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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短篇科幻小说选集-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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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马斯,一会儿就没事了。”盖托伊对我使了个眼色,随即将一只爪子按在他的腹部,中间略偏右,就在最后一根肋骨下面。他右侧体内有东西在活动──那细微的似乎是随意的搏动驱动着他棕色的肌肤,凹凸起伏,反复不定。我终于能看见它的节奏,知道下一次搏动的部位。
  盖托伊后半部身体缠住洛马斯的双腿时,她仅用那只爪子按住他。
  她剖开了他的腹腔。
  划开第一条口子时,他全身一阵挛,差点从我手下挣脱。他那撕心裂腑的尖叫,是我从未听到过的人声。盖托伊似乎充耳不闻,继续加长加深那条口子,时而停下来舔掉一些污血。他的血管收缩起来,对她唾液里的化学成分作出反应,出血减缓了。
  我感到自己仿佛助桀为虐,帮她折磨着他,损害着他。我感到恶心,想要呕吐。
  她发现了第一条蛴螬,肥肥的,深红色,里里外外沾满他的血。它已经咬破卵膜,但显然还没有开始噬食它的代母体。在这个阶段,蛴螬除了母体之外什么肉都会吃。如果任其自然,它就会继续分泌毒素,而正是这种毒素引起洛马斯的恶心和警觉。它终究是要张口吃肉的。待它咬破洛马斯的肌肤,他也就奄奄一息,或者一命呜呼了。
  盖托伊小心翼翼地夹起蠕动着的蛴螬,观察它,而对那男子凄绝的呻吟不知怎的却置之不理。
  突然,那男子失去了知觉。
  “好,”盖托伊俯视着他,“我希望地球人能够随意失去知觉。”她真是冷酷无情。
  而她夹在爪上的东西……
  在这个阶段,蛴螬是无肢无骨的,长约15厘米,粗约2厘米,没有视觉,带血而粘滑,像条大蚯蚓。盖托伊将它放入阿奇蹄肚里,它就立刻钻洞穿孔。它将呆在阿奇蹄体内,直到把肉吃光为止。
  盖托伊探查着洛马斯的肌体;又发现了两条,其中一条细小而精神,“雄的!”她兴高采烈地说。雄蛴螬比我命短,要经历种种变态。甚至在它的同胞组妹长出步足之前,凡它能抓住的东西就要钻孔打洞。在盖托伊夹着它放入阿奇蹄体内的时候,唯有它肆无忌惮地企图咬她。
  洛马斯的肌肤里爬出了略为苍白的蠕虫。我赶紧闭上眼睛。这比看见腐烂尸体上的蛆虫更加令人胆颤心惊,比任何画或图解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嘿,还有呢,”盖托伊说,又夹出两条又长又粗的蛴螬。“盖恩,看来你还得去宰头牲口,你们地球人体内真是什么都能寄养。”
  在我的一生中,人们总是这样对我说:这是一种分娩法,可靠而必要,是特里克和地球人的共同努力。在此之前,我对此一直深信无疑。我知道,分娩无论如何是痛苦的,流血的。然而这里发生的却是另一回事,更令人毛骨悚然。
  盖托伊发现了一条正在咬破卵膜的蛴螬。卵膜的残余仍然通过自己的管状物、或钩状物或诸如此类的东西与一根血管相连。这就是蛴螬依附寄主体内,并吸营养的方法。
  它在咬破卵膜之前只是吮血,接着就咬食具有伸展弹性的卵膜,然后唾食寄主的肉体。
  盖托伊咬去卵膜,舔净污血。难道她喜欢血腥味?难道童年的旧习非常顽固,或者根本就无法攻掉?
  整个分娩过程是不近人情的。我以前从未想到她竟然如此不近人情。
  “看来还有一条,”她说。“也许两条。挺不错的一家子。近来,我们能在寄主体内发现一两条蛴螬活着,就喜出望外了。”她朝我瞅了一眼。“盖恩,出去呕个干净。乘这个人昏迷不醒的时候去吧。”
  我晃晃悠悠,勉强跨出门槛,就在前门那边的一棵树下,我翻肠倒肚,呕得实在呕不出来为止。后来,我站着直打哆嗦,泪如泉涌。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痛哭流涕,但我克制不住。我朝前走去,离家远些就不会被人看见。我闭上眼睛会就看见红色的蠕虫在更红的人肉上爬动。
  一辆汽车朝屋子方向开来。除了运送农业设备之外,地球人是不准使用机动车辆的,所以,我知道这一定是阿贵领来洛马斯家的特里克,也许还带了一位地球人医生。我用衬衣擦了擦脸,竭力控制住自己。
  “盖恩,”阿贵在汽车停住后喊道。“出了什么事?”他从又低又圆的特里克便车车门里爬了出来。另一位地球人从另一边的车门爬了出来。他没有和我说话,就径直进了屋子。
  他是位医生,有他的照料,再吃上几只卵蛋,洛马斯也许能够康复。
  “是库特吉夫吗?”我问。
  开车的特里克冲出车门,在我面前抬起了半个身躯。她比盖托伊苍白,个儿也矮小一小─也许是从其他动物代母体肉出生的。从地球人代母体内出生的特里克个儿更加高大,数量也略为多些。
  “生了六个”我告诉她,“也许七个。都活着,至少有一只雄的。”
  “洛马斯怎么样?”她急切地问。我很欣赏她的问话和她提问时那种关切的声音。洛马斯最后吐出的几个清楚可辨的正是她的名字。
  “活着”,我说。
  她二话不说就奔向屋子。
  “她有病,”哥哥说,一边望着她匆匆离去。“我找她的。就听到有人劝她,说她病没好”即使有这种事也不该出门。”
  我沉默无言。我对特里克一向谦恭有礼。我此时此刻不想对任何人说话。我希望阿贵会进屋──即使不为别的,纯粹出于好奇也该进去看看。
  “终于发现了你不愿意知道的事情了吧,嗯?”
  我望着他。
  “别用她那种目光看我,”他说。“你不是她。你只是她的财产。”
  她那种目光,难道我已经能模仿她的神情?
  “你在干什么?呕吐了?”他嗅出了气味。“那你现在清楚自己的处境了。”
  我从他身边走开。小时候,我和他是亲近的。但他长成青年之后,却变了。我一直不知道究竟出什么事。他对盖托伊开始远而避之,开始逃跑,直到明白已无路可逃。在保留地里无路可逃,在外面更加不行。从此以后,限于享受自己那份送上门来的卵蛋。并对我格外关心,关心得甚至使我厌烦,而用意是不言而喻的。只要我平安无事,特里克就不会找他的麻烦。
  “究竟怎么啦?”他跟在我后面,非要我说个明白。
  “我宰了阿奇蹄给蛴螬吃。”
  “你不会因为他们吃阿奇蹄才跑出屋子呕吐的。”
  “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给人开膛剖腹的场面。”这是真的,让他知道这些就够了,其他的事情不能说,不能对他说。
  “他说了什么?”阿贵问。“我指的是洛马斯。”
  “还会指谁呢?”他喊“库特吉夫”。
  阿贵浑身颤抖。“她若对我那么干,我决不会再求助于她。”
  “你会的,她蜇你一下就能解除你的痛苦而不伤害寄生于你体内的蛴螬。”
  “你以为我会担心他们的死吗?”
  不,他当然不会。可是我呢?
  “卑鄙!”他深深地抽了一口气。“我亲眼见过他们作的孽。&127;你以为洛马斯这一回够惨的?
  这算不了什么。”
  我没有和他争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见过他们吃人”他说。
  我转身面对着他。“你说谎!”
  “我见过他们吃人,”他顿了一下。“那时我还小。我上了哈特蒙德家,后来又赶着回家,半路上,我看见一个地球人和一个特里克。地球人是位代母体。那是山地,所以我能躲在一旁观看。那个特里克因为没有东西可喂蛴螬而不肯给地球人剖腹取子。地球人已经迈不开步子,而附近又没有人家。他疼痛难忍,要特里克杀了他,求她结束他的生命。她终于下了手。割断了他的喉管。爪子就那么一划。我亲眼看见蛴螬咬破他的肌肤出来,又重新钻了进去,继续大吃他的肉体。”
  他的话使我眼前重又浮现出洛马斯布满爬动着蠕虫的肌体。“你为什么从前不曾告诉我,”我喃喃地说。
  他看上去有点吃惊,仿佛忘记我正在倾听。“不知道”。
  “不久以后你就开始逃跑,是吗?”
  “是的。蠢得很。在保留地里逃,在囚笼里逃。”
  我摇了摇头,说出了我早就应该对他说的话。“阿贵,她不会在你身上产卵的。你不必担心。”
  “她会的……如果你出了事。”
  “不。她会用萱荷,萱荷……也愿意。”如果萱荷那时躲在屋里观看,她会拒绝的。
  “他们不用女人,”他轻蔑地说。
  “有时也用,”我看他一眼。“事实上,他们倒是喜欢女人。你该听听他们私下里说的话。
  他们说,女人体内脂肪多,能够保护蛴螬。但是他们通常利用男人,留下女人繁育人的后代。”
  “为他们提供第二代代母体,”他说,语气从轻蔑转愤慨。
  “不至于如此吧!”我辩驳道。究竟是不是呢?
  “如果是轮到我,我也希望不至于如此。”
  “就是不至于如此,”我感到自己像个稚童,在傻乎乎地瞎争。
  “盖托伊从那人肚里抠出蠕虫时,你也是这么想的?”
  “那是不该发生的。”
  “那总是要发生的。问题是你不该看。就这么回事。本该由他的特里克亲自动手。她蜇一下,他就会失去知觉,手术也就不至于那么痛苦。可她总得给他剖腹产出蛴螬。万一她遗留哪怕一条,那条蛴螬也会使他中毒,而且从里到外地吃尽他的肌体。”
  母亲曾经关照过我,对阿贵要尊重,因为他是我的兄长。我走开了,心里恨他,他还是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太平无事,而我却不然。我满可以捧他。但是,他若不肯还手,若用轻蔑和怜惜的目光看我,我想我是无法忍受的。
  他不让我离去。他的腿比我长,一下就闪到我的前面,反使我觉得自己仿佛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对不起,”他说。
  我继续走着,心里又难受,又气愤。
  “听着,你的遭遇也许不会那么惨。盖托伊喜欢你,会谨慎小心的。”
  我转回屋子,简直是跑着离开了他。
  “她是不是已经利用你了?”他问,毫不费力地赶了上来。“我的意思是,你正是接受卵的年龄。
  她是否──”我揍了他。我不知道自己竟会动手,但我想自己是要杀了他。如果他不比我高大强壮,我想我会杀了他。
  他尽力避开我的攻击,只揍了我几拳,但也够多了。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倒下的。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去。只要能够摆脱他,受点皮肉之苦也是值得的。
  我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向屋子。屋后间是暗的。厨房里没有人。母亲和姐妹正在卧室里睡觉,或许是假装睡觉罢。
  我在母亲的桌旁坐下,等他们静下来。这张桌子已经陈旧,非常光滑。虽然有点笨重,但是手艺却不错,这是父亲死前不久为母亲做的。他的一生中经受过三次。三批卵,三次剖腹,三次愈合。他是怎么经受住的?
  我站起身来,从隐藏处取出了枪,然后手握着枪重又坐了下来。枪需要擦洗上油。
  我却只给它上了子弹。
  “盖思?”
  她走在光秃秃的地板上,弄出很多轻微的卡嗒声。每只步是一触地就是一声“卡嗒”。真是噪声不断。
  她来到桌边,上半身伸过桌面,猛地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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