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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 玉指环-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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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们的名字吗?”一股寒气自踵而顶突袭而来,戚少商忙又悄悄地移了一步,靠近了顾惜朝,果然是故人。

“有应该有的。”老馆员打开档案柜,一股樟脑丸的气味扑鼻而来,老馆员的手在宗卷上拍了拍,飘起一阵淡淡的尘雾。

老馆员翻了一会,首先翻到的是一份大红头的文件,盖着革命委员会的在大红印章,年代久了,那印章的颜色黯淡下来,像干枯的血。

文件的内容是因为两个知青是在防汛期间死的,被县革委会追认为烈士,时间是一九七八年的夏天。泛黄的纸张着记载着两个不可思议的名字,戚少商,顾惜朝。

刘独峰脸色青白交替,瞅着戚少商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段尘封的历史他并不知情,镇上也没有几个人来关心客死异乡的知青姓啥名谁。一个人同名同姓,可以说是巧合,两个都同名同姓……

而戚少商与顾惜朝面面相觑,都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二十多年前的戚少商和顾惜朝死在那个戏台,葬身宁河了,这是大红头的文件印证了的事实。那现在的他们,算是什么,顶着别人的身躯游历人间的鬼魂?

不知内情的老馆员兀未察觉刘独峰的异样,又翻出一份文件,上面是当初鸡洼村的全体知青的名字,六男三女:戚少商、顾惜朝、黄金麟、鲜于通、冷呼儿、穆鸠平,阮明正、英绿荷、傅晚晴。

一九八一年,死在戏台上的那个女知青是英绿荷。

7
宁河水一波一波的互相撞击,冒起一阵濛濛的雾花,一条小小的乌蓬船飘在河的中间,看不到撑船的人。河的对岸长着刚刚齐脚背的油菜,一片黯淡的灰绿一直绵延到很远。这边,两条弯弯曲曲的人工河把宁河水朝离宁河几十里的一些村庄引开去。

“我的名字是我们邻居家的一个老爷爷给起,姓雷,我叫他雷爷爷,他说我只有叫这个名字才能活下来,我的小时候,多灾多病,还没学会吃饭,就学会吃药了。我爸就依了他。过了四岁,我就全好了。连感冒都没得过。”戚少商坐在乱石堆上,点烧了一堆冥钞,跳动的火花映在戚少商的眼里,幽幽如鬼火。尽管档案馆里找不到关于那个叫英绿荷的女知青的照片档案,但是戚少商还是直觉照片上的来历不明的女子就是英绿荷。“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我的名字是不是决定我的命运,我现在就是很困惑,那两个人跟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前生后世,还是生命的延续?”
“别信这些有的没的,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去了。”顾惜朝自知这话也没有什么说服力,戚和顾都算不得大姓,名字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众化的名字。不过,对戚少商这种硬拖着他傻乎乎跑到戏台上给那个叫英绿荷的女人烧纸的行为很不以为然。任戚少商虔诚十足,他也只是冷眼旁观。
两个人相识的日子虽然不久,但顾惜朝嘴硬的毛病,戚少商已经频有些了解了,也不同他争辩,手里的冥钞一张一张地扔进火里,问道:“你小的时候是健康宝宝?”蓦然想起顾惜朝从小父母双亡,这话问的实在有些不妥,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顾惜朝淡淡地道:“忘了。”见戚少商有些自责,又说道:“是真的忘了。我一岁的时候,爸爸就出车祸死了。四年那年我妈也死了。听他们说,我以前还有爷爷奶奶的,在我两三岁的时候全死光了。他们都说我八字硬,老团长当初收养我的时候,好多人都劝他不要惹祸上身。”
“老团长是你们团里的团长吗?”
“是啊,他坚持不送我去福利院。说我小时候很笨,又像个哑巴的似的不说话,会被人欺负的。”
“他现在还在吗?”
“在呢,不过不在太和镇了,在北京他儿子那里安家落户了。前天我们还通电话了。”老头每天吊嗓子,走场,打拳,满面红光的赛过年轻人,可见说他八字硬,纯属无稽之谈。
像个哑巴?很笨?戚少商难以置信的看着顾惜朝,他说的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吗?还有四岁以前所有的亲人都死光了,这让戚少商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继续问道:“那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顾惜朝的脸上显出几份古怪的神情来,过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没必要骗戚少商,“听老团长说,我的名字是钟馗给取的。我妈生我的时候,看见钟馗在那里冲着她直喊,顾惜朝,顾惜朝。”

顾惜朝的声音很好听,清亮而不尖锐,然而这两声“顾惜朝”叫出来,还是让戚少商的心如擂鼓般地跳了起来,下意识的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生怕惊动了另一个顾惜朝或是那个英绿荷。一九八一年的七月十五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动钟馗大神来寻找他们两个,仅仅是因为不让他们转世为人吗?钟馗、戏台,连同梦境一起在戚少商脑子里闪过,什么秘密被隐藏在那两个急于投胎的亡魂的记忆里?或者说他们带着什么样的秘密来到了人间?


“我打小就在团里唱戏,听说我还要襁褓里的时候,我妈唱《四郎探母》里的铁镜公主,就是抱着我的。我七岁那年正式登台,《铡美案》里我演秦香莲的儿子,走台步,一遍就全记住了。我本来是学武生的,可是老团长说我唱武净更好,我十七岁就开始正式演钟馗了。”

戚少商默默看着顾惜朝骄傲地微扬着头,一脸睨视天下的自信。昨夜梦里的那个顾惜朝也曾是这般的骄傲吗?那个岁月里留着那样玉指环,是不是也有一段曲折的故事?木秀于林,风必催之,是恒古不变的定律。前一世的顾惜朝,在那种不明不暗的历史里,怎么可能善终?

“你怎么不说话了?”顾惜朝哪里知道戚少商的心思,见他不说话,挑了好看的眉毛问道。

戚少商塞过两刀冥钞给他,“你也给那个叫英绿荷的女孩子烧点纸钱吧。”

“我不。”顾惜朝把手一缩,孩子气十足的藏到了身后,道:“就算曾经这世上有过一个叫顾惜朝的人跟这个叫英绿荷的人认识,那又关我什么事?”

戚少商没法子跟他明说,那个英绿荷曾经在这个戏台上一直跟着他,只得说道:“可是你也叫顾惜朝,也算是种缘分吧。”

“你还信这个。”

是的,我信。戚少商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顾惜朝即便是斜着眼睛看他,也让他不敢对视,这在戚少商的过往历史中,是绝无仅有的事。
戚少商不知道该怎么劝服顾惜朝,只得说道:“你没有发现,我们两个还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
“四岁,我们两个都是四岁的时候,命运有了逆转。也就是八五年的时候,你记得那个老馆员说的话吗?”
“八五年的时候宁河改道?”
戚少商点了点头, 老馆员说了八五年从宁河河道上挖了两条人工河,莫不是宁河改变了他们的命运?那他们命运的源头又在哪里,在那个同名同姓的知青身上吗?

顾惜朝只是摇头,他不可能可笑地把自己的命运跟一条河联系起来,他慢慢地踱到宁河边,俯视着宁河轻轻地拍打着戏台下的河堤,想着怎么反驳的戚少商的谬论。

他的视线转到钟馗庙的那个角落的时候,诧异的发现,那个角落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忙指给戚少商看,戚少商走近了几步,才发现,那是一堆烧过了冥钞,纸钱之类的东西留下的灰烬,旁边还有半截插在的土里的香。

宁河两岸的很多地方,有腊月三十的晚上祭奠先人,给先人上坟烧纸的习俗,但是现在才腊月中旬,这里也没有坟头。是谁在替谁烧纸?还是说,有人,在给他们抑或是他们前生烧纸?还是在给英绿荷,或是别的什么人烧纸吗?

有一包冥钞还未完全烧尽就被风吹到一边去了,顾惜朝捡过一截树枝拿在手里,把那包冥钞划拉过来,白皮封面上,还残留了半个字。

戚少商凑过头来,只看了一眼,脸就白了,那是戚少商的商的半边,残缺不全在风里瑟缩着。

顾惜朝抿嘴一笑,“你真命好,还有人在给你烧纸钱,怕你没钱过年吧。”

“我们两个是一起的,有人给我烧,就会有人给你烧的。你也不担心没钱花。”戚少商也想笑一笑的,然而心里无端端的想起照片上那个女人,脸上就有些僵硬了。

“我从来不信什么前生后世,烧了也是白烧!我不领情。”对着空荡荡的戏台,顾惜朝朗声说道,这台上就算真的有孤魂野鬼,他也无所畏惧。

戚少商只能在心里哀叹着,赶紧又烧了几包冥钞,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对不起,对不起。英绿荷,还有各方朋友,不要怪他,他还是小孩子,不懂事。童言无忌大吉大利,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顾惜朝压根没意会戚少商的一番苦心,耐着性子等他烧了最后一点冥钞,才道:“你够了没有,烧这么多做什么,让他在那边买军火抢阎罗王的宝座啊。”话音刚落,一阵北风吹过,地上的灰烬扬起一阵黑灰,铺头盖脸地散开,顾惜朝怕迷了眼,连忙用手挡在眼前,抱怨着道:“别烧了,到处是灰。”

“够了。”戚少商又念了几遍童言无忌,大吉大利,也不敢再让顾惜朝再在这戏台上呆下去了,再呆下去,只怕天上的地下的,闭了眼睛,死不瞑目的的鬼魂们全得让这个口没遮拦的顾惜朝给得罪光,忙拉着他离开戏台。两个人寸步不离,那个女人也应该有点顾忌吧。

“别拉我,我要回家。”顾惜朝不耐烦的挣脱开来。

戚少商沉吟了一会儿,下了很大的决心,对顾惜朝说道:“我们去鸡洼村吧。”时间还不太久,还来得及揪住点二十年多年前,那些荒诞岁月的尾巴。就算找不出所有的谜底,也应该有一星半点的线索吧,最起码,那里应该还有人记得二十年前的戚少商和顾惜朝,当然还有那个英绿荷。

顾惜朝一呆,“现在?”别看鸡洼村也在这个县里,可是具体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从来也没去过。

“是的,就是现在。”

“……”

“我们一起去吧,反正你也不用忙年,当是兜风,好不好?”

看着戚少商满眼的期待,顾惜朝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鸡洼村是离太和镇最远的一个村庄。之所以叫鸡洼村,相当于一个家庭养来圈鸡的鸡洼,偏得不能再偏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小村庄里,有一所极气派的小学,还没到村子,最先看到的就是这所小学白墙红顶的三层楼房,操场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左边是塑胶的运动场,篮球场,足球场,一应俱全。相比之下,镇上的小学都差不多成了贫民窟。小学门口,纯黑的大理石上镶嵌着四个汉白玉的大学,少商小学。

8
校园的铁栅门紧紧的锁着,看不到一个人影,静得像一片坟场。大片大片的梧桐叶离开树枝,垂死挣扎般的飘荡几下,才落到地上。金属的旗杆寂寞的耸立在教学楼前,守护着这份无人的空茫。戚少商这才想起来,现在应该是放寒假了,难怪看不到半个人影。

“看来;是有人要纪念你,修的这所小学。” 顾惜朝缓缓的说道,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常有的那种嘲讽。太多的巧合,如同一片一片的碎片,等待着被他们粘连成一个完整的故事,那个故事里,有顾惜朝,还有戚少商……可是,这个故事关他什么事?

“去村里找个人问问。”第一次看见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建筑物,戚少商觉得说不出来怪异,却没有初上戏台时,那种不能解不能说没有来由没有去处的痛。

两个人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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