壁,一条黑漆漆的布袍边缘出现在密室最后一段石阶之顶,宽大的黑斗篷几欲拖地,连来人脚上的鞋子都未露丁点。来人在阶顶站了一站,才继续往台阶下落。黑斗篷遮掩了腿脚的动作,这人像从台阶上飘行下地像无魄的幽灵。
火盆边的红边黑斗篷终于动了一动。
来人直接走到红边黑斗篷对面,在火盆的红光里坐下。这人篷帽垂得更低,只见一截光滑的下巴。
这该是个年轻的男人。
来人这半面石桌上,靠右的位置也放有同样一套书具,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连抬头互视一眼都没有。来人拿起了毛笔,借着不定的火光,掣出一张白宣开始书写。红边黑斗篷的目光马上落在铜盆的火苗上。来人写完了就将字纸旋转正对红边黑斗篷平铺在红色的火苗上。字纸很快从中间部位起火,烧出一个镶着黑边的洞,不一瞬就完全化为飞灰。
但是红边黑斗篷已经看清了上面的字,那是八个篆字:雁塔探后,险些暴露。
红边黑斗篷也提起了笔,用的却是左手,左手的拇指上戴着一枚白玉扳指。而来人的手,就算写字时也全部掩在袖中。
红边黑斗篷用左手在白宣上落下八个十三行笔法的端楷:谨慎坚守。部署情况?
写完了也倒转来放入火盆。
来人写道:
近在咫尺,迫在眉睫。
红边黑斗篷点了点首,飞快的写了,来人看那火中的字是:耐心按捺,掩护同伴。
来人马上写道:
万目聚焦,计行无漏。
写罢,两人齐看着唯一的证据在火盆中化为灰烬,暂停动作。半晌,红边黑斗篷再次提笔:犯险来见,行踪密否?
这次来人的回答只有四个字:
我有人证。
紧要关头,身先士卒;唯所不惜,粉身碎骨。
这是来人离别前红边黑斗篷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这张字纸还未完全燃烧,来人已经起身步上了出口的台阶。
#####楼主闲话#####
这段开头我把自己写哭了……
第七十三章谁动了笔墨(上)
沧海捧着薄荷花束流连在夜色之中,一路上全身心都沉浸于清凉境地,心旷神怡。不疾不徐的回来玲珑后院,绕过氤氲的假山,芳菲的秀草,繁星目下推开书房正门。书房大厅桌椅莹然,笔墨常新,早有明烛上架,灯火通彻。沧海转入东向偏厅,回到自己暂居的屋中。
找了个浅黄鱼子纹开片瓷瓶,注了点清水,将大把薄荷束插好整理,摆在墨绿锦纹桌布小圆桌中心,满意的托腮落座,两肘斜分而抵,目视瓶花,笑容陡然一沉。
振衣而起。匆忙跑回书房门口,向院内喊道:“紫幽!”
“紫幽你在吗?”半晌没有动静。心中一动,回身直奔西厅,西厢房门应手而开,平撞在两边墙上又被弹回。屋内干净整洁,点着油灯,却没有人。沧海的唇角向下一顿,一掌拍在门板。
飞奔重返院前,还未开口,就见一道红影急速行来。花叶深神色清明,无喜无悲,“公子爷叫人?”
沧海审视了她一眼,略点了点头,“小壳呢?”
“……不在房里么?”花叶深愣了愣。
沧海蹙眉摇头。喘息了几次,眉心舒开。缓缓负手,气定而神闲。双眸锃亮,容色如玉。花叶深不解的呆了呆。
“去把碧怜叫来。”沧海低声吩咐了就转身进了书房,忽又回头道:“除了小壳,今天还有谁进过书房?”见花叶深摇了摇头,便道:“去吧。”
沧海在书房正厅桌后落座。笔架上搁着一管狼毫,笔尖已干涸的墨汁还散发着冰片的清香。面前一摞裁好的白宣,第一张纸上显有不规则的点点墨迹,应是垫着此纸书写而透下的笔痕。凑近灯光,仅凭这数点黑斑绝看不出上一张纸写过什么内容。
“公子。”门外传来一道略低的语声,听不出男女。
沧海放下白宣,扬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高挑脱俗的美丽少女。碧色的纱衫雪白窄窄的纱裙,头上系着二指宽碧色的缎带,虽同是碧色,但因质料的关系头带之碧凝重肃穆,纱衫之碧轻雅而飘逸。此女手中提着枣红色鞘柄的长剑。细长脸儿,眉峰斜挑,精气凝眸,鼻骨滑直而朱唇丰润未点。她的全身就像一柄精心选料细心雕琢的青白相间的观赏玉剑,但当有武者出手时玉剑又可瞬间锋利无匹。侠骨柔肠。
“请公子爷安。”碧怜桌前执剑行礼,提剑而立。
“紫幽呢?”
碧怜一愣,抬眼注视沧海。“公子爷不是让他跟表少爷了吗?”
“他今天出去了?”
“不知道。那么多个出口,倒可以查上一阵。”
“今天有信鸽飞出去?”
碧怜奇怪的望了望沧海,还是回答道:“每天都有。”
“有不是方外楼的鸽子吗?”
“……我若把二白和其他兔子放在一起,你还能认得出它吗?”
“当然。”沧海正色颔首,“二白的眼睛不是红色,而是棕色。据说一亿只白兔子里面,只有一只眼睛会是棕色。”
碧怜看着沧海灯光下棕色的眼珠,唇角蠢动。“我们看不出来。”
沧海垂眸没有反应。半晌才道:“石宣每晚的行踪你知道么?”
“……知道。”
“从第一晚到第六晚,他在那六个出入口都拿了什么东西?”
“拿东西?拿什么东西?”
“你们没有看到?”举目。碧怜长眉略拧。
“至少我没有。”
沧海叹气,没有再说话。眉心下意识的蹙起,又马上舒开,唇角擎着微笑淡定翩然,贵气逼人。十指缓慢交握,风华如玉。
碧怜却道:“公子爷心乱什么?”
“稳得很。”垂眸执起汉白玉小印章,章角在桌面一戳,旋了个底朝天。轻松道:“不过是小壳不见了而已。”
“表少爷不见了?你仔细找过了没有?”碧怜紧盯着他等待回答。
“紫幽也不见了。”放倒印章,紧接着又道:“紫幽若在园中不会直到现在还不赴命,小壳若在园中不会直到现在还不回房。”
碧怜眼珠转了转,“紫幽的话根本无用担心。表少爷么,或许在哪里贪玩忘了时间?我叫人去找找。”
“不必了。”
碧怜的白纱裙摆旋转了一周。“为什么?”
“你信感应吗?我现在感应到他不在园中。”优雅抬起右手,轻啮食指。眸光斜垂。“没事的,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
“那你感应到紫幽和表少爷在一起么?你没事,那就说明他们两个也平安。但是这种东西的可靠性尚需查证。”顿了顿,又毫不隐晦的说道:“公子爷弱点太多,恐怕难成大事。”
没想到沧海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趣似的笑了笑,两袖随意舒开按放桌面,轻悠道:“我与汝等乃总角之交,相知匪浅。外人又怎生得猜?”
碧怜正视他道:“咬文嚼字,你心一乱就不会好好说话,此其一也;其二,你右手食指牙印未消,每当担惊受怕心里没底时就会咬手;其三,最明显的,你眼睛都急红了。”
清寂无声。
桌上的两只大袖子极缓极缓的滑动了。碧怜略垂首抬起精明的双眸。
沧海看着她没有说话。大袖子终于滑落到桌下。
碧怜的眼中却透出了丝丝笑意。“公子爷怎么不笑了?”
“公子爷笑不出了,”沧海面色已沉,“犯言直谏是为忠臣,我不与尔计较。但是你未免太以下犯上了。”
碧怜垂首。为了掩饰微笑。“其四,直斥下属,因为气无可宣;其五,与女子计较。”沧海闭目支额,碧怜道:“其六……”
“行了,我心乱了行了吧?你闭嘴。”沧海都快趴到桌上了。“这个时候你应该安慰我一下才对吧?干什么总是针锋相对的?”眸一抬,“你在给紫幽说情?”
碧怜立刻提剑执手,大声道:“公子英明!”垂手,又道:“我与汝不愧为总角之交。”
“唉。”这个情况,除了叹气还能做些什么。“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保护自己的暗卫派给别人?”
“是。因为那是表少爷,你弟弟。”
“错。”
“错了?”碧怜抬起头,看见沧海微锁的双眉。然而她没有听到回答,沧海已拂袖而去。
“叫他们到我房里来见我。”
碧怜犹豫了一下,回过头,已看见满脸担忧的暗卫长陪着抱着个包袱兴高采烈的表少爷进了书房。
小壳一愣,“碧怜来了啊,怎么不进去坐?”
碧怜只点了点头。
紫幽见此,痛苦仰天长叹道:“公子爷,果然生气了啊……”
“错。”碧怜道。
“错了?”
“不是生气,而是愤怒。”
第七十三章谁动了笔墨(中)
“紫幽,别怕,有事我顶着。”表少爷挺起了胸膛。
“爷,恐怕你也顶不住……”
小壳抱紧怀里的包袱,战战兢兢的敲响了东厢房的门。“我……我,咳,我回来了……你,你睡、咳了吗?”东厢房里惟有烛火跳动一下。小壳回头看了眼紫幽,咽了口唾沫,回来对着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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