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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4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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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的问题,但这种考虑往往深入不下去,述遗总是无端地就羞愧起来,不自在起来。有时候,她会反抗他对自己的生活的强行安排,那种时候老卫就不了了之了。老卫遵循的是一种古怪的逻辑,述遗永远跟不上他的思路。当彭姨提议述遗出来的时候,述遗就想,连这么个工厂,周围这么几个人,她都搞了一辈子还搞不清,却要出走,这不是太滑稽吗?两年前,她直截了当地问老卫,究竟对她这个人如何看。那一次老卫很生气,大大地将她数落了一通,他的意思好像是说她将他的好心喂了狼。述遗听不懂他的数落,脑袋像要爆炸了一样直冒金星。好一会儿之后她才隐隐悟到:这种问题是不能问的。不能问,当然就永远不会知道老卫对自己的看法,也不会知道老卫是什么样的人,而只能一如既往地习惯他的古怪举动。比如刚才他就像贼一样溜进来了,还有一清早她还没起床时就来敲门之类的讨厌的事。
老卫坐在述遗递过来的、洗得干干净净的椅子上,点燃了一支烟,然后慢悠悠地对述遗说道:
“老述啊,对我们这边的事,你是如何想的啊?”
“什么叫‘我们这边的事’呢?”
“嘿,我也说不清。上面领导要我来了解一下你的意见,他们也没说具体是哪方面的意见,我估计他们是要我自己来判断吧。我先问你,你对你的日常生活满意吗?”
“我没什么不满意的,以前我老是嫌干扰太多,现在已经习惯了。”
“那就是不满意。我现问你一句:要是小廖这样的青年干扰了你的生活,你会举起屠刀来杀他吗?”
“当然不会,小廖是我的小朋友。”
“可是你在慢慢地杀他!你看见了他的出汗的手,可是你没看见他那颗流血的心。他这条蚕,已经没有力气咬破茧子了,他快闷死在里头了。他还在把你当作救命稻草呢!”他猛地站起,双手乱舞,“天哪,这样一个青年就要去寻死!你应该去找他。”
述遗想问老卫小廖在哪里,但老卫已经听不见她的话了,他起身出了门,他的背影显得很悲怆。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小伙子会呆在纱厂的车间里。是彭姨告诉她关于他的去向的。他失踪三天之后述遗就同彭姨议论了这件事,出乎述遗的意料之外,彭姨知道他在哪里。
述遗已经多年没有去过车间了,她对那种地方有种本能的敌意,可是这一回,她很快打定主意要去看一下。
他就坐在三车间的车间主任室里头,那里头一个人也没有,机器的轰鸣声从微开的门缝传进来,他正倾斜着头在倾听。述遗进去时,他似乎显得有点高兴地扬了扬眉毛。述遗刚要开口,身后的门就响了一下,几个额发上挂着飞花的中年女工进来了。她们肆无忌惮地大声说笑,还来调戏小廖,称他为“种猪”。其中一个述遗不认识的茄子脸的女子竟然要小廖在地上爬给她看看。小廖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在屋里爬了一圈,她们几个拍起手来。但是茄子脸还不满意,又要小廖张开口,她拿了一把尖嘴钳去检查他的牙齿。述遗看见那女子按住他的脸,用钳子在他嘴里敲来敲去的,一边还呵斥着叫他不要动。小廖吓得一脸煞白,拳头捏得紧紧的。幸亏那女子放过了他,她还不屑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述遗发现小廖松开的拳头里正是那只灰鼠,已经死了,一些毛沾在他汗水淋漓的手背上。她突然又闻到了臭气,其臭无比,她不由得用手捂住了鼻子。
小廖从围着他的女工肩头望过去,看见述遗正朝门边退去。
“您不要走,您,您既然特意来找我,为什么又马上离开?”
一只粗壮的胳膊捉住了述遗,胳膊的主人是叫做“归嫂”的女工。
“大家玩玩嘛,你那么一本正经干什么?你真可笑!”归嫂说道。
“可是我们要干活了。”茄子脸叹了口气,不情愿地说。“我们将这两个人关在里面吧。”
她们将述遗用力一推,推倒在那张简易床上,然后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又从外面锁上了门。
小廖尴尬地看了看述遗,说道:
“真难为您了。这些人都很粗鲁,不过她们都是好心。”
他走到桌边,将死鼠小心地放到桌上,然后搓着自己的手背。他搓下来一些小丸子,掉在桌上。述遗凑过去闻了闻那只死鼠,却没有闻到臭味。
“当然是我身上臭。”小廖说,“这些日子我身上一直在发臭,我自己早知道了。我太焦虑得厉害了。你听,归嫂在外面笑话我们呢。”
“这三天里,你都呆在这个房间里吗?”述遗问道。
“是啊。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我应该同车间加强联系。我是偶然来这里的,车间主任很高兴,她就把房间让给我了。我啊,我坐在这里,听着机器的声音,找出了很多事情的答案。以前他们都说我是外来人口,是一个孤儿,老卫收留了我。我坐在这间房里时,才感到那个说法是不正确的。这里有这样多的人关心我,说明我的身世同她们大家有关嘛。”
“你很会自我安慰。”
“不,述大姐,您错了,这不是自我安慰,是一种真实的感觉呢。刚才那位莫大姐来检查我的牙齿的时候,您知道我为什么发抖吗?因为我记起了很小的时候的事啊。我看见那张脸,感觉着那双柔和的手,我努力回忆着。当然我并没有完完全全记起我的身世。我就想,只要我呆在她们中间,总有一天会记起来的。”
“收垃圾的工作怎么办呢?”
“那有什么,他们不会在乎的,我可以一星期收一次。您也知道,别处的垃圾工总是一年里头换几次,只有我们纱厂从来不换。”
这时门外爆发出大笑。述遗感到很奇怪:莫非她们连活儿也不干了?小廖忸怩不安起来,犹豫了半天才说出口:
“述大姐,我想请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
“您今天看见的这些,请您保密。”
“干吗要保密?”
“怕老卫知道啊。他要是知道我来这里了,又同这些大姐相处得这么好,就不会再保护我了。以前他一直以为我是孤儿,我现在知道我不是。要是他也知道了的话,我的工作就会保不住了。我可不想丢掉我的工作。”
“那你就离开这里啊。”
“不是那么容易离开的,我对这种游戏已经上瘾了。您不知道她们对我有多么大的兴趣,她们为了来和我玩就擅自停工,连车间主任说要开除她们都挡不住!”
小廖一激动起来,苍白的脸忽然就变得红艳艳的,汗水顺着手背掉到地上,眼珠也发了直。述遗看到他这种模样,心里害怕极了。她想起老卫的话,满心的疑惑。她自己并没有干什么,为什么老卫说她在慢慢杀害这个青年呢?应该说他自己在慢性自杀才对嘛。确实,他自杀的方法真是别具一格。
“你们都进来吧!”述遗冲口而出地喊道。
那几个人立刻开门进来了。她们有些惊慌似的,七嘴八舌地问道:
“小东西怎么样了?”
小廖精疲力竭地坐在床边,上半身靠在床头,额头上还在流汗。他脸上的表情却很满足,甚至有点甜蜜。茄子脸的女人又扳起他的脸,叫他张嘴让她看牙齿。“很好嘛,很好嘛。”她咕噜道,“我们在车间里,可不能像你这样。你看你,完全是不劳而获!”
归嫂推了推述遗,要她将小廖带走,其他人也附和。她们都说小廖在这个地方被惯坏了,越来越懒,成天就是坐在这里等着她们来爱抚他,自己一点都不付出努力。刚来时她们还觉得他新鲜好玩,现在已经有点厌了。她们希望述遗带走他以后,他就不要回来了,这样就可以让她们保留一个对他的好印象。说着说着大家就动起手来,几个人推推搡搡,将小廖和述遗弄到了外面,一直送到厂门口,然后她们就一哄而散了。
她们一走,小廖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述遗问他要不要搀扶,他摆摆手,要述遗先走。述遗担心他要出意外,就守在那里。这时小廖就发怒了,横着眼看述遗,说她多管闲事。他似乎烦恼得要命,而这烦恼的对象就是述遗。他一边呻吟一边朝述遗吼,要她快走。述遗没办法,只好先走了。她走出好远后回头看,还看见小廖蹲在厂门口。她觉得他是在那里等人,等那些女工下班后从那里经过,然后他又可以同她们继续那种游戏。述遗的情绪有些灰灰的,她不能理解小廖的激|情从何而来,她又很想弄清,并成为局内人。她感到那些女工是理解小廖的,这是为什么呢?她同他交往了这么多年,其实还像陌生人一样,而这些个女工,可以说是同他一见如故。越想下去,述遗就越感到自己的无知。看来这个小廖也是可怜她才来她家坐一坐的。但是小廖,还有老卫,他们凭什么要同情自己呢?很久以前,她同他们素不相识,她脸上也没有贴什么标签,他们凭什么要对她施以这种难以承受的关心呢?
述遗走走停停的,心里很不是味。她又回头去看小廖,看见厂门口果然围了一堆人,她估计是小廖被那些人围在当中了,好戏又要开场了。再看看路边,到处都是垃圾,有的地方已堆成了小山。又有一些退休的老头坐在垃圾堆中间下棋,他们将酒壶放在小方桌底下,一边饮酒,一边高声吆喝,脸涨得通红,连眼珠也是血红的。述遗想到,先前路边有垃圾时,她从未看到这些下棋的老汉。是垃圾的臭味将他们从家中吸引出来了,还是自己以前没注意到这些人呢?他们怎么这么激动啊?
彭姨来了。彭姨的眼眶被什么打肿了,眼珠在肿块下面亢奋地闪烁着。述遗猜测是婆婆打了彭姨,一询问,果然是的。
“我真激动啊。”彭姨说。
接着她又谴责地看着述遗,似乎在责备她为什么不明白她的心思。述遗想,彭姨这个受虐狂,现在只能从她婆婆那里获得生活的动力了吧。
彭姨要述遗帮她看看受伤的眼睛,述遗凑近去,轻轻地抚着她的额头。突然述遗一愣,因为从那双下陷的眼珠里,有一道凶光射了出来。但彭姨口里说出的却是:“我激动的时候眼睛就痛得更厉害了。” 述遗怀疑刚才自己产生了幻觉,她想说些解嘲的话,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与此同时彭姨握住了她的右手的手腕,而且越握越紧,像钳子钳住了她一样,她忍不住哼了出来。她一哼,彭姨就松了手。
“我要帮助你。”彭姨轻轻地说。
述遗看着这个受伤的女人,再一次对她身上沸腾的活力感到吃惊。就在早两天,述遗还听她说起她心情不好,活着很艰难什么的,此刻她却要来帮助她了!就是她的丈夫老培,上次也做出一副要帮助她的样子。难道她看起来就这么的需要帮助么?她月月有退休工资,暂时身体也还可以,虽然有些小烦恼,毕竟没到活不下去的程度,她也没有说过需要人帮助,彭姨是如何判断她的情况的呢?
“我去看了小廖。”述遗说,她想把话岔开。
“我说的是你。”
述遗无所适从地看着彭姨,她似乎猜透了彭姨的意思,又似乎对她的所指一无所知,并为这无知而惭愧。
“婆婆昨天死了。你看,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是我送她下葬的。述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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