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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4期-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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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方阵]
工厂区生活......................残 雪
边缘.........................潘 灵
纽扣.........................川 妮
爱情.........................张吉霞
[七十年代人]
台风之夜.......................于怀岸
挂在轮椅上的汤瓶...................了一容
[散文万象]
铜像孤单.......................张承志
我们把肉体放在何处..................王跃文
[点击80]
俄罗斯80年代女诗人诗选...............晴 朗
[“路桥湘军杯”全国短篇小说擂台大赛]
告别.........................刘玉栋
陈先生进城......................老 虎
青蟹.........................陈启文
快活.........................叶 梅
力·量........................杨 沐
小说的腔调和情调...................王 干
青光中的欲望叙事...................王一川
情与欲:生存的理由和困惑...............高 兴
[文坛公案]
抚摸历史.......................朱 健
少年果戈理......................李广田
[三个人]
读者来信选登
工厂区生活
残 雪
说起来,述遗同这一带大多数老太婆一样,社会关系简单得很,总共也就三条线:一条是彭姨,她三十多年的同事。她俩一起进纺纱厂,一起学徒,一起成为熟练工、成为老师傅,后来又一起退休。另一条线是老卫。老卫是纺纱厂的工会主席,三十多年来对于述遗的私人生活一直有着毫不减退的窥视兴趣,他在生活中也比较照顾她。还有一条线是述遗所在的街道的垃圾工小廖,他每天傍晚将述遗的垃圾收走,述遗每月给他三块钱。就是这三条线将述遗牵制住,使她不致于游离于社会圈子之外。
述遗所住的是一栋独门独户的、一室一厅的平房,位于那一大片宿舍的前面。多年以前,这里还未修宿舍,倒是修了一个保管室。两个保管员坐在里头,管理那些机器零件,修理工具之类。随着工厂规模的发展,宿舍修建起来了,保管室也迁走了。分房子的时候,述遗提出来要住这套原来是保管室的房子,她的要求立刻得到了批准。实际上,没人愿住这套空房。这房子一来不是新房,二来造型难看,住在里头会有种与众人不合群的味道。于是厂里的一个工人用一桶石灰将保管室的墙壁胡乱刷了一遍,又在泥巴地上倒了一车三合土,用力拍平,述遗就搬进去了。别人搬家都要大放鞭炮,述遗搬进保管室的时候,老卫也替她放了一小挂鞭炮。述遗最怕的就是鞭炮,她将门关得紧紧的,所以她的搬迁一点喜庆的气氛都没有。不过那时大家都在张罗着搬家,除了爱管闲事的老卫,谁也没注意到她。那一次,在老卫离开后,述遗坐在散发出强烈的生石灰水味的空荡的房里,对自己今后的生活似乎有了明确的看法。她的房里空空的。一般来说,作为老太婆,总有很多舍不得丢的纪念物品,比如一个小马凳啦,一把破油布伞啦,几口铝锅啦,几只盛满旧衣服的竹篾箱子啦,几盏台灯啦,一些瓷器啦等等。但述遗没有这些东西,她的房里连本日历簿都没有,她也从不纪念什么事情。她的全部家什就是一张床,两只旧皮箱,一张小方桌,两只小板凳,一套厨具。碗柜里的碗一共有六只,两只饭碗,两只菜碗,两只汤碗,另外还有两个碟子。如果不是彭姨常来提醒,述遗恐怕连年月日都搞不清了——她的收音机多年前就坏掉了。
按照彭姨带来的和她自己从外界获取的信息来计算,述遗知道自己已经五十六岁了,这就是说,她已经退休六年了。时常,她呆呆地注视着纺纱厂那耸入云霄的烟囱,记不清三十多年里,她究竟在那种地方经历了一些什么。总的来说,她认为那是些激|情的岁月。在那些岁月里,她也时常头脑发昏,苦苦地追求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物,她甚至还有过好几次短暂的恋爱。机器的轰鸣,看了令人头晕的纱锭,湿漉漉的车间里的空气,对于当年还年轻的述遗的伤害倒还不那么大。有时做完夜班,她还可以不睡觉,和男朋友一块去看电影。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述遗的身体就渐渐地垮了,后来她竟一次又一次地昏倒在机床旁。她发病的那个时候,已不再有任何男朋友,因为她的病,大家对她的看法也不太好了,认为她“没用”。在多次原因不明的昏倒之后,她终于被调到了保管室工作。脱离了潮湿的、嘈杂的环境,每天又可以按时睡觉,一段时间之后,述遗就恢复了活力。不过这种恢复就是私下里的,她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免得别人看出来之后眼红,去提意见,导致她重回车间。平日里,她总是穿一套黑衣黑裤,头发随随便便散乱着。在食堂吃饭则一个人悄悄坐在角落里,免得别人发现她有旺盛的食欲。她也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议论,似乎是说她一个单身女人,又无负担,每月的工资怎么吃得完,一定存下了好多钱之类。调到了保管室之后,她和同事之间的关系就恶化了,好像每个人都在孤立她,挑她的刺,向领导打她的小报告。有几个女的还曾挑衅地对她口出粗言,想激她闹起来。还有人甚至故意在小道上挡住她的路,搞得她上班迟到。那个时候,她住在集体宿舍里头,这一类的骚扰总令她头疼。
退休之后,述遗是真的成了一个闲散的人了。她必须安排她自己的日常生活,而这对于她来说,就是松紧适度地将那三条线抓在手里头。开始的时候她曾遇到很大的阻力,因为她企图从社会关系的束缚里头解脱出来,获得平静的老年生活。也许是由于操之过急吧,她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得罪了彭姨和老卫这两个老相识,他们先后声称她“发疯了”,并说要同她断绝来往。后来她才知道,所谓断绝来往,并不是真的就不来往了,反而是比以往更密切地注视她,想方设法为难她,给她制造生活上的不方便。比如老卫,就擅自将述遗的名字列入了工会的一个小组,那个小组里头全是退了休的,热心于公共事务的积极分子。入了那个组就得每月向大家报告自己所做的社会工作,并领到一笔额外的津贴。由于津贴是与工资一起发放的,述遗如果不去参加那种报告会,就领不到工资。再说她从来没参加过社会工作,又怎么好意思要那份津贴呢?大约过了半个月,述遗还没有去领工资,也没人给她送来,她开始有些担心了。又过了好些天,她简直如坐针毡了。有一天,彭姨上门了,述遗将她当作了救命稻草。
“照我看,这老卫决没有什么坏心眼。他可是一个少有的好人,如今世上像他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可是你如何样对待他的呢?他关心了你这么多年,你现在却想把他像废抹布一样扔掉。换了我,这种事也是想不通的啊。”
“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啊?”述遗眼巴巴地问。
“这种事是不好补救的,这不是一般的事啊。你伤了老卫的自尊心呢。”
彭姨人长得很胖,坐在述遗的小房子里身上一阵阵地喷出热气,述遗感到有点呼吸不畅。那一天,彭姨说了很多话,她越说,述遗脑子里就越黑,身子也就完全瘫软了。
述遗不记得这件事后来是如何解决的了,她也懒得去回忆。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她装得没事一样去财务处领她的工资,而财务处的人也像没事一样把她的工资交给了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但是经历了这一场风波之后,述遗从心底认识到,想要摆脱社会关系的想法真是一个极大的错误,一种幼稚病。认识归认识,述遗照旧犯错误,后来她又得罪了老卫和彭姨好多次,每次他们都给了她相应的教训。但是述遗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并不因为有了教训错误就犯得轻一点。于是日子就在磕磕绊绊中消磨着,她想要的平静生活总是达不到。多次反复之后,述遗终于发现,与外界发生冲突的原因其实在她自己身上。是她自己总想改变一点什么,她太不安分了。而对方,只要发现她有某种变革的念头,立刻就会兴奋起来,然后悄悄地,给她一下迎头痛击。
自从多年前那种原因不明的晕眩病好了之后,述遗就再没有患过其他疾病了。她甚至可以声称自己“身体很好”。为这一点她沾沾自喜。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从昨天下午起,她感到自己身体里面起了某种变化,倒也没有什么过多的症状,惟一的症状就是怕水。当时她吃完了中饭去洗碗,她的双手刚一接触水就剧烈地刺痛起来,她连忙用干毛巾擦干了手,心有余悸地回忆是否做错了什么事。没有,这几天她没有出门,也没接触过什么能引起过敏的物体。她又尝试用温水洗碗,结果还是一样,连骨头都痛起来了。这一下她害怕极了,展望一下今后的生活,简直是两眼一抹黑。要是这病好不了,她不是只好像野人一样过活吗?
思来想去地辗转了一夜之后,述遗决心上医院了,这是她三十年里头第二次上医院(第一次是那回发晕眩病,没检查出任何原因)。上医院首先要找老卫批一个付款委托单,所以一大早述遗就到了老卫家。老卫的家在纱厂里头,财会室的那一排平房的末尾,进去是个三室套间。述遗在门口敲了好久,老卫和他老婆才从后面房里走出来,两人都揉着眼睛,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述遗结结巴巴地说完自己的病,老卫就完全清醒了。他眉开眼笑地凑到述遗的眼前,好像还要来抓她的手,述遗连忙闪开了。
“老述啊,这种病,不是一天两天好得了的,你一定要多同组织联系啊。”
老卫的老婆也尖刻地在一旁帮腔:
“不要那么高傲。我们这些人,一生里头哪能没个难处?”
她斜睨着述遗,显然对她鄙视已极。
述遗气得头发昏,抬起脚就走。没想到老卫和他老婆一齐追了出来,一人抓住她一只胳膊,拖着她往财会室走去,挣也挣不脱。
也不管她一脸紫涨,老卫一路数落下去,一直到进了财会室,他还在唠唠叨叨地说起述遗不热心公益事务的事。他老婆则下死力掐述遗的胳膊。到述遗拿了付款委托单回到家,她发现自己的胳膊已经被掐得青红紫绿。她坐在家里思想上斗争了好久,最后决定还是去医院。
一跨进医院的门诊部她就看见了老卫那张马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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